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关上广播室门，往楼梯走。
今日天气算温和没有下雪，前两天母亲的话语回旋在耳边，风轻轻吹，它便“嗡嗡地想飞来噬他的血。
那天晚上陈母将他拉住往沙发招呼，客厅气氛顿时凝重。
母亲是个复杂，生性多疑，敏感和固执的人，除这些之外，目前陈然找不到更贴合的词来形容。
她坐下开口第一句：“陈然，也快毕业了吧。”
从没听说过爸，她不讲他就不问。妈当过保洁，宿管，售货员……一个体弱多病的女人打拼了这么多年，才让儿子有个像样点的家。
她这辈子就一个儿子。
要说有多担忧呢，考试的第二天开始，陈然破例去上厕所，出门却撞入怀抱。
他惊诧：“妈？你怎么在这里？”
女人聊家常的语气，舒服的语调处处慌张：“我校访，找不到办公室，走到三楼碰巧看见你，就……”
“好的老妈，我考试呢，还有办公室在三楼尽头。拜拜老妈。”
上完厕所掐表一看，下一秒广播播报了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放下笔……陈然动了不想回考场的念头，趁四周无人，径直爬上了天台。
有人说谁的青春不迷茫。
越学越没劲，也不知道高考完要干嘛。
陈然对事物难以左右，做出最佳选择，当有犹豫之色，母亲便会替他决定。他感觉自己灵魂被脑海的琐事囚于，只有身体在机械运作，直至生命耗尽。
陈然走到围栏边，凉风吹着短发，脸上立马感觉到一点凉意。
不自觉、没来由的，脑海浮现一张女生的脸庞。
笑起来眉眼弯弯，两个小酒窝深深陷下去，格外甜。
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待对方被盯的不好意思开口说我脸上有什么东西时，陈然脑子才闪过一激灵，缓慢地把视线转开。
也意识到了他这般、很不礼貌。
那是高二时文艺晚会，班级要演出小品，最后一天排练结束得很晚，陈然便主动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姜倩和梁宇特别积极，宁橙也跟着去了。
仲夏的燥热在漾凉意的晚风一点点的驱赶下终于在落日余晖之前悄然走了。岸上摆着多家小吃摊，小吃摊后面是各种饭店奶茶店，烟火味十足。
街路上现在这个点人还不多，等再晚点进入夜市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山人海。
这会儿也傍晚七点左右了。四人进入一家靠海的露天餐厅，随便挑个位置坐下。
桌椅设在观景台，三百六十度享受海风的温柔。这里能欣赏海滩日落，又能听到餐馆驻唱，绝佳的打卡圣地。
点的菜没一会儿就上齐了，两个女生不着急动筷，事先举起手机对着美食哐哐拍照，给足了仪式感。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宁橙拿起，是姜倩更新了朋友圈。
-哈哈，美食治愈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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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宇在分享他小时候的“丰功伟绩”，不知讲到哪点，四人全然憋笑捂嘴，饭都差点喷出来。
陈然就是这样不经意间对视上了正坐在对面的宁橙。
最后是梁宇的一声“陈然”将他拉回现实。
陈然木讷地盯着他。
梁宇：“我打听了一下，你物理分的事。”
“细说。”
“那天你去厕所回来就考试结束了就没回考场了不是吗，我认识一个跟你同考场的，他说所有人走完后，有个叫谢xx坐在你位置那列最后一个收卷。”
“我同学几个看到了他揣着你答题卡，想趁人流快速涌动遮住老师视线，无人注意折成废纸直接塞进抽屉！妈的这人好贱。”
陈然：“不认识。”
梁宇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赞同，我同学几个便当场揭穿，保住了答题卡有折痕的风险，并全程监视他把所有答题卡交给老师。”
“这样啊，回头我谢谢你和你的同学。可答题卡交上去了为什么还没分？”
“不知道，等明天发下来了看看，谁知道那个人又会动什么手脚。”
两人点点头，一拍即合，去了办公室。
＊＊
宁橙课余刷过几本小说。
书中讲述本来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剧情是一团热火在燃烧，联系着他们的导线便呲呲火花，绽放无数朵鲜花捧，有一瞬明了暗夜。惊喜、漠然、喜欢……不同感觉在黑夜铺开。
她看有少年不为所动，她看有少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们一起在仲夏的夜深人静里，编织出甜蜜又诡谲的梦。
宁橙陷入过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纯粹喜欢一个人，他对宁橙不排斥，好像也不喜欢。
去年九月份，俞城也还是热气烦躁，下晚自习还未熄灯的这段时间去操场散散步，吹吹凉爽的夏风是学校里很多人的选择，如果再拉上一个可倾诉的对象，那简直幸福值拉爆。
宁橙是这么想的，可惜今天姜倩请假了，她只能自己散步。
跑道外延旁边是几个乒乓球台，她刚绕到半圈的地方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影依着球桌旁的路灯杆，手里握着乒乓球拍，背在身后小幅度的摆动。
她故意放慢步调，正眼虽是看向前方，余光里瞥却全是某个叫陈然的背影占据。
有个词儿怎么形容的？
对！小心翼翼的暗恋。
-
住宿生每周五下午回一次家，有必要也可以选择上晚自习，但一般学校对高三的都要求上。
也因为是周五，她今天特地穿了一条认为最好看的白裙子搭配小皮鞋，学着扎了当下最流行的侧麻花辫发型，把自己最好的状态都呈现出来，一分一毫都必须给老娘完美。
正正好九点。
陈然自晚读被老师叫走，一直到放学都没出现，所以宁橙掐准一下课就跑到校门口蹲守陈然。
这几天的天气不怎么好，总刮风下特暴雨，今晚还算幸运，只起了点小风。
风略过校门吹走断断续续出来的学生，少女的裙摆摇摇，晃得心跳也不安宁。
这个五一假她一直在想要怎么开口认识才会不尴尬，宁橙是个大胆外向的性格，就算是和人第一次见她也能快速找到话题聊，从没像现在这样畏畏缩缩，除非那个人是陈然。
她不了解陈然，人群中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很惹眼，与周围一切都脱俗。
到最后疏疏散散走出两三个人后十分钟就没人了，还不见陈然。
难道他躲着她偷偷翻墙跑了？？
他闲的无聊吧。
宁橙看了眼手机，十点半，已经下课半小时，他不会请假了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橙感觉风又大了些，校门口没人进出好像快关门了，她却连个陈然的影子都见到。
保安看不下去，一小姑娘杵在那干站着蛮久了，夜深了的一个人回家也不安全，于是出声提醒，“诶！那个小妹妹不要在等了快关门了，赶紧回家吧。”
“没事叔叔我再等会儿，我叫了我哥来接我。”宁橙刚说完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今天她只穿了一条单薄的裙子没带外套，还以为不会冷。
可惜今晚没等到陈然，等来了哥哥的语言“热情款待”。
宁津看着这姑娘可能要掉小珍珠了，才软下心宽慰两句，就回去了。
上车之后，宁橙也还是不停地回头望，就好像下一秒他就能出现似的。
但千万千万不要披着白床单从校门那头漂移闪现到她跟前，大晚上绝对能吓死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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