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怕的。”清风抱紧0号的头，因为空间狭小，他不得不将二人的的距离拉得极近。
“待会进黑洞了，你别动。”清风说道。
时间好像很长，却又好像很慢。
金属装备在黑洞引力场中剧烈震颤，发出濒临解体的尖啸，清风单手扣住操纵杆，另一只手死死按在0号肩头。
也不知是安慰0号，还是安慰自己，他说：“别怕，我计算过了，没事。”
又是一声刺破大气层的声音，整个降落装备剧烈震荡，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
一瞬间，0号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总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朦胧，有一个怪物在他面前喷着热气，更可气的是，他好像无论如何都无法彻底清醒过来，只能任由怪物黏糊糊地粘连在他脸上。
“电池弄坏了都关不住你！”迷迷糊糊地传来一些声响，怪物竟然能开口说话。
但是0号听不真切，他的意识渐渐飘离起来，被一股浓烈的兰花气味包裹着，被精准控制在昏迷和苏醒的叠加态。
“就知道勾引！你怎么不……”
“活该！你就是……”
吵闹的声音充斥在耳边。
肩膀好痛，如果怪物长了獠牙，应当是狠狠咬了他一口。
0号奋力地想睁开眼，却好似液态胶水将他的眼睛牢牢粘住，他哪怕将所有系统都调动起来，也无法突破限制。
他的心中憋屈又难受，不禁落下泪来，他似乎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被控制的命运，然而怪物并不肯因此放过他，连眼泪都要舔舐，更加凶狠地撕咬着他的脸蛋。
一阵花香钻入鼻底，甜腻的兰花味道呛着鼻腔，他刚想推开，却被怪物牢牢扣住动弹不得。
他觉得怪物应当是要生吃了他。
0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花香全无，头痛无比，眼前只有狭小的合金弹头，他只能努力睁眼辨别眼前的场景。
这是一座勉强能称作原始森林的地方，说是森林，因为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几乎看不见天空。说是勉强，森林的树木个个都样式奇特，也不知是什么品种，大多数叶片都晶莹透亮，看上去都不像是树木，宁静而又诡异。
显然，这份宁静被刚刚到来的0号打破了，空气中漂浮着紫色荧光，一群又一群的飞虫汇集在一起，被弹头落地时的爆炸波及，穿梭在树叶之中，发出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0号不由得怀念起在omega信息素研究中心的日子来，虽然没有收入，每天却快快乐乐的，哪像现在这样，上个班打个工都能经历几波生死危机。
最后他也没能联系上霍金斯，而是被清风带到这个未知的星球上。
眼下，恐怕只有清风知道这是哪里了。
0号踉跄着从合金弹头里爬出来，他蹲在地上，抖擞几下躯干，好让仿生血液顺畅流动，等到自己被压麻了的手臂能正常运转时，他这才发现，清风好似一动不动，没有一丝声响。
0号懵了，大脑一片空白，他推了几下清风，道：“清风，清风……这是哪？”
“清风，你醒醒？”0号又叫了几声，清风依然没什么反应。
指尖一股温热潮湿，血腥味渗透到鼻腔感知部位，清风的血迹顺着衣袖渗出，0号目光顺着血迹上移，清风的装备有了不少斑驳破损的地方。
想必是在黑洞里经历了激烈碰撞导致的。
0号无法形容那一刻内心的感受，就好像一直有一个大石头压着你，它时时刻刻都让你难受，时时刻刻都叫你不容忽视，然后这块石头，突然一下子就不见了，他只觉得心里空空的，没有着落。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清风、清风！”他无意识地叫了几声，系统检测到他的行为有些情绪化，红色晶核闪烁了几下，不一会儿，0号似是呆愣住，他赶紧给清风套上医疗设备，被扒拉出来的装置散落一地。
清风的伤势并不严重，医疗装置检测到他只是昏迷了过去。
0号木讷地拾捡一些木材搭起火堆，他看着滋滋冒烟的火焰，迷迷糊糊的，双眼放空，连吊瓶吊歪了也未曾察觉。
此刻，他的监视器里只有火焰下柔光映射下的清风面容，双眸紧闭，面色惨白。
这时候的清风，是无害的、脆弱的，甚至火光也能把清风照成温柔的。0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脑海里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来，但他把这种感受记下来了。
他甚至想，如果昏迷的清风没什么身体大碍的话，好像一直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他不用担惊受怕了。
他对待清风的感情很复杂，说不上为什么，总是很怕他，想要逃离，却又好像不是真的怕清风，因为他心底总觉得清风不会害自己。但是他也看见了清风的本事，只手通天，清风甚至会自己制造AI投影，说不定连之前的记忆扣里的欠债也是假的。
真真假假看不透彻，这种矛盾又纠结的心态支配着0号。
他想，这恐怕也是他始终无法通过图灵测试的原因吧，他心里没有自己的防火墙，总是被许多情绪困扰着。
