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他忍不住问郁铭洲,同时注意着郁宇清的反应,揣摩这个音量会不会被弟弟也接收到。
郁宇清一动不动,背部紧贴着靠椅,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旁边两人身上,开始欣赏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电影。
布景选角光效音乐全满分,就是主角受的声音有点小,但没关系,主角攻的声音刚好能听清,他甚至能联系上下文把听不清的漏洞句给填补上。
而唐苏觉得他这个静默的状态显然是没听到,于是很放心,决定将自己定格在这个音量上,并对郁铭洲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示意他也小点声。
郁铭洲显然不能做到时刻和他保持同频,因为这个动作皱了下眉,“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听我回答?”
唐苏点头:“我是让你小点声回答。”
郁铭洲:“还不够小?”
唐苏又点头,“可以了,所以你老看我干什么?”
本来就够紧张的,被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觉得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告白的勇气都被盯没了一半。
郁铭洲又打量了他几秒,“想看看你在搞什么。”
唐苏摇头,表示自己一直乖乖的,你千万什么都不要瞎怀疑。
“什么也没搞,我在看沙画。”
郁铭洲很直白的戳穿他,“你难道不是在看我?”
他对唐苏的小动作太熟悉了,每次被这么偷偷摸摸的打量,就准没有好事。
也不知这次在酝酿什么鬼心思。
唐苏的脸却一下子被烧红了,好在灯光昏暗,不会被郁铭洲看到。
他暗暗感慨果然心虚起来听什么都能紧张,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回问,他却觉得已经被郁铭洲看穿了心思。
可他还没做好准备!
手指在戒指边缘绕了一圈又一圈,然后隔着衣料紧握在手心里。
“没有!”他直视着郁铭洲,开始嘴硬。
郁铭洲也不反驳,依旧这么盯着,与他对视了一会儿才又问:“那现在一直看我是想干什么?”
唐苏决定先进行点别的话题,好在语言上占领几分高地,打压一下对方逼人的气焰,“在想象你被我骂哭是什么样子。”
郁铭洲果然被一击毙命,表情很是痛苦,“我真的没有!”
唐苏:“可我妈说你有。”
郁铭洲也觉得这件事过于蹊跷,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八成是场误会。
他能想起来有那么一次他熬了点子胃痛,又好巧不巧撞在了唐苏枪口上,被恶劣的问候了一通后,只觉得从身体到心灵都得到了很有效的升华,获得了相当不错的体验,刚进卫生间就站不起来了,所以连门都没来得及关,靠在墙边缓了很久,直到被唐馨进门撞见,把他扶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忍吐的原因眼眶有些红,被唐馨误解成了是在躲起来哭。
“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在卫生间邂逅唐阿姨的经历了,”郁铭洲努力为自己洗脱嫌疑,“我真的没有躲起来哭过。”
郁宇清听完觉得有点无聊,有点没意思。
他还以为唐苏哥真的拥有ssr·骂哭他哥的技能呢。
而唐苏听完心情直接一落千丈,觉得这都不如被他骂哭。
他这下连告白的心思都没有了。
“我没注意到你当时有不舒服。”
他懊恼地看着郁铭洲,试图从对方脸上捕捉到生气或埋怨,或者会不会一直在等他醒悟后的道歉。
可什么都没有,郁铭洲甚至给他找出了问心无愧的理由。
“你没注意到不是很正常,病房区下到二楼拐一下就能到输液室,输快一点来回都用不了一个小时,我下去再上来就好了,连唐阿姨都注意过,你当时那种状态能注意到什么。”
唐苏做了个深呼吸,眼神下意识移开,又不知道该看哪里,于是垂眸看着自己交握在一起的手指。
他很想问问这种恶劣态度下郁铭洲到底是怎么暗恋得下去的,但这好像不是重点。
他理所应当需要先道歉。
“对不起,我当时……”
“你不需要道歉,”郁铭洲打断他,“你自己不也说过吗,生病是没道理的事,你有什么错。”
其实他已经算是压力很小的那类了,病人只是他的朋友,感受不到很强的心理负担,血液科的陪床家属哪一个不是比他更煎熬,但没人觉得这是病人的错。
他能理解唐阿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因为她自己就有这个定时定量的习惯,每天早晚各去一次十五分钟时长的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眼睛和鼻头红红的,还要不停地打哈欠假装是困出来的红眼圈,每次唐苏的爸爸过来,情况又会更糟糕一些,两人会在走廊里抱着哭,有几次他去护士站路过,还会看到两人眼巴巴的盯着他,像是很想把他拉过去抱住一起哭。
但他一直不太有意愿拓展这项业务。
“可我骂你……”
唐苏觉得过不去这道坎了。
郁铭洲看着他这幅恍如天塌下来的样子就很想笑,但还是委屈自己忍了忍,打算先把人逗开心。
“你骂我的事还少?四年都骂了还差这几句?是我不想骂回去而已,这也让你生理不适?”
