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对面那人将杯子放到桌上,面色不悦。郁白风低头笑了一下,非常满意直到目前为止的谈话走向。
“郁小姐,我不知道你约我这一趟是为了什么,我有很多事情要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的见面就到此为止了吧。”那人还在维持着最后的礼节,只是不断看表和轻微抖腿的动作出卖了他。
后面约了人吗?
郁白风咂了咂嘴,那就更方便她诱供了。她好像刚反应过来似得,但骨子里那种傲慢的挑剔依旧不减:“首先,我更喜欢被称为郁主席,其次,这场见面是你父亲求来的。”
言下之意很明显,就是你该对我感恩戴德讨好赔笑。小汉密尔顿脸上露出恼意,他长到这么大众星捧月惯了,没见过这么咄咄逼人的女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接着,郁白风非常悠闲地将手里平板递给青年:“点点吃的吧,不用担心,我买单。”
这句话点燃了男人岌岌可危的自尊心,他一把将平板摔到桌上,不大不小的动静引得不少人往这边看。郁白风闲适地抱臂往后一靠,看着对面人发疯。
这种人她见多了,脑子里都有对他们的大致画像。出身不低但在名流云集的上城区算不得显贵,中空的家底和迫切需要优秀下一代的父母培养出的拧巴的孩子,希望所有人将他所需要的拱手奉上而不能说一句不是。
不过郁白风也没兴趣给人做人生指导,挥挥手示意往这边赶的服务员放松。郁家有这家酒店百分之六十的股权,领班把她像佛一样供着,自然无不可。接着郁白风视线转回小汉密尔顿脸上:“别这么着急嘛,我这人做生意习惯把所有东西都放到明面上来谈。冷静点,你可以先休息一下,再回答我。关于涅槃计划你了解多少?”
如果说之前汉密尔顿的表情还是不屑占大多数,那在郁白风点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也全都收敛起来。郁白风冷眼看那人变脸,知道自己没找错人的同时也有点好笑——这小孩脸上真是藏不住一点事,怎么在那种地方混下去的?
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没比小汉密尔顿大两岁的事实。
随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小汉密尔顿大概是为了划清和她的界限,桌上的糕点一口没动,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郁白风也乐得清闲,早就听说这里的甜点师很有水平,之前因为忙一直没空来,干脆趁这个机会愉快地品尝。
这实在是很不常见的。小汉密尔顿原本还在权衡,随后神色变得莫名,看着郁白风吃完了终于开口:“你是会服用一些促进代谢的药物吗?”
郁白风眉头一挑:“为什么这么说?”
大抵是见面时间长了,小汉密尔顿也没了之前的拘谨,比划道:“我家那些世交家的女人,她们都吃那种药,维持身材。”随后就听到郁白风一声嗤笑。
小汉密尔顿:??
郁白风笑完只是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她不,就继续追问汉密尔顿考虑的怎么样。谁知这人考虑了这么久,最终还是蹦出一句:“你问这些干什么?”,直接给郁白风逗笑了。
她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拎着包站起来。仅剩的教养还是促使着她冲对面人一点头示意自己要离开,尽管心里在疯狂骂人。
而小汉密尔顿怔怔地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开口:“那个......我们研究院有每个月一次的亲属参观份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客串一下我姐姐什么的......”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甚至不敢直视郁白风。
郁白风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孩突然来这一出。不过有好处她自然答应得比谁都快,挑眉冲汉密尔顿一笑:“那就承蒙招待了。”
*
直到有人打开了暗室的门,林素雁才回过神来。隔墙那边声音已经安静许久,花满瓯讥讽的声音还如在她耳边。
这段对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神秘人给她带的药剂,两人谈话中涉及的檀岛换届,还有......林素雁轻呼了一口气,试图说服自己。就算花满瓯确确实实是檀岛某个背后势力,也不太可能把手伸到梅州去......吧?
门轻轻滑开,深夜微凉的空气涌进这个狭小的隔间,林素雁怔怔盯着门口半晌突然暴起追出去。
没有人。
一眼能望到底的走廊,像是上个世纪的政府办公大楼一样一成不变的格局,走廊上完全没有地方藏人。林素雁盯着空中某处,强压着自己的怒火。
这是干什么,纯粹消遣自己一趟?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给自己和花满瓯当中添点堵?