想到这一点，0号便也不多纠结这些事情了。
忽然，他听到一阵诡异的风铃之声，声音似大不大，却能一直在耳边萦绕，无法判定远近。
之前奇怪的心绪消失殆尽，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并不安全，0号立刻清醒过来，左顾右盼，警惕地看向四周。
说到底，0号也只是一个F级的仿生机器人，干过最多的活就是星舰上文书类的工作，武力值低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要他在这种原始森林里独自存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别说还要照顾一个昏迷的alpha。
只要风一吹，这诡异的、叮铃当当的声音就越来越大，越来越狂躁，仿佛是要吞噬掉一切。
0号不由得蜷缩身子，小心翼翼地四下察看，除了不断摇晃的树枝以外，仍旧是没什么异常，他把清风的羊毛毯子扯了出来，将边角压好裹在清风和自己身上。
0号睡得并不安稳，在陌生的环境里，一丁点风吹草动他就睁眼了。清风仍旧是昏迷不醒，他只得绷紧一根弦，释放了一些安抚信息素。
也不知是安抚清风，还是安抚自己。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异响。
一个女孩儿突兀地出现在0号面前。
一张瓜子脸，扎着两个麻花辫，穿着打扮像是近古代的小学生，手里晃着一个铃铛，丁零当啷地，和树叶摩擦的声音混在一起。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眼无神，眼眸空洞，直直地盯着0号。
0号被吓了一大跳。
他不自觉地掐了一把清风的手臂，僵硬着脸，扯着标准礼貌笑容，问道：“你是、谁？你怎么、在这？”
然而女孩像是没看见他似的，她瞪着大大的眼睛。
头突然一歪，像是断掉一般，露出里面的机械血管，蓝色的血液刚刚流出，伤口便全部愈合，又重新长回到正常的角度。
她扯出一个笑脸，咧着嘴露出里面的尖牙，空灵的机械音像是能穿透0号，她自言自语道：“妈妈来了吗？我在等妈妈。”
0号背后一股发凉，这场面实在是太过诡异，他想尖叫出声，却似卡在了喉咙里，怎么都没能叫出声来，只能一只手死死地拽紧清风胳膊。
与其说是拽，不如说是狠掐，清风无意识地冷哼一声，眉头紧锁，但还是没有清醒过来。
0号一下子蹲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在0号以为自己快要完蛋时，他感受到一股浓烈的alpha信息素。
紧接着，女孩眼睛像是被控制似的，一眨不眨，脸上从痛苦到麻木不过一秒，像是被卸力一般，“咔嚓”一声，下垂的胳膊贴到了地上，最后竟然就这样，拖着胳膊离开了。
0号震惊地回头，只看见清风半坐起身，眼露凶光，却又在下一秒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信息素消失殆尽。
这是0号第一次这么直观感受到高阶alpha信息素的作用，原来之前清风对他的“压迫”都是小打小闹。
这是他认知里的alpha信息素吗？清风到底是什么怪物？
这题显然超纲了，0号根本不知道怎么解。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兰花味道，他的背后都不禁升起一股凉意。
他的系统不由得飞速运转：高阶信息素本质到底是什么？一种能量粒子在随机做无规则运动？如果按照越厉害的alpha越能控制能量粒子的理论来推测的话，清风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一想到这，0号惊得血液都凝固了，这不比晶核武器还厉害？但这些终究只是他的猜测。
他一秒都不敢多耽误，面上依旧挂着讨好的笑容，俯身下去，说道：“清风，你、终于，醒了。”
他只字不提刚刚遭遇的事情。
清风也没有解释什么，他自顾自地拔掉了医疗装置。刚刚他是被0号的信息素唤醒的，在穿越黑洞的时候他的确受了重伤，伤口倒是小问题，现在已经愈合修复得差不多了。
“清风，有需要，我帮忙的、吗？”0号依旧是语气温柔，在旁边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秘书助理。
清风完全无视了0号，他席地而坐，动作快捷如风，无数投影窗口散布在清风面前，晶核的信息流再次淹没了眼前的人。
0号被无视也不生气，经历了刚刚的场景，他对清风的恐惧又上一层楼，他巴不得清风别理他，最好能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0号本以为没他什么事儿了，清风甚至头都没有抬，突然冷不丁地来一句：“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看得我恶心犯了。”
睡觉啦！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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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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