唐苏看着他的样子,甚至觉得对方下一秒就能嘲笑出一句“你是不是个m”。
可他真的感觉身心都极度不适,“我真不记得我那时候总在骂你,真的对不起,我可能太着急想让你走没控制住……”
“记不住是因为次数其实真不多,远达不到你用‘总’这个字。”
郁铭洲顿了顿,才认真对他说。
“那个时候能允许你发脾气的好状态很少,你大多时间只会安安静静的躺在你的公主小床上,医生问诊的时候才会说很痛,每次骂我也就一两句,我想听了才会听一会儿,不想听了稍微提点别的话题,你就又会被我气笑,……不然你觉得唐阿姨为什么很愧疚也想让我每天过来陪一下你,因为我讲相声真的挺会讲的。”
唐苏没忍住反驳:“你才躺公主小床,我那是层流床。”
郁铭洲轻笑着应了一声,“小窗帘一拉,公主小房间。”
唐苏垮起脸,“你再说一遍。”
郁铭洲表示再说一万遍也没压力,并且能变着花的说,“而我要每天哄公主吃饭,抱公主去卫生间,陪公主输血,还得在公主情绪崩溃的时候……”
唐苏:“好了,你不要再叫了。”
郁铭洲就开始笑,“怎么了,又不想听了?”
唐苏抿嘴干笑了两声,抱着胳膊挠了一会儿毛衣,又觉得被他安慰出告白的勇气来了。
既然对方为了追到自己走了这么多步,那由他迈出最后一步可就太应该了。
不过如果能互相直球一下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他决定祭出球拍,对郁铭洲抛点直球,直接问:“那你当时为什么要一直来陪我?只是因为我妈想让你来?”
郁铭洲:“当然不是。”
唐苏:“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我,快点说!
说完我要送戒指了!
情书写得这么真挚,话都聊到这份上,家属都做上了,四个字怎么就这么难说?!
郁铭洲却表示这件事真的好难说得清,他甚至把难说两个字明示了出来,“这个有点难说……”
唐苏:…………
郁宇清:……………………
我的亲哥啊!
你能不能听听唐苏哥语气里的期待?
你这张嘴为什么时好时坏!?
唐苏已经怀疑对方有疑似告白失语症的心理问题了,于是适当鼓励了一下,“比如你应该写过一封……”
还没说完就看到对方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目光上移了几寸。
唐苏追着他的目光抬头,视线落到左侧的投稿屏上。
沙画已经画到了第23张。
屏幕上的投稿内容很简短。
[爱沙,我想投稿一张毕业照。
是我和我的室友。他是我在大学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很幸运被分到了同一个寝室,我们朝夕相处了三年。但大四的时候他生病进了医院,再也没出来。
帮我画一张和他的毕业照吧,假装我们真的一起毕业了。]
大屏幕上沙粒流动,缓慢勾勒出晴空与白云,操场弯道,两顶学士帽,及膝的学士服……
肩膀贴在一起的两人在六月的日光下拉出长长的影。
唐苏盯着屏幕上的沙画看了很久。
看着风沙扬尘,恍若星盘岁月。
直到沙画被抹平,记忆被风筝线牵引着收回时光沙漏,他才突然对郁铭洲说:“我也没来得及穿毕业服。”
“听说咱们的毕业服很有霍格沃茨风格,穿上的时候有感觉到魔法吗?”
