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晏一回公司，就把给周默做饭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昨晚他拢共睡了两个小时，加上饮酒，本该精神疲惫神情恍惚，但神奇的是只要一踏入公司，他就跟吃了兴奋剂一样，看不出一点宿醉熬夜的痕迹。
对此，特助陈铭佩服得五体投地。
有这么一位高精力老板，打工人也得打起精神。
“谢总，八点五十有个内部会议，十点半约了盈朗的胡总喝茶，昨天华顾的秦总约您共进午餐，您还没给答复……”
谢清晏快速道：“会议取消，帮我订个高档私厨馆，跟秦总那边说今天我做东，问他介不介意多个人……”
陈铭虽然对老板突然接受秦总约饭有些意外，但打工人的职业素养就是少说话多做事，不该问的别问。
“对了，去催下企划部，同泰的企划案，今天下班前必须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
从谢清晏雷厉风行踏进大门那刻起，所有人的头皮都紧绷了。
总裁办公室内，一份关于周氏近几年经营状况的报告，已经放在了谢清晏的办公桌上。
他快速翻过，并从电脑里调了一份档案查看。
午宴定在了环境优雅的私宴馆，独立庭院私密性强，配得上胡总和秦总的身份。
胡总进来就笑着打趣：“难得碰上谢总请客啊。”
胡总五十多岁，看着挺和善，但谢清晏知道，能在商场上混到这个地位的，哪有性子软和的。
他同样满脸笑意迎胡总坐下，“胡总能赏脸，是清晏的荣幸。”
同时也没冷落与胡总一同进来的秦总秦方。
“几天不见，秦总越发矜贵了。”
秦方三十出头，不管是相貌身材还是身家，都算得上钻石级别。当然了，这样的人，花边新闻也不少。
而他最近，在追谢清晏。
秦方：“才几天吗？我怎么觉得像过了好几年。”
对于谢清晏来说，秦方去掉追求者这个身份，绝对算得上一个好的合作者，所以他才会把人约上。
“秦总是说我看着又老了几岁？”
大家都一个圈子里呆着，胡总多少听说了点秦方看上谢清晏的事，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到今天谢清晏请客肯定是有重要的事，于是出声打了个岔。
“你们两个小年轻，在我面前提什么老？”
谢清晏立即给胡总赔罪，这茬就算揭了过去，好在饭桌上秦方没再说什么奇怪的话。
推杯换盏，便到了正题。
“今天我请二位来，是想跟二位谈个合作。”
胡总放下酒杯，“什么项目啊，你们两家不够，还需要拉上我一起？”
话虽这么说，但实际上指的却是他跟谢清晏的合作，多了一个秦方来分羹。
秦方当作没听懂，“看来谢总手里有个大项目了。”
谢清晏也没卖关子，“百亿投资，无限回报。”
胡总还是比较谨慎的，“想必风险也高吧？”
谢清晏笑道：“高风险高收益，如果风险不高，就算我吃不下，谢氏也能吃下，也不必找您二位了。”
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百亿投资对谢清晏来说压力不小，但对于拥有海外市场的谢氏来说，就算不上什么了。
秦方也来了兴趣，“我就喜欢有挑战的，谢总说说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项目。”
“智能LK芯片。”
谢清晏说完后，两人都愣了一下。
如今高端芯片市场被国外厂商垄断，各企业想要芯片只能进口。如果真的能研发出自己的高端芯片，不说国外市场，单单是国内，就能让他们吃到撑。
胡总皱眉，“可是我们三家都不是搞这个的。”
想要研发芯片，也不是光有钱就有用的。技术、人才、时间、缺一不可。
他们现在想要平地起高楼，少说得要个三五年。
百亿投资只是基础，后续可能还得追加第二个第三个，而且五年后还不一定能看到成果。
这简直是个为爱发电纯纯撒钱的项目，而且扔下去还不一定听到响声。
秦方虽然不是很赞同，但他还是愿意相信谢清晏不是无的放矢。“谢总有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谢清晏笑道：“我们三家没有这个技术，但有人有。”
