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宋冽捏着习题册的手指顿了顿，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却没像往常那样反驳，只是把卷着的册子展开，重新指向那道物理题，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别扯别的，看这里——物体在斜面上的摩擦力方向，你上次就记错了。”

裴钰“哦”了一声，收回目光盯着题目，心里却莫名有点发空。

他刚才那话其实就是随口一说，跟以前他俩拌嘴时没两样，可宋冽这反应倒让他有点不自在，好像不小心踩进了没标过的浅滩。

他甩了甩头，把那点奇怪的感觉晃走，指尖点在试卷上：“我知道摩擦力阻碍相对运动，可这道题里物体有向上滑动的趋势，所以摩擦力沿斜面向下？”

宋冽嗯了一声，弯腰时衣摆扫过地毯，那股檀香混着阳光的味道又飘了过来。

他拿过笔，在草稿纸上画受力分析图，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很轻：“对，但还要注意，这里的支持力方向始终垂直于接触面，你上次把这个和重力的分力搞混了。”

裴钰凑过去看，肩膀几乎要碰到宋冽的胳膊。他能看到宋冽笔下的线条又直又稳，连辅助线都画得格外规整——就像这人做什么事都一样，认真得有点轴。

“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伸手想去拿自己的笔，却不小心碰到了宋冽放在桌边的手背。宋冽的手一缩，笔差点掉在地上。

裴钰挑眉：“你干嘛？触电了？”

“没、没有，”宋冽把笔攥紧了些，声音有点含糊，“就是突然想起还有道化学题要给你看。”

他说着就去翻自己的错题本，手指在纸页上蹭了好几下才找到那一页，像是在掩饰什么。

裴钰没多想，只当他是被自己刚才那句“没人陪”说中了心事，忍不住笑出声：“不至于吧？你成绩好长得也不差，以后肯定有小姑娘喜欢。”

宋冽翻书的动作停了，背对着他的肩膀绷了绷，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来，手里捏着错题本挡在脸前，只露出双眼睛：“先做题。”

那双眼睛在房间的光线下亮得很，像落了点碎星。裴钰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点熟悉——就像以前在图书馆，他趴在桌上睡觉，醒来看见宋冽正盯着他的练习册，眼里也是这样的光，当时他还笑对方“做题做魔怔了”。

“行，做题做题，”裴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重新盘腿坐好，“不过等会儿得去你家厨房找点水喝，刚才吃草莓好像齁着了。”

宋冽“嗯”了一声，把错题本递给他，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背，又像触电似的收了回去。

裴钰接过本子，低头翻页时，听见宋冽在旁边小声说：“冰箱里有冰红茶，你上次说甜得刚好的那种。”

他心里暖了一下，抬头冲宋冽笑了笑：“可以啊，还记得这个。”

宋冽避开他的目光，假装整理桌上的笔，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裴钰没听太清，“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没什么，”宋冽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随意画了个圈，“快点看题。”

裴钰耸耸肩，不再追问，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错题上。

阳光从纱窗漏进来，在他脚边投下细碎的光斑，他没看见，宋冽画在草稿纸上的那个圈，慢慢变成了个不太规整的爱心，又被迅速划掉，只留下浅淡的痕迹，像没说出口的话。

“我妈之前跟我说你不是喜欢男人吗？”裴钰忽然想起这茬，手里转着的笔“啪”地落在错题本上，语气像在聊天气似的自然。

宋冽捏着笔的手指猛地收紧，笔杆在指腹上压出一道白痕。他没立刻否认，只是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了顿，墨点晕开一小团蓝，才低声反问：“那你呢，也是的吗？”

“我啊，”裴钰往后仰着撑在地毯上，阳光顺着他敞开的领口钻进去，“还不清楚呢，至今还没有我喜欢的女孩子。”

说到这儿突然来了劲，手掌“啪”地拍在宋冽大腿上，“我跟你讲，你还记得之前撞到我看的那个视频吗？我同桌分享给我的，他是男同诶。”

尾音带着点少年人发现新鲜事的雀跃，宋冽却像没听见似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划开一道长线，蓝色墨水在纸页上洇出浅淡的痕迹。

裴钰的话像颗石子砸进他心里，荡开的波纹撞得他耳膜发涨——他怎么会不记得？那天裴钰举着手机笑，屏幕光映在脸上，他站在门口看了半分钟，连呼吸都忘了放轻。

“喂，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裴钰用胳膊肘撞他腰侧，见他没反应，又提高了音量，“喂，宋冽！”

宋冽这才像被拽回现实，睫毛急促地颤了两下，飞快垂眼盯着草稿纸，声音带着点没压下去的慌：“啊，没什么，我在想这道题的另一种解法。”

他攥着笔转了半圈，指节泛白，又状似随意地抬眼，“那你……对这种事怎么看？”

“啊？”裴钰愣了下，咬着笔帽歪头想了想，阳光刚好落在他咬着的笔帽上，折射出一点碎光，“我觉得挺正常的啊。喜欢谁不是喜欢，开心就好。”

话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宋冽却盯着他敞开的领口发怔——那里有颗小小的痣，是上次一起去泳池时发现的，当时裴钰说“别盯我脖子看，跟要咬我似的”，他却记到了现在。

“再说了，你作为我好兄弟，喜欢男人怎么了？”裴钰突然坐直，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骨节分明的手在阳光下晃出残影，“谁敢说你我第一个揍他。”

拳头落下时带起的风扫过宋冽手背，他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房间里突然静下来，只有窗外的蝉鸣有一搭没一搭地飘进来。宋冽喉结滚了滚，有句话堵在喉咙口——他想说“我喜欢的人是你”，可舌尖刚碰到这几个字的形状，就被心跳声盖了过去。

他只能低下头，指尖反复摩挲草稿纸边缘，那里还留着刚才画了又擦掉的浅痕，像道没说出口的疤。

“宋冽，”裴钰忽然凑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肩膀，他能闻到裴钰发间洗发水的柠檬香，混着刚才吃草莓的甜，“你该不会真的有喜欢的人吧？”

这句话像根火柴，“噌”地点燃了宋冽心里那堆藏了很久的干柴。

他猛地抬头，正好撞进裴钰亮晶晶的眼睛里——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还有窗外飘进来的梧桐叶碎影，晃得他心跳瞬间乱了节拍，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