沈执舟垂眸端详林栖羽。
眉毛细密却不浓厚，眼睫鸦羽般投落一小片阴影，鼻峰瘦而高，两瓣唇紧抿着。
不仅名字一样，连脸也越看越神似和他泡在图书馆从白天卷到晚上的死对头。
沈执舟觉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
“少君！”冬芸敲门，声音有些急切，因为跑得太急还喘着。
沈执舟刻意收了点声，“进。”
冬芸得了许可，推门进来，见案边无人，便绕到屏风那边去，急吼吼的，差点儿撞到沈执舟身上。
冬芸一愣，“小侯爷您在啊？”
“嗯，嘘，少君睡下了，”他从林栖羽脸上挪开视线，问冬芸：“你找我何事？”
冬芸一下子被问住，愣了片刻，才道：“无事，是少君看时辰晚了，忧心小侯爷，才叫奴婢去寻您的。”
“是吗？”沈执舟又看回林栖羽，对方眼睫抖了一下，看样子睡得不是很安稳。
“是啊，小侯爷，”冬芸俯身摸摸药碗，药又凉了，“您待会儿再睡，奴婢去给您把药热了。”
“不用，”沈执舟直接拿过碗，三两口喝完，又喝了盏茶清口，“你早些回去休息罢。”
冬芸小声：“今日您和少君没去奉茶，侯爷和夫人便已经发了火，夫人还借口罚少君……”
她收走细碎的东西：“明日去宫里请安万不能再迟了。”
冬芸说的这些沈执舟自然明白，定远侯本就对他这个儿子不喜，若是再因为他惹得皇上对江家不满，那就更是火上浇油。
按原著的剧情走，定远侯与太子联手谋反，江晏成了背锅侠，最后是叫林栖羽亲手杀死的。
所以想活命不难，只要攀上这两个主角就行了。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他，明日林栖羽会去御花园见太子，这应该是他们两个第一次正式见面，也是林栖羽引发态度转变的一个重要结点。
最开始的林栖羽在府里总是谨小慎微，从那之后和太子的见面次数就越来越多，心情也好了些，明显愈发自信，举止言谈也不再畏怯。
沈执舟觉得这是个好转变，但是……
等等？
那个纸条呢？
沈执舟去翻自己之前压的烛台，下面哪里有什么纸条的影子？
这下遭了！
他想改剧情也不是从这儿改啊！
静默两息，沈执舟面如死灰地去推林栖羽：“栖羽，醒醒，你昨日看见烛台下面的那张纸条了吗？”
林栖羽是昏睡过去的，意识不受他自己的控制，浑浑噩噩地坠进了梦里。
那是个噩梦。
春色的噩梦。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那是的林栖羽正值青春期，刚萌发出一些别样的情绪和认知，就让一段叫人心跳加快，又恶心到难以言喻的录像全部招呼回去。
对性再也提不起兴趣。
梦里林栖羽刚看完那段录像，两个人都是背对着他的，到录像的结尾，上面的那个人刚要回头，光碟突然被人抽出去。
林栖羽还没来得及无措和解释，迷茫地被推回卧室，木门轰然在他眼前关上，接着是不隔音的门外的吵架声。
父母在他梦里吵得剧烈，这时的林栖羽还并不知道自己看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理解父母的吵因。
只觉得耳鸣，疑惑，又烦。
恰巧江晏在叫他。
林栖羽是不想理的，侧身躺着装睡。
但对方又推了他一下。
林栖羽忍无可忍地转过身，“你是不是有病？”
“……”
沈执舟被他吓愣住，脑袋往后躲了一寸。
这是……谨小慎微？
不过沈执舟自知“开别人机，天打雷劈”，他理亏，主动认错，左手抱右手，可怜兮兮地给林栖羽作了个揖。
“我错了栖羽，我真的求你有事。”
林栖羽眼睛里蒙着雾气，烦躁还没全部散掉，压着火：“小侯爷请说。”
“你看见昨日我压在烛台下面的纸条了吗？”
“看见了。”林栖羽回他。
沈执舟松了口气。
看见了就好。
林栖羽见他这样怪稀奇，这两日江晏的各种反应，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错怪小侯爷了。
或许大婚那日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林栖羽不知怎的突然来了心思，翻过身去，将胳膊垫在耳朵底下，淡淡道：“但我不会去的。”
啊？
沈执舟扑上来，双手按在空出的半边床上，压住了林栖羽的被。
“为什么不去？”
林栖羽背后紧了下，拽住被，一举抽走，阖着眼：“我现在是小侯爷的男妻，怎能私会外人？”
原来是担心这个。
沈执舟拍着胸脯，“栖羽不必担忧这个，既然是太子殿下有约，那必定是重要之事，若是怠慢了太子，我们恐会惹祸上身。”