胡总见他自信满满，也来了精神，“谁家有这个技术，还能让我们掺一脚？”
谢清晏薄唇轻启，“周家。”
秦方好奇，“那个快要破产的周家？我记得他家的芯片研究不是停了好几年了吗？”
秦方一说，胡总也想起来了。“对啊，当初那个项目还是周家老二周永建负责的，后来周永建出意外人没了，这个项目也就黄了，连公司都没了。”
秦方怀疑地看向谢清晏，“谢总，你不会是看周家要破产了，想要用这根胡萝卜吊着我们，让我们救周氏吧？”
这个怀疑，很有道理。
谢清晏也确实想救周氏。
就算不是周默，他也会出手的。
“周永建去世后，研究确实是停了，但是数据和研究成果都还在，当初要是继续，也不是不能出结果。只是周永华不懂技术，又嫌芯片研究耗费了周氏太多资金，就叫停了这个项目。”
“周氏前期投资，保守估计已经达到了两百亿，这也是周氏现在面临破产的重要原因。我们不是从头开始。”
胡总在沉思，秦方则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你怎么确定我们投资就能出结果，说不定他们之前的研究早就已经过时了。”
谢清晏拿出手机，调出国际学术周刊的报道。
“这是一个月前，周永建的儿子周默发表的关于尖端技术的学术论文，里面提到了最新的半导体技术研究。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他最近几年的论文和课题。
他前几天刚回国，一回来就跟周永华提重启芯片研究项目，但因为周氏陷入危机，他的提议被周永华驳回了。”
秦方和胡总陷入沉思。
研究已经进行大半，现在还有世界级的技术人才，确实是个机会。
“周永华不同意周默的提议，是因为他不相信能成功。我可以让周永华和周老爷子同意重启项目，且与我们合作。”
“根据可靠消息，国家马上要出扶持政策，等到别人出手，我们再想跟上，就来不及了。”
……
饭后，谢清晏先送走了胡总。
秦方等在他身后，见他转头，盯着他精致明媚的脸道：“谢总总能给我惊喜。”
谢清晏注意到他的目光，轻笑：“相比于我的脸，自然是脑子更好使。”
“对赌协议都愿意签，看来这个周氏对谢总来说，很重要啊。”
谢清晏笑道：“一个能赚钱的项目，当然重要。”
“合作愉快，秦总。”
秦方唇角带笑，抬手跟谢清晏相握。
“合作愉快，谢总。”
说服了胡总和秦方后，谢清晏马不停蹄去了周氏。他没有找周永华，而是先见了周老爷子。
谢清晏提着礼物上门的时候，周老爷子正在书房练字。
谢清晏刚回国的时候，在周家住了三年，受了周老爷子和周永建夫妇三年的照料。
这也是他讨厌周默，但还愿意在周家人面前维持体面的原因。
“小晏，你来啦。”周老爷子搁下笔，从老花镜上方瞧谢清晏。
爷孙两说了话后，谢清晏就说明了来意。
周老爷子听他说要重启周永建那个项目后，眼眶瞬间红了。“也就你还能记得你周叔叔了。”
谢清晏不想骗老爷子。
“爷爷，我是在商言商，这个项目前景好，只要做成了，未来不可估量。”
周老爷子重重地拍了拍谢清晏的手，“不管如何，爷爷谢谢你。你周大伯那，我去跟他说。其他的，你跟周默商量着来。”
周老爷子虽然老了，但心里跟明镜似的。
小晏分明是想用这个项目，来拖住周氏这艘快沉了的船，还不让他们感念他的好。
周老爷子答应了，周永华听说谢清晏喊来了胡总和秦总注资，哪里还会有意见。
接下来的几天，谢清晏亲自翻阅了当初项目的所有资料，忙得昏天黑地。
他不是学这个的，因此专业性的东西，看起来相当吃力，但这事是他牵的头，周永华又不管，只能他一个人扛着。
他重新联系当初项目的核心人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花大价钱请回来。
这期间，即便想起来周默这个最核心最关键的人，也想着等忙完这个再跟他说。
周默捏着手机，等了足足一周，也没等到谢某人的饭，甚至那人连面都没露一下，消息更是一条没有，仿佛那天说要跟他好好过的人根本不存在。
周默皱眉，第N次看向手机。
许哲被他妈指派过来给周默送饭，进门就看到周默捏着手机，表情凝重。
“怎么了，学校有事啊？不是都请好假了嘛。”
