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打电话,左淮清一边听着走廊上的脚步声,掐着最后一秒把通讯仪塞到被子里。
几乎是同时,志田由理推门而入,一言不发地把手递到左淮清面前:
“自己给我还是我来搜?”
左淮清撇撇嘴,把东西从被子里掏出去。志田由理转手递给小护士示意她拿出去,拖了张凳子坐在左淮清床前。
这架势,俨然是要再来一次念经般的长篇大论。所有人都警惕起来,忙不迭收拾东西跑走。
左淮清看着其他医护人员这架势也是哭笑不得,思考了一下试图委婉劝诫:“你看你在大家心目中都成什么样了......”
然而志田表情不变,直勾勾地看着她:“不要转移话题。”
......OK,面对这种人,左淮清向来很识相,何况她也说不过志田,索性当个白噪音。
然而听着听着,左淮清就发现志田由理这回话头不对。
自从她吐血被志田抓来住院后,这人几乎是两天一巡逻三天一搜查,试图完全杜绝左淮清劳心劳力的可能性。但这回......左淮清眯眯眼,志田正好说到“也不是不让你操心哪怕......”
这不对劲。
左淮清对所有被她划入朋友范围的人一向是不吝于展现自己的脾气的,于是干脆问:“你怎么突然转性了?我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饶是冷硬如志田由理,也被左淮清这作风噎了一下。
随后她尽了平生最大的力平复心情:“你现在在分化前的过渡期,随时都可能分化。”
......
“那吐血又是......?”
“哦,这个我们估计是你的精神海太不稳定,再加上你这两天过劳,身体一时受不了,”说到这里,花满瓯又想起了自己的主线任务,袖子一捋继续劝,“所以我说,你再怎么忙十一点之前也必须睡觉,天天熬天天熬,这个世界离了你就转不了了是吧?......”
左淮清有点无语地看向志田由理,一边眉毛挑起来:“没别的事了?”
不遵医嘱的志田见多了,这么狂的是第一个。她又噎了一下终于意识到对着左淮清,什么温柔都是没用的,此人脑子里就没长需要人哄那根筋,于是状态又恢复正常:“但是你的精神海状态太多变了,在你完成分化之前,你会不时有假性结合热。”
“......什么?”
左淮清反应慢了半拍,声音拐了个调往上:“什么叫假性结合热?”
终于看见左淮清失态,志田心情良好带上了点幸灾乐祸:“你不会不知道结合热吧。”
左淮清坐直的背弯了下去,直直摔在床上。
她当然知道。
结合热,是只在哨兵和向导结合的时候会出现的生理现象。近年来也有研究表明,只有在相性较高的哨兵和向导结合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反应——这也就侧面解释了,为什么有一些哨兵和向导结合的时候并没有结合热。
但是......左淮清有点不可置信地看向志田,试图从她那里获得一点否定。
而志田由理,坚定地点头。
“你猜的没错。”
“你往好处想,至少这样你能找到和你相性很高的哨兵诶。”
志田第二十次把自己的手从佯装痛哭的左淮清怀中拽出来,意外地发现手臂上居然真的有丝丝晶莹。这个发现吓了志田一大跳。主教......这么讨厌配对吗?
“你分化后,要是是向导还能隐姓埋名在普通人中生活,要是哨兵,那第一时间就要被送去塔里。”
左淮清眼睛已经微红了,抬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志田由理:“我......可不可以不去啊?”
“......”志田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在这种表情下幸存,就算她清楚地知道左淮清的本性也不行,手被左淮清扒拉着晃,晃得志田心软得不行,“好好好,我答应你一个愿望,但你别太过分......”
“我要通讯器!开完这个会就休息!”
“......”志田又一次语塞。但看看病床上的身影和通红的眼眶,她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只得认命,出去给左淮清拿通讯器。
*
趁着夜色,林素雁翻上二楼花满瓯的书房。
......没人?