想到这里,林素雁也不管自己做的事情要是被人发现会有多么得惊世骇俗难以收场,一扇一扇踹门。盛怒之下,又加之没几个房间是锁门的,她几分钟就搜完了这一层的房间,怒意依旧没熄。
只是时间推移,情绪如潮水般离去之后,她越来越清楚地发现自己这副怒意之下掩盖的是什么。
最终失魂落魄地离开。
监控室
刘宛白面对着宫本雪,面色恭敬。尽管她并不认识面前这个女人,但在她出示莱斯特的证明后,还是很快被刘宛白纳入了自己人的范围。
宫本雪披着全黑的兜帽,即使刚见面的时候刘宛白就暗示了好几次这里她有所有的权限,女人也似乎出于某些原因不愿以全面貌示人。当时刘宛白只是耸耸肩表示自己也可以理解——有才华的人总是更多怪癖。
看到监控里林素雁的动作,刘宛白也面露一些不忍。只是没等她细想宫本雪就开口:“这一段监控给我拷一份,然后就覆盖掉吧。”
“是。”过往的习惯让刘宛白先条件反射般点头回应,随后才有些犹豫地补充:“这个录像按照这边的规定是不能外传的......万一被有心人拿出去做文章领导可能会追查到我头上......”
言下之意是要她一个承诺?
宫本雪有些意外,完全没想过这小副官敢在自己面前多嘴。只是她也只当成刘宛白想多保一会自己的工作,完全没往这是刘宛白在维护林素雁的方向想,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不会流传出去的。”
“行。”刘宛白笑了,看着宫本雪的眼神很真诚,“其实小姐只是一时想不通而已,您觉得呢。”
宫本雪挑眉看向刘宛白,这话说得实在是有点太**裸了,维护之情这么强烈的吗?但刘宛白面色不变,看得宫本雪都不太忍心反驳:“我没资格觉得,有资格对这件事下定论的在军部。”
说罢,她将拷贝好的硬盘拔出来,握在手中朝刘宛白晃了晃拳:“感谢宽待,后会有期。”然后兜帽一拉,从窗台上翻了出去。
*
林素雁回到基地,很意外地发现花满瓯书房的灯还亮着。看下时间,要是往常她这个时候肯定上去劝人睡觉,但今天她站在底下看了半天,感觉自己腿重得挪不动。
基地里这帮人向来是亡命徒一样的作息,不管什么时间都能有人刚从各个实验室里出来。翟竹刚下班累得要死,依旧在经过的时候注意到了林素雁。
她一边嘴里骂着在这发癫干嘛人家又看不见,一边认命地上前搂住林素雁的肩膀:“干嘛呢?”
林素雁一下大梦初醒,被人撞到演痴女怨女的戏码终究是有点尴尬的,她舌头舔了一圈牙齿,终究没吭声。
翟竹动作很大地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上去,随后了然:“啊——相思呢?”成功收获林素雁的白眼和无语。不管态度如何,好歹是有活人气了,翟竹颇为欣慰。刚刚林素雁站那跟个鬼一样,她都怕这人一个没看住就化魂去了。
抓着人揉搓了两下,翟竹恍然大悟:“你们两个是在玩什么她逃她追的游戏吗?”林素雁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心情中,这下被翟竹雷得一句话都不想说,给了她一头槌。翟竹挨了一下也不在意,抓着林素雁开始耍赖:“走走走,我请你吃夜宵,你给我讲一下你的悲惨爱情让我开心开心。”
林素雁:???
然后她继续沉默,跟着翟竹出基地大门,七拐八拐在小巷子里找到一家烧烤摊。坐下来之前,她满脑子就之前玩手机的时候看到的烂梗。
——哈哈,惹到我你算是惹到棉花啦!
看着老板端上来的烤串,红彤彤的一片颇为喜庆,林素雁脑袋上黑线更多了几根,挑挑拣拣出一串没那么多辣椒的牛肉,看她的气势好像把嘴里的东西当成谁的头在嚼。
翟竹自认不是那个头,于是十分不怕死地拖着凳子凑近:“你又惹老大生气了?大晚上的在这罚站?”
林素雁被烤串辣的脑子有些懵,听到这话更觉得难受,别说她惹人生气,事实是花满瓯压根不知道自己这点弯弯绕绕的心肠,这一串都是她在庸人自扰。
即使这烤串已经是面前一盘里辣椒最少的,林素雁依旧感觉自己的胃火辣辣的痛,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晚饭都没来得及吃,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追人追成这样的吗?
