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没有忘记过,特里萨精神力暴走后被强制送到医疗中心时,脸上那痛苦得近乎扭曲的神情。
他们拿束缚带死死捆住了他的手脚,焦急地将他送进镶嵌了精神力阻断石的隔离病房。
任特里萨意识模糊地发出一声声忍痛的低嚎时,他们也依旧无动于衷,隔着一层透明的厚玻璃,冷冷地注视者病房里发生的一切。
奥尔瑟雅得到消息、跌跌撞撞急忙赶到医疗中心时,她差点以为她废尽气力排除万难养大的孩子被他们抛弃、就快迈入死亡的门槛了。
她生平第一次那么不顾颜面、放下所有尊严地跪在冰冷的地上,一遍遍地祈求他们救救她的弟弟。
可她的眼泪和哀求,换来的却只是一纸轻飘飘却又重若千斤的退学申请——他们甚至不愿多等片刻,哪怕特里萨还存在着救助的可能。
特里萨的生命就快走到了尽头,那些人冷眼关心的……依旧是背后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既定的规则。
她真的不知道,她该怎么做才能救下她唯一的弟弟,仅剩的、相依为命的亲人。
……
万幸的是,特里萨最后还是被救了回来,但存活的代价,却几乎让他们负担不起,沉重得要将他们压垮。
当特里萨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沙哑着嗓子告诉她,他不再打算从公学毕业时,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带着着疼。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全都堆在胸口,混着酸涩与无力,最终只化作无声的沉默。
或许是命运,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哪怕他们拼尽全力想要挣脱,人生的轨迹却依旧沿着那条早已注定的线延伸。
它将他们拉回所谓合理的轨迹上,不给他们任何选择其他方向的机会,仿佛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别的路可走。
“谢,”奥尔瑟雅低声叫了一声谢时谏的名字,“你会后悔吗?”
她看着谢时谏,“后悔那时候救了特里萨。”
谢时谏眼眸里没有任何东西,他只是轻声说,“纠结这个没有意义的,奥尔。”
“至少……”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唇角牵起一道温和的弧度,“我并没有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
“就算那时候我没有救特里萨,我的处境和现在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
“有时候你得看得简单一些,往好的地方想,至少特里萨依旧很好,没有任何改变,不是吗?”
他笑了笑,“他还是你记忆里的那个傻小子,你也依旧可以做你希望的所有事。”
“反正,”他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差了不是吗。”
他转身熟悉地踏上楼梯,背对着奥尔瑟雅轻轻说了一句,“早点休息吧。”
————
两天后,特里萨去送边沁离开还没有回来,修理铺里就只有奥尔瑟雅和谢时谏两个人。
康洛街二号的大门紧闭着,门上挂了一个写着“歇业”的牌子。
奥尔瑟雅站在谢时谏面前,左右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谢时谏脸上的真性覆层,那张完全不属于谢时谏的面孔紧紧贴着他的皮肤,像是将他直接变了一个人。
“不错啊,”奥尔瑟雅拿起手里的照片对比了一下,然后满意地点评道,“简直一模一样。”
她端起茶几上的酒喝了一口,然后转身坐在了背后的沙发上。
“谢,”她抿了一口浓烈的酒,喊了谢时谏一声,“记住你是谁了吗?”
谢时谏嘴边浮起一抹淡笑,他说,“罗伊·纳尔森。”
“对,就是他,”奥尔瑟雅随意地将空掉的酒杯往茶几上一扔,她拍拍手站起身,“康洛街有名的暴发户,总是自诩整个首都星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有钱的、白手起家的普通人了。”
“这是我能找出来的最有身份的人了。”奥尔瑟雅无奈道。
谢时谏不太在意这个,就算真的没有这层身份,他也能有办法混进密涅瓦十二街的宴会。
只不过他没想到,奥尔瑟雅竟然帮他借用了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的身份。
他简单问了一句,“我用了这个名字,那原来的那个人呢?”
