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冰冷的精神力毫无预兆地席卷过他的精神海,像是雷霆风暴骤然降临。剧痛在每一寸意识中炸开,疼得男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龇牙咧嘴几乎软倒在地。
等他勉强从疼痛中缓过神,下意识去检查自己精神图景时,却发现那股蛮狠的精神力在自己的精神海里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他刚刚遭受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只是一场错觉,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可残留的痛感还在太阳穴突突跳动,像有冰针在大脑里搅动。他面色煞白,最初的惊骇很快被羞恼取代。
他捂着额头,声音发颤,“你……你竟敢!”
强忍着剧痛,他脸色扭曲狼狈地转过身,抬起手想要反击,同时释放出了自己汹涌的精神力——
然而下一秒,“咔擦”一声骨裂的脆响骤然响起,男人发出了杀猪般的尖锐惨叫,但被一道看不见的精神屏障阻挡住,一点都没有传出这个角落。
“啊——!”
男人痛得连完整的声音都发不出,只能不住地倒抽凉气,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
“你到底……”手腕被攥住的地方传来更剧烈的疼痛,他被迫跟着扭转身体,嗷嗷叫了两声,咬着牙问,“到底要干什么?!”
“吵死了。”
对面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性,还有早已成了习惯的不耐烦,像是对眼前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致。
听见声音,谢时谏顿了顿,抬眸望了过去。
那人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他,目光仍落在那个疼得乱叫的人身上。
他嫌弃似的随手一甩,对方仿佛没了骨头般重重掼倒在地板上,捂着手腕满地哀嚎,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谢时谏的视线始终锁在来人身上,他没有说话,但眼神看上去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意味。
地上的男人缓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撑着地板勉强抬起头,面色愤恨地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随即连滚带爬地起身,头也不回地逃了,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似的。
宴会厅的角落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就只剩下两个人,没有人能注意到这里。
谢时谏依旧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用那双乌黑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对方。
那人个子很高,身形挺拔悍利。身上的军装外套不怎么规整,底下的系带松垮地扣着,露出里面深色的背心,勾勒出饱满强韧的肌肉线条。
额前几缕黑发略显凌乱地垂着,带着几分不羁的野气,就像它们的主人一样。
他的面容算不上惊艳,甚至很陌生,第一眼看过去并不能给人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可那紧绷的下颌线、透着侵略性的锐利眼神,却让人很难忽视。
既陌生,又……熟悉得让人心头发紧。
谢时谏那双清冽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却始终没有开口说任何一句话。
对方也沉默着,眉峰微蹙,但没有抬头,就连一点余光都没有投过去。
寂静在空气里不知道延续了多久,最终是靳见驰先败下阵来。他抿了抿唇,轻声道,
“你还好吗……”
“为什么来这里?”谢时谏打断他,语气起伏不大,听不出情绪,像是再简单不过的普通询问。
“我……”靳见驰摸了摸鼻子,他小心瞥了一眼谢时谏的神色,然后老实道,“那个向导说你在这儿,我就来了。”
谢时谏沉默地注视着他,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你……”靳见驰皱了皱眉,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复杂难辨、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不喜欢这样。不喜欢事情脱离他的掌控。
他讨厌模糊不清的未知和隐瞒,黑暗哨兵恐怖的强悍力量和远超常人的敏锐五感会给他带来很大的精神压力和负担,困扰无数哨兵的精神海紊乱症更是让他本就杂乱的精神图景雪上加霜。
他厌恶处理繁杂的琐事,连绵不断的麻烦只会让滋生他烦躁和焦灼——但他更憎恨的,是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心里密不透风的压抑能一点点将他逼到发狂。
他了解自己。他总是在遏制,拼命地避免自己陷入那种失控的境地……
可当他看见,那个哨兵把手放到谢时谏的肩上时,他脑海里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愤怒像是洪水般一下子涌了上来。
什么原则、克制全都被他抛到了脑后,他无法忍受事情朝着他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他不明白,不明白谢时谏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为什么……不带上他一起。
他其实也没那么在乎谢时谏去哪儿、想做什么,他在意的从来只是……能不能和他一起。
就像当初在赫里星圣所的时候一样……形影不离,哪怕是他想恶作剧给教习老师找点麻烦,他都非要拉上谢时谏陪着——哪怕对方不乐意,哪怕对方一句话也不说,哪怕他强行硬背也要把对方带在身边。
后来他们的分别全是圣所造成的。谢时谏离开后,圣所不肯跟他透露半点实情,他就动手直接把圣所最主要的那栋大楼炸了——那些□□的材料,还是他“洗脑”智能机器人帮忙攒的。
虽然圣所在那之后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因为他们认为他有狂躁症——但这一切都没什么用,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
除非他们给他拴上绳子、套上锁链,否则他是不会停止咬人的。
但这次不一样,看着眼前对方沉默的模样,那些翻涌的烦躁和探究忽然都淡了下去,他又没心情去琢磨那些事情了。
他就只想知道,对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这里有那么多身份不明的人,对方还是一个向导——他不敢想,像刚刚的那种哨兵,这里还有多少。
他们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他不希望谢时谏背叛他……抛弃他。
哪怕对方想做违背原则的事,只要说出来,就算天会塌下来,他也一定会帮他。
但前提是,必须告诉他。
靳见驰看着眼前面容陌生,但气质却依旧清冽的人,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来这儿?”