沈执舟说得有理有据，林栖羽却越听眉心皱得越紧，到最后直接气得睁开眼睛，瞪着光秃秃的墙。
“……”
隐情个屁！他才没错怪这家伙，林栖羽在心里删了几秒前的自己一巴掌，打定主意再不对江晏心软。
“滚！”沈执舟看着林栖羽用被子蒙住头，隔开他的视线。
一头雾水，他好言相劝：“栖羽，别蒙着头，这样容易窒息而亡。”
对面沉默良久，最终爆发出一声更大的“滚”。
沈执舟蹲下来仔细看他，为了活命大业，很勉强地委屈自己又在桌子上趴了一晚。
第二日还算顺利，没有任何一个人生病或晕倒，沈执舟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除了林栖羽还不给他好脸色看。
他硬着头皮凑上去，开口就在林栖羽的雷点上蹦跶：“栖羽，你好好想想，再不决定就来不及了，这事儿真的很重要，对你好的，你相信我。”
林栖羽小口抿着七满蒸的糕点，对小侯爷的请求视若无睹。
今日出门，回来会有一两个时辰让他们去街上逛。
他便可以去把他想看的书买回来，然后科考，顺利的话，明年就能和离。
计划即将实施的时候总是期待值最高的时候，林栖羽自信自己能顺利中进士，所以这个过程还是很愉快的，他不想让这件事影响了心情。
况且等他开始学习，哪里有时间应付这些？他都已经没兴趣玩什么装原主的游戏了。
马车缓缓行进着，林栖羽端坐中央，沈执舟懒散地趴在一边，掀开帘子透气。
进宫门时马车被拦下来，侍卫过来查通行令牌，管家掏自己的前襟，沈执舟偏头往侍卫那边一看。
对方摆摆手，放行了。
沈执舟从挫败中惊醒，摸摸自己的脸，他的脸竟然这么好用吗？
林栖羽余光看见他的动作，哼了一声。
他们自然是不够格给皇帝请茶的，凤仪殿里坐着宫里最好说话的两位。
——皇后和宜贵嫔。
宜贵嫔是定远侯的妹妹，他们得称一声“姑姑”。
林栖羽给两位娘娘请安，皇后叫他到身边坐。
笑着和宜贵嫔说：“你看这多漂亮个人儿，本宫越看越是喜欢，怎么就叫晏儿娶走了？”
皇后牵起林栖羽的手，“那小子福气太好，委屈你了。”
她和林栖羽的手之间垫着绸缎帕子，“他那脾气秉性我们都是知道的，你若是受了欺负就到我们这儿来，这儿就算你娘家，有什么事儿别憋在心里，这里到处都是长辈，不用你这小辈顶天儿。”
林栖羽对这突如其来的好意有些无措，只好不熟练地应对：“皇后和娘娘人美心善，自然是顶顶好的，我一见就觉得亲切，怎会憋在心里，还怕话多惹娘娘们烦。”
林栖羽搜刮了自己所知的所有话术，自觉圆滑完满，后面还不忘顺带夸赞一下江晏，“小侯爷对我自然也是好的，温柔体贴，倒不像传言那般。”
这话听得两位娘娘心里熨帖，掩唇笑起来，“哈哈哈，栖羽这话说得，我们怎么会烦？还叫什么娘娘？合该叫姑姑。”
林栖羽乖巧叫了声“姑姑”，原主的音色和林栖羽原本的差不多，林栖羽这两个字夹得把自己都恶心到了。
但宜贵嫔美滋滋地应下，食指顶了下自己那个不争气的侄子。
“也就你还会说他的好话。”
沈执舟盯着林栖羽想“当代王熙凤”，突然被点一惊，和溜号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一模一样。
闲聊半天，皇后还想留两位新人用午饭，但太子差人来请，说是为了中秋宫宴。
再隔几日就是中秋，东宫主事，皇后也不放心全权交给萧凛去办。
她这一走，宜贵嫔自然也不好继续待在凤仪宫，给林栖羽塞了些金银首饰，叫他们回去歇息。
那些东西是给小侯爷的夫人准备的，林栖羽用不上，但也欣喜地收下了。
这就算他遭罪的补偿，不要白不要，等和离之后也是一份不小的家当呢。
林栖羽思忖这些钱能买多少书，那边沈执舟长吁短叹一路。
林栖羽充耳不闻，直到马车驶出皇宫老远，拐到一条街上的时候。
车夫再次勒住马。
他们并未走正街，这时候不应该会有人拦路。
沈执舟似有所感，和林栖羽同时掀开车帘。
车前挂着牌子，林栖羽一眼认出那是太子的车驾，沈执舟瞳孔一缩。
来了！
细雨：他竟然要把我送人！
粥粥：终于来了！经典的修罗场！
本章抽红包~[摸头]之后大概都是晚上12前后更新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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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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