他本意是疑惑这会不会让那个人产生怀疑或是招来祸患,但没想到奥尔瑟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个你不用担心。”
“他早就死了,就埋在后面的院子里。”
谢时谏一怔。
奥尔瑟雅接着解释,“他经常酗酒,喝醉了就打人。前段时间在隔壁酒馆喝酒醉死了。”
“——隔壁老板是个寡妇,还带了两个孩子,她怕警署的人查到她那儿,就来找我和特里萨帮忙。”
奥尔瑟雅叹了口气,警署那些人是什么样的整个康洛街人尽皆知,要是他们发现罗伊死在了酒馆,肯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将酒馆老板带走,然后用尽办法让她认罪,他们好从罗伊的家人那边“获取”一笔不菲的服务费,并且还能获得警署的特别表彰。
康洛街哪有人不厌恶他们,就连奥尔瑟雅都在他们那儿吃过亏,只不过她最终还是解决好了就是了。
但这次不一样——虽然没有罗伊自己说的那么夸张,但他确实挺有钱的,警署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那个酒馆名义上是酒馆,其实只是一个卖自家酿的陈酒的小商贩罢了,谁知道罗伊那天犯了什么神经买了酒之后坐在人家逼仄狭窄的店里喝,最后还把自己喝死了。
奥尔瑟雅都懒得吐槽了,这跟碰瓷有什么区别。
酒馆老板其实人挺好的,因为是邻居,她知道奥尔瑟雅爱喝酒,总是时不时地送些好酒给她,所以当她来求救的时候,奥尔瑟雅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说白了大家都是倒霉的苦命人,她最见不得这个了。
她、特里萨还有酒馆老板三个人一起把罗伊给埋了,就埋在她家后院,反正警署要查也不会查到这儿来的。
直到现在,罗伊的家人依旧不知道他死了,大概只是以为他又跑哪儿野去了,他们倒也乐见其成,反正罗伊在家喝了酒就打人,除了好吃懒做再也不会做别的,他原本的打算应该也是守着他爸妈留给他的遗产过一辈子吧。
做了这种事奥尔瑟雅丝毫不会觉得心虚愧疚,她反而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舒坦畅意,虽然她很瞧不上现在的世道,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她这也算是给社会做了件好事,而酒馆老板更是立了大功,她用她滋味美妙的酒除掉了一个社会毒瘤。
谢时谏听完忍不住笑了笑,他没想到奥尔瑟雅竟然真的会去帮这种容易引火上身的忙,而且还是带着特里萨一起干的。
奥尔瑟雅脸上神情满不在乎,“这名字你就用吧,不然你就只能溜进去当服务生了。”她玩笑道。
“而且就算他们发现罗伊现身了,也只能证明他还活着,并且洗清我们身上的嫌疑,仅此而已。”
她这么一说,谢时谏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点点头,跟奥尔瑟雅道了声谢。
奥尔瑟雅闻言看了他一眼,语气嫌弃,“才多久没见怎么还跟我说上谢谢了?”
“再说了,”她补充了一句,“如果你非要说谢谢,你最应该感谢的是罗伊。”
她没忍住得意地提了提嘴角,“不过呢,他早就死了,尸体腐烂在了泥土里,所以你也没这个机会了。”
谢时谏:“……”
他有时候真的很难相信,那么老实巴交的特里萨竟然是对方一点点带大的。
他们姐弟真的一点也不像。
不过这样也挺好,反正奥尔瑟雅是挺相信的,性格互补的人才能一起相处得更久。
她暂时,还并不乐意跟她的弟弟和朋友们散伙。
谢时谏其实本来是打算联系吉纳维芙,请她帮忙找一个可以进入宴会的机会的,但是现在也不用了,如果真的不行,他也并不介意借用一下他的同事们的身份的。
反正照吉纳维芙的意思来看,塔应该也不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契机的。
奥尔瑟雅从修理铺后面隐蔽的一个墙边打开了被她加密了的百宝箱,然后掏出来一个小东西。
她在康洛街的爱好不多,收集一些少见特殊的新奇玩意儿就是其中一个,也是她最喜欢的一个。
幸运的是,康洛街这片地方最不缺的就是颓废的天才,他们总是能给她带来不少的乐趣和惊喜。
奥尔瑟雅把手上的像是小药管的东西递给谢时谏,顺便跟他介绍了一下,“塑形剂。”
她顿了顿,语气强调地补充道,“非常,非常不一样的塑形剂,跟你见过的所有价格高昂的塑形剂都不一样。”
谢时谏一怔。
奥尔瑟雅将塑形剂举到他眼前,眼神认真,“它能自动调整你所有想拥有的面孔——只要一些复杂的指令和一双还算灵巧的手。”
“它没有真性覆层那么方便,但绝对要比真性覆层更加快速真实。”她煞有其事地介绍。
真性覆层很贵,而且需要提前一段时间就开始制作目标面容,相比起来,这种塑形剂听上去确实很厉害。
谢时谏难得见到她这么兴奋的样子,他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东西,问道,“你从哪儿找来的?”
“一个……”她想了一下,大概是在思考措辞,“鬼才。”
“他脾气有点怪,以后介绍你们认识,特里萨和他关系不错。”
奥尔瑟雅拉过他的手将东西往他手上一拍,“先拿着吧,这玩意儿我就一个,量很少,给你应急用的。”
“当然了,”她垂眸瞥了一眼那管东西,“你要是用不上,记得回来的时候还给我,这玩意儿在黑市上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谢时谏闻言不禁笑了出来,“放心吧,我不会阻挡你的发财之路的。”
奥尔瑟雅满意地挑了挑眉,“那就祝你一切顺利了。”
谢时谏轻笑,“托你吉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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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鬼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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