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忆安第二天早上是被电话吵醒的,昨天晚上太累,一直熬到凌晨两点才睡下,隔着屏幕都把牧秋折腾的不轻,他红着耳朵不要脸的听了许久牧秋的轻喘和哭声。
他接起响了半天的电话,沙哑说了声:“喂。”
“是顾忆安先生吗?”
“对。”顾忆安窝在被窝,吸了吸鼻子,脑子还有点痛。
“我们xx区派出所,昨天持刀伤人的嫌疑人已经被抓捕了,需要你来这边指认一下。”
“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顾忆安立马动手穿衣服,刚起床那阵子脑仁一抽一抽的痛,他还以为是自己熬夜的缘故,没太在意,于是去浴室冲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后情况依旧没有好转,顾忆安后知后觉自己是生病了。原来他真的是感冒,从晚上就开始了,但被他误以为是酒里下的药的缘故,还拉着牧秋陪他折腾了一宿。
顾忆安穿戴好衣服后瞥了一眼手机,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愧疚大于回味,自己随口扯的一句,牧秋相隔百里也愿意陪他闹。随后他下楼吃饭,与此同时给牧秋发了条早安的消息。
顾忆安还在边吃饭边等牧秋的消息,但大概昨天睡得晚,加上身体疲惫,牧秋到现在也没起床,顾忆安没盼来回信,心里多少有点小失落。
没过多久他爸妈也过来了。
顾爸一上来就说他起的晚,说他一天正事不干。顾忆安本来等不到消息就心烦,听到他爸唠叨个不停心里更是不爽。但碍于他妈还在这儿的缘故,他不想明面跟他爸吵架。
草草吃了两口饭,顾忆安起身就往门外走。顾爸不满的叫住他,问他去哪儿?
“派出所。”顾忆安如实说道。
顾爸顾妈都齐刷刷的看着他,“去哪?派出所!你小子是不是又犯事……”
顾忆安早知道他爸一言不合就会埋汰他,所以这次他干脆直接让他俩跟着一块去派出所。
在车上,顾爸顾妈一个劲的追问他,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顾忆安觉得瞒着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就开口说了昨天发生的事,以及左手上的伤真正的缘由。
“人抓住了,所以我得去派出所指认……”
一口气讲完,顾忆安只觉得嗓子有点干,转头一看,他爸妈都愣生生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你们在听我说话吗?”
顾妈回过神,有些怀疑的说道:“你真是我儿子吗?”
顾忆安咧嘴一笑,“怎么?不信我?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下了车,顾忆安跟爸妈一块儿进了派出所。有个警察出来接他,就是昨天给他做笔录的那个。
进了审讯室,顾忆安看见一个带着手铐的人蹲在地上,衣服破破烂烂,鞋也没穿。
有个女警走出来,跟先前那个警察站在一块儿说了点什么。然后问顾忆安:“是他吗?昨天捅你那个。”
听到“捅”这个字眼,顾妈不淡定了,她可舍不得儿子在外面遭这种罪。顾忆安无所谓的蹲下来,试图看清那人的脸。
“把脸转过来!”在警察的呵斥下,那人还是乖乖把脸转了过来。
顾忆安一下就认了出来,那人眉头两公分处有条疤,就是昨天拿刀刺他的人。他站起身,朝警察点了点头。
“好,这下人证物证口供全都有了,法院那边会处理后续判刑的事,麻烦你今天跑一趟了。”
“没事应该的。”
那个警察看到顾忆安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于是问道:“这两位是……”
“哦,我爸妈,他们陪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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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派出所后,坐在回家的车上气氛显然没有来时那么压抑了,虽然他妈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儿子有那样的本事,但好歹做的是好事,临走前警察还夸她,说她养了个好儿子。
顾妈满脸笑容的客套了几句,然后带着点炫耀的意思说:“他现在读的就是警校,以后毕业了跟你们一样是警察同志,惩恶扬善,为民除害。”
这是他妈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肯定他读的警校,就连他爸这次也什么话也没插,仿佛是默认了顾妈的话。
在车上顾妈一个劲儿的问他怎么打的架,顾忆安不想说细节,就随口几句搪塞过去。顾妈还问起他在警校里学了些什么。
“那就可多了,公安学概论、犯罪心理学、刑事照相、毒品检验、射击、基础体能训练等等……”
“这么多课!都要考试啊?”
