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樟离开之后,便有人领着他们三个去后院。
令江叙意外的是,来的还是先前领他们进城的人,他再度认真打量起这人来,对方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绝对算不上少年,原先他只以为这人是普通小厮,现在想来,这人的身份应该不简单,武林盟还不至于没人到这个地步。
江叙问道:“恕在下冒昧,敢问阁下姓名?”
那人一顿,似乎在想江叙究竟想问什么,而后才慎重地回答道:“在下吴清,盟主是我……爹。”
江叙微微颔首,了然道:“想不到盟主对我们如此重视,只是你们看着并不像——”
江叙话未说完,吴清便打断道:“我只是养子而已,盟主一生未娶,怎么可能有儿子。”
江叙听出吴清话里的不耐,也识趣,没再问下去,心说武林盟看起来很重视他们,竟然让养子亲自接待他们。
这次武林盟没有给他们一人安排一个房间,反而是让江白跟着江叙,这倒也符合江叙的心意,他实在是不放心江白一个人。
江白对此自然也是没有意见的,但林净却不太满意,不过似乎没有人在意他的想法。
吴清只把人领到院子里,之后就离开了,这反而让江叙有些不解。
他本以为武林盟主是假借重视的名义监视他们,可吴清就这么离开了?
看着人走了,江白关上房门,坐在桌前和江叙说话。
“舅……”江白意识到这还算是在外面,他不能叫江叙舅舅,话一转,直接略过了称呼,道:“为什么刚才你要那么说?”
“什么?”江叙不知道江白这么无厘头的一句是在问什么,但江白不这么认为,他还以为江叙在跟他装傻。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说吴清和吴樟不像?”
江叙快速眨了几下眼睛,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们长得很像吗?”这或许算得上是江叙的一个缺点,他不太能分辨出来人和人之间长得像不像。
就像很多人说他和他爹长得像,但他从来都不这么觉得。
不过江白或许是例外,他总是能在他身上看到阿姐的影子。
江白点了点头:“我觉得是像的。”
江叙蹙眉:“可我觉得吴清的反应不像是假的。”
“谁知道呢?”江白摊了摊手。
江叙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把这件事记下了。
见江叙不说话,江白把话题转移走,问道:“你说带我去城里玩是真的吗?”
江叙也不再纠结方才的事,难得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当然,武林盟的人还不敢软禁我们。”
江白兴奋地点了点头。
江白很喜欢和江叙待在一起的时光,这会让他想起阿娘还未离开的时候,虽然他那个时候还很小,那些记忆已经模糊了,但他记得这种感觉。
只有和江叙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有同样的感受。
——他知道这和血缘无关,只是因为爱而已。
对于生在皇家的孩子来说,血缘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
某日,江叙通知了武林盟的人一声,就带着江白出门了。
他没有叫上林净,一是因为他很久没有和江白单独相处过了,二是因为,他不希望自己无时无刻和林净待在一起,裴怀玉跟他说的那些话,他都还记得。
不过这些他暂时不打算考虑,之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查,难得能平静几天,他真应该带着江白好好放松一下。
江白走在江叙身前,拉着江叙的手走着,看上去很兴奋,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能激起他的兴趣。
江叙看着这样的江白,一股愧疚突然涌上心头,对于寻常少年来说,十六岁几乎都算半个大人了,这些事物早就应该见怪不怪,而不是像江白现在这样,和那些还要骑在父亲脖子上的小孩也没什么区别。
但江白本人对此毫无察觉,他只是觉得高兴。
“这位大人,您要不要看看我们这的玉牌,都是开过光的,能保平安。”江叙的脚步慢了些,一个摊主连忙凑上来介绍自己摊子上的货。
江叙粗略地扫了一眼,便知道不是什么好货。
他下意识想拒绝,觉得前没必要花在这种没用的地方上,但江叙一转头看到了江白期待的眼神,话到嘴边转了个圈,“我看看。”
江叙走到摊前,随手拿起一块玉牌,仔细打量起来,玉不是什么好玉,但雕工还是不错的。
他本想问江白有没有喜欢的款式,但转念一想,还是挑一个送给他比较好,他好像还没有正式送过江白什么,虽然眼前的玉牌不是什么顶好的东西,但也不算太差。
“把这个包起来吧。”江叙的目光停在一块还算剔透的玉上,匠人倒也巧妙,这块玉中间有一块黑斑,他以此为头,雕了一只鹏鸟。
——鹏程万里,是好寓意。
老板闻言立刻绽开一个笑容,一迭声道:“好好好,您稍等。”
江叙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上,问道:“够吗?”
老板连连点头:“够、够,还有找银。”
江叙便抱臂等着。
江白问道:“舅舅,你怎么不像话本里的人那样,扔下一锭银子就走啊?”
江叙哼笑一声,敲了下江白的脑袋,“叫你少去听那些有的没的,你真当钱是好赚的啊?你知不知道养你这个小兔崽子花了我多少钱?”
江白抿唇,却也还是笑着的。
老板把玉牌和碎银一并递给江叙,道:“您慢走。”
江叙道:“多谢。”
说完他便和江白继续往前走。
他找了个人不那么多的角落,拿出玉牌,戴在江白的脖子上,道:“舅舅好像还没有给你送过东西,这个你先带着,以后回去了我给你找更好的。”
江白本来低头打量着那块玉牌,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猝然听到江叙的这句话,笑意凝在唇畔,只是因为低着头,没被江叙看到而已。
江白问:“舅舅,我们还会回去吗?”
江叙道:“为什么这么问?你不想回去吗?”
江白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想要的是皇位,很显然江叙是喜欢那里的生活的,但江白不是。
所以江白也只是摇了摇头,“我当然也想回去,只是我担心,那里不再是平静的。”
江叙颇感欣慰,心说没想到江白这小子还能想到这一层。
可江白的担心也不无道理,现在他再度以江书言的身份回来,就算此间事了,又还能平静地回到过去吗?
但江叙不能在自己的外甥面前露怯,如果连他都不相信还能回去,又要怎么说服这个孩子呢?
江叙抬手想揉揉江白的脑袋以作安慰,却被江白敏锐地察觉到,并且躲开了。
江白抗议道:“舅舅,我已经长大了,你别再揉我的头了。”
江叙一愣,他很想说一句,在舅舅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可是事实就是,江白好像真的长大了。
只不过一段时间没有注意,江白似乎已经快要和他一样高了,这也是他刚才没能第一时间揉到他脑袋的原因。
他不再需要低头,也能看到江白的眼睛,少年似乎也长开了,眉眼间更有阿姐的神韵,于是江叙没有反驳,他只是微微笑着,眼中浸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温柔。
“嗯,我们江白是长大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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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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