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为她而死吗?”
林凛司问的是高桥,手指指的依然是入江铃。
这个问题太过直接。
也太过于考验人性。
毕竟,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但,高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目光坚定地回视着林凛司,斩钉截铁地回答:“愿意!”
他看向入江铃,“为了我老婆,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是要我去死。”
测谎仪的绿灯再次稳稳亮起,没有丝毫波动。
入江铃猛地转头看向高桥,瞬间红了眼眶。
然而,林凛司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听到高桥毫不犹豫的回答,看到测谎仪的绿灯,他脸上没有任何动容。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神色复杂。
有一丝嘲弄。
甚至,还有一点点失落。
仿佛这个他亲手验证的,无比“真实”的答案,并不是他真正想看到的。
他垂下眼帘,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声音极轻。
“很好。”
他低声说,听不出是满意还是别的什么。
轮到入江铃了。
恐惧像藤蔓,瞬间缠紧她的心脏。
几乎窒息。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那台测谎仪,又快速扫过林凛司手边那柄弓弩。
完了。
她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她知道,那个致命的问题终于要来了。他一定会问“你到底看没看见凶手?”或者“你是不是骗了我?”
而这是一个她无论如何回答都必死的局!
如果说“没看见”,测谎仪会立刻揭穿她。
而林凛司,他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他的“规则”,将她射杀。
如果说“看见了”,是的,测谎仪的确会通过。但这更糟!
因为这等于她亲口承认了过去一直在欺骗他。
以林凛司那种极端偏执的性情,他绝对无法容忍这种背叛,承认看见,很可能死得更快,更惨!
说不说真话,都是死路一条。
他从一开始就不是想要寻求真相,而是为了戏耍猎物。
绝望涌上。
她感觉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林凛司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看了很久。
然后,方才开口。
问出的问题却轻飘飘的。
他问的是——
“你喜欢谁?”
这话,瞬间将入江铃从那个致命的死局中拽了出来。
“…”入江铃的大脑一片空白,他问她喜欢…谁?不是问有没有看见凶手?不是问有没有骗他?
就…这么简单?一个完全无关紧要,甚至有些幼稚的问题?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只是下意识地,遵循着内心最直接的答案:
“高桥大森。”
她的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
测谎仪的指示灯,稳稳地亮着绿色。
通过。
她说的是真话。
然而,这个“通过”的结果,却无形的击中了另个人。
那一刻,林凛司脸上的玩味消失了。整个人显得格外落寞。
他情绪的变化如此明显,连一旁神经大条的岸花叶都清晰地感觉到了。
她忍不住凑近入江铃,难以置信地小声嘀咕:
“喂,他刚才是不是真的想问你别的?他该不会是因为你的答案…伤心了吧?”
“他…他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入江铃猛地回过神。
她下意识地看向林凛司,看着他那副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样子。
喜欢?
怎么可能。
这个词用在这个疯子身上,显得那么荒谬,不切实际。
绝对不可能。
入江铃是这样想的。
但其他人就未必了。比如说岸花叶。
岸花叶看着林凛司那副我见犹怜的俊脸,又偷偷瞥了眼憨厚的高桥,忍不住在入江铃耳边嘀咕∶
“不过说真的,他长得比你老公帅多了哎。而且看起来超有钱,其实你也可以考虑一下…”
入江铃难以置信地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呵斥:“你疯了吧?!胡说八道什么!”
她简直无法理解这女孩的脑回路,方才还在为未婚夫欲生欲死,现在居然还有心思说这个。
岸花叶被她一瞪,缩了缩脖子,没再说话。
这时,林凛司已从那短暂的失落中抽离出来。
他抬起眼,目光最后落在了保罗神父的身上。
“到你了,神父。”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淡,听不出情绪。
林凛司看着他,问出的问题像一颗重磅炸弹:
“你有没有杀过人?”
入江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担忧地看向神父,手心全是冷汗。
她知道,神父很可能就是凶手。那天晚上,她确确实实看到了他的脸。
如果神父承认或者说谎被拆穿,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保罗神父一字一顿地回答:
“我没有杀人。”
没有躲闪,反而有一种被冤枉般的悲愤。
平静而坚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那台测谎仪。
时间仿佛被拉长。
指示灯——
稳稳地亮着绿色!
通过。
他说的是真话。
入江铃大脑一片空白。
那晚她亲眼所见,那张脸,那双眼睛,绝对是保罗神父。
可测谎仪怎么会通过?
难道世界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还是说测谎仪被动了手脚?或者是某种更恐怖的阴谋?
林凛司淡淡地瞥了一眼测谎仪的结果,随手将连接线拔掉。
“好了,游戏结束。”
他语气平常地拿起餐叉,“吃饭吧,菜要凉了。”
席间安静得可怕。
吃到一半,林凛司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旁边的女管家吩咐道:“拿我的相机来。”
女管家很快取来相机。
林凛司接过相机,目光扫过桌上神色各异的几人,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
“机会难得。”
“大家来拍一张合照吧。”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僵住了。在这种情形下拍合照?
但没人敢说不。
林凛司站起身,走到入江铃身后,微微俯身靠近她,姿势亲昵。
高桥脸色难看地坐在另一边,岸花叶和保罗神父则表情僵硬地坐在对面。
“咔嚓。”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定格下众人表情复杂的脸。
以及林凛司那抹沉浸在自我满足中的微笑。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引擎发动的声音。
透过落地窗,众人看到几辆电视台的采访车。
记者和工作人员正匆忙下车架设设备。
“看来,时间到了。”
林凛司站起身,目光直接落在入江铃身上:“你,跟我一起去电视台。”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入江铃下意识地摇头后退,“我不去。我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林凛司看着她抗拒的样子,并不动怒。
他缓缓走上前,凑近她。
“为什么?”