他重新望向郁铭洲,觉得有没有魔法不好说,郁铭洲穿上一定很酷,可惜他没拍到,照片集里没有那组原本最不应该缺席的照片。
郁铭洲沉默了许久才回答他。
“没有吧,我不太清楚。”
“我也没穿过,拍照那几天我在医院呢,就坐在你身边,你忘了?”
两套毕业服叠在落灰的桌子上都没拆过,退宿的时候一起被尚岚带回了家,现在已经不知道扔到哪个角落了。
唐苏很久才轻轻应了一声。
“那时候我总记不清时间,也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也想不通。”
暗恋也解释不了。
连郁铭洲自己都承认了,这件事很难说得清。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郁铭洲?当时为什么想要放弃出国?”
郁铭洲觉得这个问题还是相对好回答的,相比长达几个月时间莫名其妙的往医院跑,他想放弃出国的决定只思考了几分钟。
坐在唐苏身边,盯着他思考了几分钟。
“你不是总要和我竞争吗?”他说,“我看你停滞了,……愿意停下来等等你。”
唐苏嘴巴张了张,手指蜷进掌心,最终什么也没说。
沙画还在流动,坐在后排的三个人却谁都没有心思看了,心怀的鬼胎挖出来能装几大卡车。
郁铭洲觉得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不如顺便往下说一句,至少目前为止唐苏看起来都接受良好,刚刚被公主抱的时候也只是简单问候了一下他亲爱的弟弟。
所以就算被拒绝应该也不会再被无情赶走,毕竟这时候赶人就没有拐了,他得自己爬出去。
而唐苏已经把戒指偷偷握在手心里了,决定数到三就给郁铭洲戴上。
但他数到二的时候,大脑突然灵光一闪,又猛地想起一件事来,“但是我听说你好像自己在酒吧里偷偷哭过……”
郁铭洲手指轻颤,攥紧,表情已经从觉得离谱变成了单纯的疑惑,“……酒吧???”
一旁安静电影频道的郁宇清一下子被炸了饭碗。
这可不兴拿出来对峙!!!
这只是他给他哥写的同人文,当事人还并不清楚这件事!
他当即把这个问题来了个紧急叫停,“哥哥们!我想插个嘴……”
就看到他俩哥的表情同时变得很漂浮,看向他时眼睛里都带着陌生滤镜,像是从来不认识他是谁。
郁铭洲甚至又忍不住纳闷了一下警/察为什么还没把这个犯罪嫌疑人给抓起来。
郁宇清带着赴死的心情,从乱七八糟的问题中挑出了自己想知道又足以转移注意力的致命一问,“唐苏哥到底得过什么病?”
这个问题当然不可能期待他哥给他答案,于是他直接伸长脑袋问唐苏。
唐苏将手里的戒指握紧,半晌才回答他:“白血病。”
郁宇清虽然已经从只言片语中猜到了,但听到还是忍不住“卧槽”了一声。
郁铭洲立刻刀过来一眼,“你第一次听这三个字?”
郁宇清想说我的确是第一次听唐苏哥得了这三个字。
但他不敢说,又怕好不容易转移的注意力又拐回去,于是硬着头皮继续问:“我……我是想问问什么时候得的。”
郁铭洲的脸色立刻冷了,“有你什么事?”
但唐苏觉得有必要说一下。
看两人的态度,他觉得郁铭洲的父母大概率也不知道这件事,既然他是打算告白后谈一辈子,那还是要提前说一下比较合适。
于是把送戒指的流程往后挪了挪,好脾气的回答郁宇清,“大四五一假期后,快毕业那会儿。”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打算把这几年的情况对郁宇清简单复述一下,看看他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结果刚开了个头就被郁铭洲打断了。
对方很强硬的调转了话题,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如果不是你突然生病,其实那次是有东西要送给你的。”
唐苏果然被他带起了好奇,“什么东西?”
郁铭洲:“一封信。”
唐苏呼吸一滞,握着戒指的手指都轻轻颤抖,“!!!”
郁宇清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哥这一波三折玩得真是六,赛博义体的心脏也受不了这忽上忽下的刺激!
他都要替唐苏哥差点激动到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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