又或者她有资格把自己摆到追求者的位置上去吗?
翟竹看着林素雁一会哭一会笑,吓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之前也没说这人是个精神分裂啊?于是遵循自己的直觉一个电话求助——
打给了志田由理。
正在左淮清书房的志田由理。
两人刚交流完自己拿到的消息,左淮清余光就看到志田的来电显示,吹了下口哨:“这回又是什么理由要请你去?”
“别瞎讲。”志田瞥了她一眼,接电话的笑容却是做不了假的:“刚下班吗?怎么了?”
然后越听脸色越严肃,当中还抽空要打量左淮清两眼。左淮清被她盯得发毛,给她扔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就听得志田由理继续道:“没事,你让她哭会吧,你要是感觉不对劲就打电话叫我来。”
说罢就挂了电话,怒气冲冲地瞪了左淮清一眼。左淮清被瞪得莫名其妙,刚想开口,又被志田由理噼里啪啦地顶回去,更加莫名其妙。
志田说完就走了,左淮清还在思考自己做了什么,心却不受控制地跳起来。
——
“你说,是不是她先不把我放在心上,先玩弄我的感情的?!”林素雁没吃东西,又情绪上头喝了两口酒,已经不知今夕何夕了。翟竹一脸已经超脱世俗的表情坐在旁边,无比后悔自己刚刚脑热把人捡走。
“对对对,嗯嗯嗯。”翟竹一手架着人一手招呼老板结账,老板和翟竹也是老熟人了,看她这样子直笑,大手一挥说下次再结就行,翟竹忙不迭道谢,扶着林素雁艰难地出了店门。
两人身高差本就大,翟竹之前还自欺欺人安慰自己还在长高,现在直面一米七五的林素雁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大概一辈子长不到这么高了,心下悲凉的同时还得扶着人往前走,艰苦卓绝。
左淮清蹲守在林素雁家门口,看见的就是这一幅景象。
翟竹见谁都是一幅胸有成竹的成熟模样,只有在花满瓯面前不是。大抵人脑总会有初次见面的滤镜,第一次见面那么落魄,在这个人面前就再也硬气不起来。
翟竹晃了晃脑袋,非常自然地想把林素雁递给花满瓯。这么短短几百米扛得她一头汗,何况林素雁已经期期艾艾地往花满瓯那边蹭了。
一切看起来都顺理成章,她马上就能回去睡觉。
然后花满瓯一闪身,林素雁扑了个空。
翟竹:???
花满瓯大概也知道自己这事办得不地道,低声对翟竹道歉,说自己不太好进林素雁的房间,防止林素雁对两人的关系进一步误解,然后把手上的袋子递给翟竹。
翟竹满脑子你们两个的关系?你们两个什么关系?手已经接过了袋子,打开一看,一个盖紧的保温盒,番茄鸡蛋的味道莹莹绕绕。饭盒旁边还有一盒解酒药。
这什么毛病?饭做好了药买好了,还得换个人看着吃不成?
翟竹真的有点无语了,这些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真的让她一个刚成年的小女孩不能理解。只是花满瓯目光太过真诚,以至于那一瞬间翟竹真的以为两人之间有什么爱在心口难开的矛盾,于是非常直女地开口:“你们有什么误会就在这里讲清楚呗?”
林素雁:......
左淮清:......
林素雁被吓出一身冷汗,压根不敢和花满瓯对视,拉着翟竹就进门。门外左淮清也沉默地走了,翟竹还在坚持不懈:“你急什么呀,人都来了,说清楚呗?”
林素雁又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我们两个的误会在于......我们根本没有误会。”
翟竹:“啊?”
知道和小孩说不通,林素雁也不去管她,非常顺手地从袋子里掏出花满瓯送的饭盒,开盖。
酸甜的番茄炒蛋味道扑面而来,旁边一个小格里还放着专门控干水的面条,不多,但当夜宵绝对够了。
林素雁怔怔地盯着,突然眼泪就流了出来。
花满瓯对她的酸甜口爱好向来不屑一顾,两人一起吃饭花满瓯总要自备一瓶辣酱,曾经还抽空炒了辣味番茄炒蛋把她呛个半死,那次她狡黠的笑容林素雁记了很久。
原来你有把我的口味记在心上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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