“要考试,只是形式不同而已,有的实测,有的笔试,像每个月的基础体能课就是实测形式开展的。”
“那你考的怎么样?”他爸突然开口问道。
顾忆安一愣,他爸第一次问他大学的事儿,毕竟从一开始顾爸就反对他上警校,两人为此几乎一年都没好好说过话了。
“还行,经常第二。”
顾爸脸上难得漏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反应过来后,他立马又恢复了一脸严肃,然后像无数个东亚家长会问的那样,扫兴的说道:“那第一是谁?”
顾忆安却没了高中时的那股子的叛逆,要是之前他爸这么问他,话刚出口,他就翻脸了。但这次他不但没翻脸,反而有点骄傲的回答道:“我对象。”
话音刚落,顾妈笑着说:“死小子还知道找个成绩好的。”
“不光成绩好,他样样都好。”
“知道啦!显摆死了。找到这么好个人儿便宜你了哈哈哈哈哈。”顾妈调侃他说。
一家子难得这么融洽,他爸自从填志愿后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今天也跟他妈一块笑。
顾忆安笑过之后,心里也泛起一阵暖意,他原本以为他爸跟他三观不合性格犯冲,两人的矛盾永远也解不开。现在看来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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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的暑假转眼过了大半,期间顾忆安除了被他爸妈拉出国旅了个游外,他待在家里就没干什么正经事儿。
每天睡得自然醒,吃个早午饭,下午偶尔开车带着张晓虎还有其他几个还联系的朋友出去上网打球。
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后,顾忆安有时会开车去海边。他们家是沿海城市,有很大一片的沙滩,只可惜不是好看的碧海金沙,是本土最为常见的黑沙,涨潮时混着海泥一块儿翻上来。
顾忆安从小是在这儿长大的,小时候祖母还会带着他来海边赶海抓螃蟹。他身居的墨山市其实不大,算不上一线城市,只是靠着地理位置的方便,这里经济发达,做生意的商人和厂商扎堆儿。
伴随着经济的崛起,小时候熟悉的一切都在发生变化,包括这片海滩,经年累月的泥沙沉积以及填海造陆工程的推进,曾经的汪洋也变成了陆地。
顾忆安靠着车上看着几个小孩在下面抓螃蟹玩,海风裹挟着咸咸的水汽吹来。
小时候的大多数事他都忘记了,但有件事儿他记了很久,久到他都确定不了这件事的真实性,但还好东西他留了很久,可以佐证这事儿是真实发生的。
那大概是他五六岁的时候,年纪就跟眼前的小孩差不多。他爸做生意赚到了第一笔钱,说要带他妈和他去旅游。
左选右选,他爸挑了个离家比较近的旅游城市,这地方距离边境很近,风俗文化很有特色,景色优美且具有异国风情。最主要的是物价便宜,他爸那时候不算有钱,但又想满足顾妈出国游的梦想,于是特意找了这么一个地方。
一家三口在那里度了一个月的假,临到快要离开时,顾妈说要去买点特产带回去,于是带着顾忆安在外面的小摊买东西。
顾妈在一旁和商家砍价,顾忆安觉得无聊,于是蹲在地上玩弹珠,弹珠被用力弹出,在他的注视下越滚越远。顾忆安爬起来奋力去追,但前面刚好是一段下坡路,弹珠越滚越快,他也跟着越跑越远。
直到最后弹珠终于停了下来,顾忆安蹲下身捡起珠子,握在掌心。再次起身抬头周围却变了景色。刚才还热闹非凡的集市,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片茂密的雨林。
在度假途中其中有一个项目就是参观雨林,但因为爸妈不准他乱跑,所以那天他没抓住自己心心念念的松鼠……
现在去冒险的机会就在眼前,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走进了那片雨林……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雨林里到处都是蚊子,咬的他浑身都是包,他一边挠一边寻找回去的路。
其他刚进来没多久他就后悔了,这地方完全不像之前他和爸妈去了雨林,那里被开发过,道路是平整干净的。但这里的树和草长得很深,很密,高的能盖过他的头。
顾忆安一边哭一边在雨林里乱窜,却没想到自己越走越远。
天渐渐黑了,蚊虫多的可怕,顾忆安细嫩的皮肤被咬的千疮百孔,他哭的厉害,但又不敢停下脚步。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老虎突然窜出来把他吃掉。
突然他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顾忆安擦干眼泪立马冲着那个方向跑去。
随着他的跑动,周围的树丛跟着发出欻欻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那边的人。
顾忆安听见树丛那边的人用他听不懂的话喊了句什么,他没停下脚步,不一会儿那人用中文说了句:“是谁在那边?”