“没，”周默收了手机，接过许哲递过来的饭盒，安静吃了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假装不经意问道：“谢，清晏最近在干什么？”
许哲在给周默调病房里的电视，顺嘴答道：“不知道啊，应该挺忙的，我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他，”周默想问谢清晏是不是又去找别人了，但又觉得这话说出来自己像个怨夫，只能咽了回去。
许哲转过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周默是在在意谢清晏的行程。
难道是这两人和好了，但心里还别捏着，不好意思开口跟对方聊天？
“我帮你问问。”
许哲办事也利落，在周默“不”字前，已经拨通了电话。
“在哪呢？”
许哲开了外放，谢清晏的声音伴着风声从手机里传出。
“搁山里吃草呢。”
许哲奇怪，“你去山里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没苦硬吃呗。要不是为了周氏的项目，我才不受这份罪呢。”
“你跟周氏有合作？”这次说话的是周默。
而手机对面在周默问了问题后，便没了动静。
周默皱眉看着手机，考虑要不要挂断。
隔了会儿，对面的风声小了许多，像是特意找了个避风的地方。
谢清晏的声音也清晰了起来，“是你父亲那个项目。”
周默眉头皱紧，“你想干什么？”
能被这般提及的，只能是父亲未完成的那个项目。
谢清晏只是还没来得及找周默说，今天许哲打电话过来，索性一次说清楚算了，省得他还得抽时间给周默打电话。
“我去找了周爷爷和周伯伯，他们同意重启项目。之前的团队，我也请回了大半。周叔叔当初的助理去年想不开跑山里出家，我今天特地过来找人。”
周默这才知道，谢清晏没理他的这一周，都在做什么。
他曾不止一次向爷爷和大伯说要继续父亲的研究，却被一次次拒绝。大伯更是说，周氏会落到现在的境地，完全就是他父亲的责任。
他想要继续研究，就是在要周氏的命。
现在，谢清晏居然说动濒临破产的周氏，同意重启那个被判为无底洞的研究？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默不记得谢清晏与他父母的相处，只记得一周前，谢清晏说自己是他的男朋友，两人之间有婚约。
谢清晏还在他车祸忏悔过，说要跟自己好好过。
所以，谢清晏做这一切，是为了他吗？
周默心口微动，然后听到了电话那头打火机的声音。
“我跟胡总他们可是签了协议的。”
“周默，你要是搞砸了，我可就身无分文了。”
谢清晏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说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周默垂眸，静静听着谢清晏的打算，说一点不为所动，肯定是骗人的。
他这次回国，最大的心愿，就是能重启当初的项目。这既是他父亲的遗愿，也是他这么多年努力的方向。
他只是没想到，那天谢清晏说跟他好好过，是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周默眼睫低垂，遮住眼中翻滚的情绪。
“谢谢你，谢清晏。”
周默低沉的嗓音通过手机传来的时候，谢清晏的耳朵仿佛被电流击中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听周默说谢谢。
他叼着未点燃的烟，看向远处隐隐绰绰的山峰，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原来想要征服周默，根本不必用作对的方式，他完全可以走另一条路。
“想谢我，就好好养好身体，回来给我当牛做马，别让我输得底裤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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