林素雁像是离家出走两天,回来突然发现家出走了的青春期小孩一样,原地转了两圈,比恐慌先来的是茫然。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突然袭来,是有些不真实的,甚至林素雁第一反应是在想没了花满瓯自己要拿什么身份在边区做掩护。
这时候她才发现,她和这里的所有联系,都缔结在一个名为“花满瓯”的锚点上。
原地站了好一会,林素雁强敛好思绪推门出去。
然后和翟竹撞了个正着。
翟竹手里的书被撞散一地,林素雁忙不迭道歉蹲下去捡,却听翟竹很突然地来了一句:“主教在医院。”
“医院?她生病了?严重吗?”
尾音差点破音。
话落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林素雁站直,对视上面前的小女孩,感觉小女孩的目光将她整个人都要剖开。
理好的材料林素雁一时也不知道是该递还是不递,有些紧张地摩挲着书页。
“不严重。至于具体情况你去问主教吧。”
最终还是翟竹先打破僵局,眼神带着对林素雁的揶揄。在她话落的那刻,林素雁已经冲了出去,望着女人的背影,翟竹叹了口气,进门找资料去了。
夜晚的医院静谧庄重。
边区的医院更像是林素雁小时候在纪录片里看到的那种远古时代的产物,不到十层的房子,走廊上还有木制的椅子。但这对林素雁现在的状况来说是好事,她一个人都没惊动就摸到了花满瓯的病房。
推开门,林素雁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或许是对医院实际控制人的优待,花满瓯的病房窗台上甚至有一束花。夜深,花已经有些开败了,那人坐在旁边,面容比花还娇艳。
长发被她撩起挂在耳后,微卷的发丝一缕一缕交杂,遮住了半张脸,只留下颌和修长的脖颈。
此情此景,宛如左淮清坐在那里批她的作业。下一秒就要冷酷无情地冲她笑一下,让她滚过来。
林素雁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她在培育所的时候,大抵也是看过这样的景象的。
培育所的建立初衷是为了帮助刚分化的哨兵和向导更好地融入社会生活,因而给了每期的教官很大的自主权,大到她们可以自主决定课程内容。
和其他人不同,左淮清带的那个班,甚至有几门理论课。
尽管在期初左淮清就声明过,理论课不占结课分数,她也只是以自己为例子,给她们一个观察了解外界的窗户,依旧有不少实操苦手正襟危坐无比认真。
当然,林素雁肯定不在此列。非但如此,她甚至连左淮清留的作业都不做。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那次的课程作业题目是什么她已经记不太清了。但她被叫到左淮清的办公室,看着老师,一步一步走进去的时候,连呼吸的频率都记得。
林素雁的家教注定了她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左淮清对骂,但她那时候的心里是很看不上左淮清的。
她就像那种老师最头疼的学生,任你怎么说怎么劝,我自岿然不动。
两人因为理念不合,其实明里暗里已经呛过很多次了。这大概是最激烈的一次,直到最后,左淮清休息了一下,定定看向林素雁:
“那我问你,你认为作为一名哨兵,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最重要的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听你说什么精神克制方法。”林素雁脸上带着不羁的笑容,言语间那点傲慢淋漓尽致,“那些普通人?Mute?”
难为左淮清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忍住不对林素雁破口大骂,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林素雁的眼睛:“作为一名哨兵,不能控制你自己的精神是致命的。在战场上会有无数种反制的手段来影响你的意识,如果你不能控制,也就意味着你的精神对所有入侵端打开。等你变成困在自己躯壳里的灵魂,你的所有意识只有自由,陷入偏执,最后精神落入井中。这是人性中对自由的渴望导致的,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
......尽管这段话一直在她耳中回荡,林素雁依旧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不断下滑。
她像是无法交流的幼兽,辗转徘徊不得解脱,心里念头很强烈,却无法用语言去表达。
花满瓯肯定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脸转了过来。看到另一边掩在长发下的耳麦,林素雁才意识到花满瓯在打电话。
应该只有几个呼吸吧,但林素雁恍惚间觉得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甚至能够描摹几遍花满瓯的脸,然后在心里对自己下定论。
她们两个是不同的。
至少花满瓯挥手把她叫过去,不是为了骂她。
林素雁心安理得地坐到花满瓯对面,开始反思起自己之前是不是有点抖m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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