顾忆安想要回答,但突然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嘴。他呜呜挣扎了两下,随后听见背后传来嘘的一声。
“别说话,他们会杀了你。”
顾忆安瞪大双眼,于是紧紧挨着后面的人,吓得不敢呼吸。
那边的人见雨林里突然没了动静,于是亲自来这一块儿检查。直到那人走近,顾忆安才从树木的缝隙中看见,他正背着一把枪。
那时候他不知道那是把真枪,但仍然被背后陌生人的话吓的一动不动。眼看着那人离他们越走越近,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
关键时候,突然一只松鼠从树上窜出来,那人被吓了一跳,枪走火了,擦过他们,直直射向旁边一棵大树。
顾忆安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旁粗大的树干上留下的弹孔,心几乎快要跳出来了。
他听见那人骂了句脏话,然后说:“是只松鼠,不是警察,等不得刺刀回来了,快去那边接应老K。”
两人走后,顾忆安这才松了口气。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人,那人具体长什么样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当时他匆匆摸给他了一个银哨,然后说:
“拿好孩子,往那个方向跑……”顾忆安看着他手指的方向,心脏咚咚咚的直跳。
“一直跑,直到看见一条河,对面有铁栅栏围着的。然后吹响哨子,有人会来接你。”
顾忆安小手紧紧攥着银哨,现在天几乎黑透了,夜晚的雨林一点也不好玩,黑的可怕。他刚才被那边两人吓的不轻,眼看着又要一个人离开这里,双腿止不住的发软。
“我害怕……叔叔……你能不能带我回家。”顾忆安哭着求他。
“乖,叔叔现在不能离开,叔叔马上就要带警察叔叔抓住刚才那些人了,要是走了就白费力气了。”
“他们是坏人吗?”
“是。他们是运毒品的坏人。”
“毒品是什么?”
“有空叔叔在告诉你。现在你朝着那个方向一直跑,听见任何声音都别回头知道吗?”
顾忆安懵懂的点了点头。
“好,叔叔数321,数到1你就立马跑。3——2——1——跑!”
顾忆安撒腿就跑,在雨林里窜来窜去,一直朝着那个方向奔跑。
跑了一段时间,他疲惫不堪,腿被锋利的叶片割伤了,血流不止,但他不敢停下,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背后又陆续响起了枪声。
顾忆安以为那是冲自己来的,于是一刻不停的往前跑,直到他在漆黑的密林中看见了一抹光亮,剥开树叶,前面果然是一条河。
他拿出紧紧捏在手里的银哨,用尽力气吹响,银哨的声音传出雨林,很快被筑边的军人听见。他跑到开阔的河道,精疲力尽的倒在河边,手里还死死握着那枚银哨。
从昏迷中醒来后,顾忆安睁开眼,他妈抱着他哭的正伤心。
“妈……妈妈。”
“你去哪儿了?知不知道妈妈多担心!下次不准乱跑了……”
顾忆安抱着妈妈,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他看见他爸在一旁跟一个士兵说话。
“应该是无意间进了一处偷渡的破栅栏,然后才跑到了雨林去……不过我们刚好在边境线前面一点找到他……”
他迷迷糊糊听了个大概,顾妈一边骂他一边又抱着他哭。顾忆安说了句疼,顾妈又立马松开了他,让他好好休息。
顾忆安躺会床上,等顾妈过去找他爸后,他才悄悄把银哨拿在手上打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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