谢时谏垂了垂眸,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你不该来这儿的。”
“为什么?”靳见驰神色淡了下来,但还是原来的语气,“你不准备也给我一个理由吗?”
“谢时谏,”从他们再次相遇到现在,这是靳见驰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不仅谢时谏觉得陌生,就连靳见驰本人,也觉得这简单的、曾经叫过无数次的名字忽然变得有些拗口。
“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
谢时谏忽然轻轻笑了笑,笑容很淡,眼里也没有丝毫笑意,“你要跟我吵架吗?”
靳见驰一顿,眉头拧紧,“我……”
……只是担心你。
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眼底浮起莫名的嘲意。
他什么时候会说……这么温情的话了。
“老师走了。”谢时谏轻声开口。
靳见驰猛地抬起头。
谢时谏眼底没什么情绪,语气平淡得像是单纯地在陈述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靳见驰眉头蹙得很紧,望着对方平静的侧脸,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忽然读不懂那种感觉了。
死亡是边境星的常客,因为尔虞我诈发生的牺牲和死亡更是像家常便饭,他亲手埋葬的队员多得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他本该对此麻木的,冷漠才是对待离别最好的方式,最坚硬的遁甲。
……但他做不到这样对待谢时谏。
第一个让他明白离别滋味的人,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但这么多年,他还是学不会、也永远接受不了,和对方的分别。
“是谁下的手?”靳见驰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他现在很需要一个发泄对象,他不希望对方看见他……糟糕的样子。
“不知道,”谢时谏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力,“有嫌疑的人太多了。”
看着对方的表情、眼底深藏的疲惫,靳见驰觉得有什么东西缠绕住了他的心脏,正一点点收紧,闷得他发慌,
“我知道了。”他缓缓道,后面半句话他没说出口——我会知道怎么做的。
他上前一步,轻轻去握谢时谏的手臂,动作里带着求和的意味,像是想把两人间的僵硬掰回来。
但指尖刚碰到对方的衣料,他就看见谢时谏急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那个表情他一点都不陌生,比这夸张百倍的他都见过,达米安受伤时的鬼哭狼嚎他可能很久都忘不掉了。
可细微的动作,让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心里那个让人焦躁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你手上有伤?”
谢时谏摇了摇头,避开了靳见驰伸过来的手,“我没事。”
“谁做的?”靳见驰表情很冷,甚至有些说不上来的严肃。
谢时谏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明明是那副安静的模样,却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看着对方,靳见驰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底一下子就被抽空了。
“谢时谏,”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极,平静得有些可怕,“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明明两天前还好好的,就像很多年前在赫里星的圣所时那样,他们什么话都可以说,彼此间没有任何秘密。
他不明白,到底哪里变了。
还是说,从一开始,他们就不一样。
他以为的“亲近”,就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靳见驰看着谢时谏,眼神里的东西复杂得难言,“谢时谏,你生气了吗?”
他记得对方以前生气时的样子,跟现在一点都不一样。
那时候他生气了,是会说出来的。如果是靳见驰惹他生气了,他还会毫不客气地报复回去。
绝不像现在这样,用沉默筑起一面墙。
“靳见驰,”谢时谏的语气终于透出几分倦意,“这一切本来都跟你没关系的。”
“你应该和达米安一起回到边境星,那边一定会有人把你保下来的,对吗?”
他抬眸看着靳见驰望着他的那双漆黑的眼睛,轻声道,“你一直都那么聪明,怎么会从遥远的边境星,跑到这儿来呢。”
“这里什么都不好,只会有吃不尽的苦。”
“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来的。”
——他知道了。
靳见驰脑海里什么也没有,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原来谢时谏没有生气,也没有藏着秘密,他只是……想推开他了。
他望着谢时谏眼眸里温和、他却看不明白的东西,他忽然什么都不想再纠结了。
他只是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问,“你要赶我走吗?”
“把我赶回边境星?”
谢时谏没有回答,只是默然地看着他。
此刻眼前的人,既不像年少时赫里星圣所的那个冷硬少年,也不像后来塔里那个帮他疏导的首席向导。
——他像是一道隔着雾的影子,遥远又熟悉。
“谢时谏,”靳见驰声音很轻,但清晰地落在两人耳侧,“有人在胁迫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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