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鸣玉脚下突然一个踉跄。
腹中的东西莫名变得活跃了起来,一下一下地拱着,就像是有一双小手在里面戳来戳去。
按了按小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
周定衡站在锁链桥的另一端,白衣蹁跹,于烛光中格外显目。
腹中的东西是见到了周定衡这才激动的。
之前也是,这东西像是很想亲近周定衡,还渴求着他身上的灵气。借着两人亲密接触的时机,还偷偷截取了一缕灵气。
就只有这一缕,就抵过其余的万千灵气。
现在也在抓心挠肺地说着:“饿,饿……我饿……”
谢鸣玉也被感染了一般,一股饥饿感油然而生,胃部一阵反酸,口中不自觉生出了津液。
从怀中掏出一枚酸梅子,压入舌根,这才稍稍缓解。
这几日来都是如此,时不时就要恶心反酸,只有吃酸梅才能压下去。
谢鸣玉又取出一枚,酸梅在舌尖滚过,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周定衡对他的影响有这么大吗?
一边咬住酸梅肉,一边往上古遗迹深处走去。
难道,腹中的东西就是周定衡放进去的?
谢鸣玉有些拿不准。
周定衡这般耿直的性子,眼睛里连粒沙子都容不下,不可能会做出这般乘人之危的事情。
那么是有人利用了周定衡的手来害他?
但也不想。
世上谁敢用剑尊当棋子?
未免也太奢侈了。
再说了,他在荒漠中失去记忆,再遇到周定衡,两人纠缠上……这些都是无迹可寻的,哪有人能未卜先知提前谋算。
一远离周定衡,肚子里的东西就安静了下来。
谢鸣玉行于幽静漆黑的甬道中,思绪分外的活跃。
只是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这肚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算了。
他也懒得想。
反正不管是什么东西,肯定和周定衡逃脱不了干系。
他在心中狠狠给周定衡记上了一笔。
穿过甬道,一抬头,前方灯火辉煌。
谢鸣玉一时没收住脚,踩在了一滩黏糊糊的东西上。低头看去,地上、墙壁上、天花板上……每一处都泛着暗红的色泽。
是血。
铺天盖地的血。
血混杂着乱七八糟的内脏,被涂抹在了房间里的每一处,后知后觉的,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涌了上来。
谢鸣玉见惯了血腥的场面,饶是如此,也还是想吐。
这么多血,也不知道是虐杀了多少人才能得到这般景象。
这些……应当都是上古魔神的祭品。
啪嗒。
一块血块从顶上掉落,摔成了一滩烂泥。就算是成了这个模样,烂泥还在拼命地蠕动着,发出细微的声音。
“我与魔神一体……”
“魔神不灭,我亦永生……”
谢鸣玉皱眉。
太难看了,简直就是污染他的眼睛。
手掌一翻,魔气化作长箭,“咻”得一声将烂泥死死钉在地上。魔气沸腾,要将烂泥从世上抹去。
滋滋——
烂泥在魔气下翻滚,如同冰雪消融,很快就消失了。
谢鸣玉上前一步,魔气在足尖散逸,化作一朵魔莲稳稳地托着他,不至于沾染上脏污的血。
刚迈出一步,就又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与魔神一体……”
一滩烂泥,再度从血垢中爬出。
“我与……”
“魔神……”
“一体……”
无数个声音交织在一起,满地的鲜血沸腾,烂泥舒展生长,逐渐成了一个畸形的人影。他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被剥去了外皮,没有骨头,只剩下鲜红的血肉,胸腔鼓起发出刺耳的喘鸣。
空洞的眼睛盯着谢鸣玉,留下了两行血泪:“与我一起,成为魔神的养料。”
话音落下,畸形人张开手臂扑了过来,胸口裂开了一道缝隙,如同一张深渊巨口,要将一切都吞入其中。
能够想象到,被他扑到会是这么样一个下场。
谢鸣玉足尖一点,避开了他的怀抱。
畸形人的速度太快,直接一头撞在了墙上,撞得头破血流也丝毫不觉得痛,背后肌肉扭曲,又伸出了两只手臂。
“来。”
“和我。”
“成为一体。”
手臂挥舞着,很热情。
但谢鸣玉选择拒绝。
“多谢,不用。”
畸形人脸上满是狂热:“上古魔神降下恩泽,你竟然敢拒绝——”
谢鸣玉想了想:“太丑了。”
畸形人一怔:“什么?”
谢鸣玉:“我说,这位上古魔神的审美太不行了。”他上下打量着,嫌弃之意不言而喻,“弄出这么一个丑八怪当手下,说明跟着他混的前途不太行。”
以畸形人的脑子,听不大懂话中的意思,但也能明白过来是自己信奉的上古魔神被嫌弃了。
还嫌弃得很彻底。
“你……”畸形人想要反驳,可搜刮了半天,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狂怒,“杀了你——”
谢鸣玉冷哼一声:“杀了你我都嫌脏手。”
右手一抬,魔气震荡,化作一条条彩练缠住了畸形人。
彩练收紧,“哗啦”一声,畸形人四分五裂,失去了声息。
谢鸣玉继续向前。
身后突然传来窸窣声响。
谢鸣玉一挑眉。还来?