“因为根据我的推断,凶手下一个要杀的目标……”
他顿了顿。
“就是你。”
入江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不想死的话,”林凛司冷笑,“最好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什么?”旁边的高桥听得清清楚楚,他猛地抓住入江铃的胳膊。
“去!必须去!老婆,我们跟他去!哪里都不如待在他身边安全!”
他现在完全相信这个疯子有能力保护妻子,尽管方式可怕。
入江铃被吓得六神无主,最终颤抖着点了点头。
林凛司满意地转身,对女管家吩咐:“看好剩下的‘客人’。在我回来之前,谁都不准离开。”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岸花叶和保罗神父。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径直朝大门走去。
入江铃被高桥半扶半推着,跟了上去。
电视台的阵仗很大,显然对林凛司之前的预告极为重视。
他们一下车,就被保镖簇拥着进入电视台。高桥被拦在了外面,只能焦急地在旁等候。
节目很快开始。
主持人开门见山地问道:“林凛司先生,您昨天声称知道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及其动机,这是真的吗?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吗?”
所有镜头都对准了林凛司。
他坐在沙发上,姿态慵懒,但眼神依旧锐利。
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演播厅:
“是的,我知道。”
现场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主持人立刻追问:“那么凶手是谁?他的动机又是什么?”
林凛司却没有直接回答凶手身份,他看着镜头,缓缓开口:
“你们都知道圣经中的‘末日审判’吧?”
他的话题忽然转向看似无关的宗教传说,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包括一旁的入江铃。
林凛司没有停顿,继续开口。
“最终之时,天使吹响号角,死者复活,所有人将站在上帝面前,接受审判。善人升入天堂,永享福乐。恶人堕入地狱,永受火刑。”
他的语气平缓。
“听起来很公平,不是吗?赏善罚恶。”
但,下一刻。
他话锋陡然一转。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判断的标准必须绝对正确。”
“如果……”
他加重了语气。
“那个负责审判的「存在」,他区分‘好’与‘坏’,‘善’与‘恶’的标准本身,就是错误的呢?”
“如果他眼中的‘罪’,恰恰是你我眼中的‘正常’呢?”
他的目光扫过现场屏息凝神的众人,最后落在入江铃苍白的脸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那么,这场所谓的‘末日审判’,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将不再是什么神圣的仪式……”
“而是一场毫无道理,无法反抗,也无人能够幸免的——”
“单方面的屠杀。”
演播厅里一片死寂,只有摄像机工作的微弱噪音。
林凛司并没有直接说出凶手是谁,却描绘了一个更令人绝望的图景∶
一个秉持着错误标准,自认为在执行审判的杀人魔。
离开电视台后,冰冷的夜风让入江铃稍微清醒了些。
她追上走在前面的林凛司:“你刚才说的,你是怎么得出这些结论的?还有,你怎么知道凶手下一个目标是我?”
林凛司停下脚步,转过身。
“顺序。”
他吐出两个字。
“死者不是随机的。他们是被筛选过的。”
“我调查过死者的资料。”
“第一位死者,是被重器击打致死。”
“而第二位死者,也就是我姐姐林有美子,是在停车场被吊死。”
“按按照圣经来说……”
“第一位死者,对应亚伯,亚伯在田野里,被该隐击打致死。”
“第二位,对应犹大。犹大出卖耶稣之后,悬梁自尽。”
“而你,作为原本的第三位死者,本该是司提反的角色。”
“司提反作为基督教第一位殉教者,被砸击致死。”
“所以那天晚上,他想要开车撞死你。完成你作为司提反的宿命,这个顺序是不能错的。”
“那天我救走了你,所以你的位置,顺延到了下一个人。”林凛司继续说,“也就是近藤真希。他代替你补上了这个空缺,被凶手撞死。”
入江铃怔住了。
“也就是说……当晚如果我死了的话,近藤真希就不会死?”
“可以这么说。”
“更令我确定的是…”
“所有死者的遇害时间,都对应着教历中某个日子。”
“所以,”入江铃恍然大悟,“你才怀疑凶手可能极其熟悉宗教典籍,甚至可能是神职人员或者极端虔诚的教徒?”
就在这时,高桥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他挤出一个笑容,拉住入江铃的手:“老婆,别忘了,我们今天约好了要去补拍结婚照的!摄影师那边我都联系好了,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他试图用这件事冲淡恐怖的氛围,给妻子一点期待。
入江铃看着丈夫努力挤出的笑容,心里一酸,点了点头。
或许,这样能暂时忘记这些可怕的事情。
她看了一眼林凛司,低声道:“那,我们先走了。”
林凛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入江铃跟着高桥,慢慢往前走,试图消化刚才听到的一切,心情沉重无比。
然而。
就在他们走出不到一百米,一辆黑色轿车加速驶来,猛地横停在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车门打开,几个体型彪悍的男人迅速下车,动作快得惊人。
没等高桥反应过来,便被人打晕。
他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高桥!”入江铃惊恐地尖叫,想要扑过去。
但另外两人已经一左一右地架住了她,用手帕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
强烈的眩晕感瞬间袭来,她挣扎了几下,视野迅速变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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