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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7 章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

仅仅不到一秒钟,0号的后背衬衣已被完全浸湿。他不是被吓到的,而是完全被疼痛折磨得浑身冷汗。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延长。

子弹准确无误地射中了0号眉间的晶核。0号因为之前剧烈的情绪波动,晶核自然而然地散发出微弱荧光,对于身手矫健视力不凡的alpha来说,那正是最好的靶心。

他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剧烈的疼痛便吞噬了他。

晶核彻底碎了。

这是他浑身上下感知力最强的地方,记录着他所有的喜怒哀乐,也是他人格诞生的地方。

同时到来的,还有像液压机一样压下来的alpha信息素,压得他抬不起头。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绝对碾压,0号完全失去了身体的控制。

这是一次残忍的施暴。

他的身体重重地跌倒在地板上,鲜红的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青紫的、暗红的,各种颜色的伤痕像盖章一样盖在他露出来的皮肤上。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听见他在地上剧烈抽搐扭动的声音。

一只有力的手盖住了0号的脸,把0号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他用尽全力扭过那人的手腕,反而被反扣住,0号不断地求饶,却没能阻止那人接下来的动作。

“别怕,看你和他长得有七分相像。”那人用着温柔的语气安抚他,厚重的嗓音听起来仿佛彬彬有礼,他甚至还释放了少了的alpha安抚信息素。

“帮你把子弹挖出来。”语气云淡风轻,好像0号该感谢他一样。

那人的手指搅动着晶核,0号痛苦地挣扎着,奋力地掰扯那人的手指,试图看清楚这个恶劣alpha的容貌,然而一个F级的机器人力气怎么能比得过一个alpha,他只摸到那人的右手中指戴着一枚戒指,材质很是奇怪,摸上去是温热的。

一切反抗都只是徒劳。

紧接着,像是被一把巨大的剪刀,硬生生将他的脑袋剪成两半,子弹被挖出来了,他已痛到麻木。0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他的头被人转向另一边,至始至终,他都没能看到黑衣人的脸。

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流出来,顺着山根落在另一只眼睛里,犹如他心中的苦涩,永远只能吞在自己肚子里。

……

回忆席卷而来,0号也像刚被枪击时那样,原地倒在地板上。

原来他的晶核不是用久了导致的零件损坏,而是被人用子弹打碎了。难怪不得清风要开十万星际币的价格,这就算晶核之父波尔再世,也不一定能修好。

这么痛苦的记忆,他还不如不记得呢!

“着火了!”

一个嘶哑的嗓子尖叫道,声音中充满了惊慌。

显然是路过的员工发现了档案室失火,黑黢黢地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火警消防系统不知为何没能自动开启,员工只能火速调集一切可用的机器人,拿上灭火枪进去灭火。

走廊上突然热闹了起来,有的拿错防护服,头顶上还扣着不知哪来的防弹头盔,脚上的鞋也穿错了一只,狼狈至极。许多白色的身影快速闪过,一波又接一波地传递着灭火装置。

人来人往的嘈杂声吞没了0号的呼救。

他趴在地上,希望冰冷大理石地板可以帮助他降降温。他看着那些不同样式的皮革鞋底,好像他们一个个都踩在他的头顶上。

来来往往过去许多脚底板,谁也没注意到倒下的0号,他此刻已然疼得几乎是晕过去了。

但他仍旧强撑着,斯诺费尽心思,如此大费周章恨不得刨根究底,绝不可能只是为了看他受苦受难。

先前让他回忆起职场上的备受欺辱,再借韦弗和清风的口一步步逼问他晶核密码,接下又是直接让他回忆起晶核破碎时最痛苦的记忆。

斯诺究竟想要他晶核里的什么?

或许斯诺要找的就是黑衣人带走的东西?

还是说,斯诺就是想利用满地破碎的晶核,直接强制读取,但很显然,斯诺想要的东西0号自己都不记得。

这样一直下去,他只会掉入到斯诺的算法当中,最后因为持续不断叠加的算力运转而报废。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0号向来胆小,为人处世上也是能不得罪谁就不得罪,能忍就忍,然而他却是带着一股犟劲儿,譬如即便是面临报废风险也一定要报考图灵测试,即便可能被清风拆解零件也要发坐标给霍金斯,因为他在践行自己认定的事情。

而眼下,他认定的是,自己决不能让斯诺破解晶核,哪怕玉石俱碎。

0号颤颤巍巍地用手撑着地,从地上爬起来站稳,但他很快没什么力气,连站都站不稳,不得已又坐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从来没有经历过晶核破碎的0号此刻已经宕机,更遑论他还只是F级。

在omega信息素研究中心的时候,他就被多次告知,晶核存储的不仅是记忆,更是“性格”。更有理论派学者认为,晶核替换后原来的机器人已经死掉了。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在极致的疼痛中,0号决定自己去读取记忆,尽管他不是很熟练,读不出来多少片段。

但这样他就在和斯诺同时操作系统,系统在更高耗能的状态下运行,晶核终究会撑不住,这也是他能想到的,目前唯一的解法了。

……

“求你了,帮帮我,好吗?”0号委屈巴巴地说道。

“那看你出价多少了。”清风双手抱臂,昂起下巴,他本来就比0号高一个头,头一抬更高出了不少,他真是烦透了这个蠢货一样的机器人,被人卖了还要倒贴付费。

“毕竟,你又不是我的个人财产。”他刻意把后面四个字咬得很重。

“我,我可以、付2万?”0号小声地说道,说得很没底气,因为他真的没钱,要东拼西凑把全部值钱的卖光,外加一些借贷才能付得上。但清风板着个脸没理他,肯定是不满意自己的提议。

“你、你提要求,”0号可怜兮兮地说道,他的腿很疼,已经不大能站稳了,于是他伸手拽住了清风的衣袖,稍微借了点力。“只要、你帮我,把、晶核修好。”

“要求?”清风冷哼一声,声音透着冷漠,他存了逗弄的心思,颇具玩味地说道:“那你之前监视我的账怎么算?”