只见地上的碎肉不停地蠕动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撑他重新站起来,分裂成了七、八个小一号的畸形人。
无数声音交织在一起:“魔神不死,我不灭!”
谢鸣玉停下了脚步,自语道:“还真的有点意思。”
不死不灭。
这个畸形人还有点烦人。
不过……谁又规定他要一直陪着畸形人玩?
谢鸣玉连一点犹豫都没,转头就跑。
畸形人:“……”
畸形人:“???”
畸形人嗷嗷叫着追了上去,七手八脚的,挤做一团肉球。
看起来是丑了一点,速度倒是不慢。
谢鸣玉不熟悉遗迹中的路,倒是险些被畸形人抓住衣角。
一道魔气削去。
畸形人近在咫尺的手臂“啪嗒”掉落,挣扎片刻,又形成了一个新的畸形人。
如此追了一路,畸形人的数量越来越多,此起彼伏。
谢鸣玉也不慌,就像是遛狗一样,不紧不慢的和畸形人们保持着一段距离。
他游刃有余,穿过一个拐角,突然眉头一跳,肚子里的东西开始使坏了。
周身魔气一散,气息节节衰落,一时间失去了节奏,畸形人抓住破绽,一拥而上。
无数条手臂张开,胸腔处裂开一张张的嘴,一张一合。
“吃了你。”
“吃了。”
谢鸣玉真的生出了怒气,缓缓抬头,一双漆黑的眼睛平静无波,连一点光都倒映不出来。
“和你们玩一会儿,还真的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他的声音很轻,尾音微微上扬,最后落下两个字,“该死。”
魔气在这一刻膨胀,无数触手从身后探出,精准地缠住了每一个畸形人的脖领。
噗。
噗噗。
畸形人应声倒下。
谢鸣玉冷眼看着。
他从来不信什么不死不灭。
不死,只是因为死的次数还不够多。死的多了,自然就知道命脉在哪里了。
畸形人死了又活。
在复活的时候,敏锐的察觉到了一股力量悄无声息地出现。
……找到了。
谢鸣玉扔下一地畸形人,转而追向力量的来源。
有了畸形人的指路,他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上古遗迹的深处。
那里是一处祭坛。
祭坛四周立着一根根长柱,上面刻着狰狞的面容,或怒或笑或慈悲,看得久了,便让人神情恍惚,想要主动投身于祭坛中。
谢鸣玉停下了脚步。
使畸形人复活的力量就是来源于这座祭坛。
祭坛上描绘着繁复的花纹,地上散落着尸骨,都是献给祭坛的祭品。
这祭祀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地上覆盖着一层又一层黏稠的血。
谢鸣玉正要一探究竟,身后又有人来了。
他以为是畸形人阴魂不散,转过头,看见的却是周定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也是阴魂不散了。
谢鸣玉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只当他不存在。
周定衡停在不远处,欲言又止。
谢鸣玉看也没看,专心研究祭坛。
周定衡:“这是召唤上古魔神的阵法。”
既然搭话了,说得还是正事,谢鸣玉没有逃避的理由,转而问:“上古魔神真的还存在吗?”
上古魔神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
传说在很久以前,魔修是天下之主,依仗上古魔神之力,在天地间为非作歹,天下一片大乱,哀嚎遍野。
而后有一剑修横空出世,将上古魔神斩杀,天地逐渐恢复清明,众人安居乐业,正道蒸蒸日上。
到现在为止,还有不少魔修怀念上古时期烧杀戮虐的日子,这就给了上古魔神可乘之机。
周定衡:“只是残魂,被封印了。”
谢鸣玉:“只是残魂就能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周定衡:“还有邪星”
谢鸣玉:“邪星?”
周定衡一顿,将天机阁的推演说了出来:“邪星降世,天下不宁。”
谢鸣玉:“邪星是谁?”
周定衡不语。
谢鸣玉品出味来了:“哈,你们觉得是我?”
周定衡:“不是。”
他不是这么觉得。
西魔州以前很乱,乱得不像话,就连魔修内部都互相倾轧。
西魔州也是有凡人的,魔修肆虐,他们永无宁日。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谢鸣玉上位为止。
魔尊只杀魔修。作恶的魔修,不听话的魔修。对于凡人,倒是让他们休养生息,繁衍后代。
一段时日下来,西魔州不再怨声载道。
虽然出发点是为了积蓄力量一统天下,但结果是好的。
所以,周定衡不认为他是邪星。
谢鸣玉的认识截然相反。
他摸了摸小腹。
完了。
肚子里这个该不会是邪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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