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罐滚落在地毯上，残留的琥珀色液体洇湿了昂贵的羊毛纤维。
幸澜苏靠着冰冷的瓷砖墙滑坐下去，浴室顶灯的光线刺得他眼眶发酸。血腥味顽固地附着在鼻腔深处，混合着酒精的气息，酿造出一种令人眩晕的混合物。他摊开手掌，指缝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无论怎么冲洗，那股黏腻的触感仿佛已渗入皮肤。
傅晏之扔给他一条干净毛巾，动作随意，
“尸体处理好了。”
幸澜苏把毛巾盖在脸上，深深吸了口气，布料带着阳光晒过的干燥味道，试图驱散那萦绕不散的血腥。“‘医生’……”他声音闷在毛巾里，“李老背后的人？”
“之一。”傅晏之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依旧车水马龙的城市，“实验室的触手比你想的要长。”霓虹的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灭灭。
角落的阴影里，谢星段他凝视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方才汲取的恐惧黑气已被他彻底吸收，让他有一种异样的平静。他偶尔抬眼看向浴室方向，猩红的眸子里不是纯粹的暴戾，多了点难以言喻的审视。
“他们不会罢休。”幸澜苏扯下毛巾，脸上被搓揉出几分血色，眼神却冷了下去，“我这张脸，在李老那里已经挂上号了。”
“所以呢？”傅晏之转过身，背靠着落地窗，光影在他身后勾勒出模糊的光晕，“想继续躲在我羽翼下，当个需要被保护的‘VIP客户’？”他语调平淡，却带着尖锐的嘲讽。
幸澜苏扶着墙站起身，腿还有些发软，但脊背挺直了。“不。”他看着傅晏之，也瞥了一眼角落的鬼魂，“我要知道全部。实验室，重生，铃铛，还有……你们究竟在谋划什么。”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我有权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样的漩涡。”
傅晏之与阴影中的谢星段对视一眼，空气中划过无声的交流。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傅晏之警告，但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真正的阻拦之意。
“不知道，死得更糊涂。”幸澜苏寸步不让。
寂静在室内蔓延。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
最终，傅晏之还是点了点头。谢星段的身影则缓缓融入黑暗，消失不见，只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阴冷。
傅晏之走向书房，示意幸澜苏跟上。书房的一面墙是内置的庞大书架，他手指在某一排书脊上划过，看似随意地抽出一本厚重的古籍。随着书本的移动，书架发出轻微的机械传动声，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后面隐藏的密室。
密室内没有窗户，只有几面巨大的电子屏幕占据了一整面墙，上面流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监控画面。空气里弥漫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冰冷气息。正中央是一张金属长桌，上面散落着一些幸澜苏看不懂的仪器和文件。
傅晏之在控制台前坐下，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实验室，官方名称是‘异常生命体研究与管控中心’。”他调出一份加密档案，上面赫然有李老的照片，“他们研究一切超出常规范畴的存在，试图解析、控制，甚至复制。”
幸澜苏看着屏幕上那些模糊的、被关在特殊容器内的影像，胃里一阵翻腾。“重生者……很特殊？”
“非常。”傅晏之放大一份数据报告，“灵魂跨越时空壁垒，携带前世记忆与部分能力，完整嵌入新的肉身……这是对现有物理规则和生命定义的颠覆。你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完美样本。”
他切换画面，出现了一个青铜铃铛的三维建模，正是办公室博古架上那个残破铃铛的完好形态。“这个铃铛，不仅是法器。它是一件‘锚点’，能稳定时空缝隙，也是……你前世力量的部分容器。”
傅晏之的声音低沉下去：“当年，有人想抢夺它。混战中，谢星段为了阻止铃铛落入敌手，也为了切断对方通过铃铛对你定位的追踪，不得已亲手打碎了它。”他顿了顿，屏幕上出现了一幅模糊的、仿佛从记忆深处提取的画面——少年谢星段满手是血，死死攥着几片铃铛碎片，眼神绝望而疯狂。
“碎片大部分被对方抢走，我们只夺回了主体和少量残片。”傅晏之关闭画面，看向幸澜苏，“你前世的力量因此散逸大半，这也是你重生后灵力低微的原因之一。而对方，很可能一直在利用那些碎片进行研究，甚至……尝试‘制造’重生者。”
信息量巨大，如同冰水当头淋下。幸澜苏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窜起。他不仅仅是欠了情债，他本身，以及他所代表的意义，就是一场风暴的中心。
“李老，还有那个‘医生’，就是为此而来？”他问，声音有些发紧。
“李老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负责试探和搜集信息。”傅晏之眼神锐利，“‘医生’才是核心研究人员之一，行事诡秘。我们追查他很久了。”
“所以，你拍下那块像铃铛的古玉，是为了引蛇出洞？让我去宴会，是故意把饵抛出去？”
“反应不慢。”傅晏之扯了扯嘴角，算是承认，“我们需要知道他们进展到了哪一步，还有哪些人参与其中。”
幸澜苏沉默了。他意识到，从傅晏之找到他的那一刻起，或者说，从他重生后匿名点下那份离谱的ICU套餐开始，他就已经无法挣脱这个漩涡。保护自己，弄清真相，偿还那笔跨越千年的债……所有这些，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必须直面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实验室。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冰冷的电子屏幕，扫过这间充满秘密的密室，最后定格在傅晏之脸上。“接下来怎么做？”
傅晏之看着他眼中逐渐凝聚的决意，缓缓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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