“我没有、监视。”0号瘪了瘪嘴,他觉得很委屈,他只是听从上级指示,每天都在尽职尽责地完成工作,他就是负责记录清风的各项数据。

“有没有你都是帮凶。”清风瞪了他一眼,语气更是凶悍,0号被吓得一哆嗦。“我…我,对不起。”他诚恳道歉,不管是不是他的错,低等机器人的生存法则就是先道歉,他已怂惯了。

可清风手指轻点着虚拟屏幕,完全拿他当空气。清风总是这样,平时记录的时候也是,说着说着就不理他了,他只能站在一旁干巴巴地等着,但多数情况下,等着也没结果。

眼看着求助清风的希望慢慢破灭,0号的神色慢慢地趋于平静,他抬起手,用毯子把自己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毯子上一抹褐色的血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洁白的边角上分外明显。

他想,如果是自己刚刚不小心碰到伤口,血迹的颜色应该还要鲜艳一些。

“那,那,我可以……”他回想起韦弗的要价,忍着痛往挪动了一步,抱住了清风的腰。“用身体偿还。”

清风紧绷着的脸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扯着0号的头发,愤怒地质问道:“谁教你的?”

0号还想着继续下一步的动作,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轻飘飘的,连声音也跟着飘起来了,他本来就是无晶核运转的“易碎玻璃”状态,撑到现在已然是强弩之末了,于是他只能忽略清风的质问,在报废之前,竭尽全力把自己想说的说完,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忍痛。”

“我问,谁教你的?!”

“你现在、没事,是因为抗性高。”他自顾自的地说着,眼泪落到清风胸口的丝绸衣领上。“但是、你需要,长期的、稳定的、安抚信息素。”

他的头抵在清风的胸膛,声音越来越微弱,好在他离清风很近,清风也不至于听不到。

“你?就你?”清风冷笑了一声,却也没推开0号,他在心里仔细盘算着这场交易。

过了两三秒,他眯起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告诉你,一颗晶核的市场价是七万星际币。而且,你的晶核还碎掉了,这又增加了保留记忆的难度。打底你得给我两万技术费,还有,监视的账算我的精神损失费。”

“你欠着我十万星际币,并且还要附带利息。”清风的脑袋开始飞速运转,病痛也让他的神经元高度兴奋神,思绪已经飘到让0号永远还不上钱的合同方案细则的第一百二十一条代码备注。

“听明白了吗?不止十万,你还要付……”

清风絮絮叨叨的声音传来,0号却感觉周遭的景物越来越模糊,他隐隐约约听到清风又说了许多,但他好像只能听见声音,分辨不出信息了。

“你还做了……更过分的是……”

“过去你……骗子……”

“但我宽宏大量原谅你了。”

0号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清风身上,电量彻底耗尽,他在一声关机音效后彻底死机。

清风只得两只手架着0号站稳。

……

画面又是一转。

滴落的泪水浸湿了纸张,模糊了0号的视线,把刚写好的字迹晕染开来。0号慌张地去抹纸张上的泪渍,如果把纸张都弄湿了,说不定连遗言也没人看见。

“不是。”0号努力组织着语言,但他纠结半天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来表达,于是他换了个说辞,隐藏了自己的真实状况。

“我想会、变、有钱。”他说,“好多、好多钱。”

“测试、通过了,我就有、资格申请、转正,可以拿到、个人身份。”说完,0号将脸上刚刚新掉的眼泪擦掉,他什么也没有,只能抱着幻想。

恍惚间,0号仿佛看到自己彻底自由的那一天,眼尾微微上扬,红色的晶核也随之泛光。

“买、好多、好多东西,我还可以、”0号停顿了一两秒,刚记起什么又忘记了。不过他觉得真的记不起来的话,或许也就说明不重要了,

“我还可以……”

他接着说,“还可以、听自己的。”

他想在机器人的最后生涯听从自己的内心。反正,无论如何,他已经在报废边缘了。

……

0号依旧坐在地板上。

“谁都、可以、欺负我。”0号已然麻木,他知道自己方才是被当成充气娃娃了,躲过了韦弗这个beta,却躲不过兰花味的alpha,他已全然忘记对方长什么样子,只记得如同怪物般的野蛮,不停地舔舐他的眼泪。

然而他却毫无办法,这种无力深深笼罩着0号。

可他忘记了晶核密码,关不掉痛觉系统,只能默默地忍受。

0号目光呆滞,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接二连三的遭遇让他深感疲惫,即便他有再多不合格的性能,他也是通过星舰考试的机器人,有自己的思想和性格。

向来逆来顺受的0号,也忍不了了。

“我一定,一定,一定要,拿到、个人身份。”他小声而又坚定地说着,虽然卡顿,但他说给自己听。

如果拿不到,他只会在这样的炼狱中,一遍又一遍地重蹈覆辙,与其那样,他还不如直接报废。

……

无数的回忆片段穿插0号的脑海,他已然混乱无比,几乎已经失去理智了,和一个卡壳的电脑没什么区别。

斯诺终于察觉无法再读取号的记忆了,随即现身,化作斯诺自己五百年前的模样,对着0号说道:“你还真是有意思,F级的机器人,想着自我了断?”

“你报废了,我也有办法将你重新修回来。”

“你错、了。”0号迷迷糊糊地回应道,“我、没什么,手段,我只能,用我自己、的笨办法。”

“你不要、看不起,我。”

“你马上、就会死的。”

超级无敌刚的0号本体出现了!!可惜马上晶核要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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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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