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辣椒对不起……”
“温温没有时间了。”温拾觅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手上力道却不减分毫，将匕首拔｜出刚脱离不到两秒再次狠狠｜刺｜入。
驱动器对机械兔来说是掌握生死的命脉，温拾觅的两刀是奔着要她命去的。
温拾觅眸光依旧温柔，将脸庞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上，温声说：“小辣椒，你知道吗？你自被创造起就是斯派克亚森的眼睛，你身上安装了太多不可告人的东西。你今日见到我了他今日不会知道明日迟早也会知晓，所以你活着一天，我就永远逃不了被抓回去的命运。”
“为……为什么……”小辣椒没有眼泪，只是双眼大睁，执拗地看着她。
温拾觅轻轻在她额心落下一吻，低声说：“我很在意你，如果我和你之间只能活一个我会毫不犹豫去死。可是，如果我们四个实验品之中只能活一个，我只想他活。”
“我要去救他，埃瑞尔在等我，你明白吗？”
“为什么……”小辣椒语言功能混乱，想表达太多却只能不停重复为什么。
温拾觅伸手阖上她的双眼，温声哄着：“小辣椒乖，你没有痛觉，只当睡一觉好了。等温温救出埃瑞尔，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去向你赎罪的。”
小辣椒还是不停重复着为什么。
温拾觅笑容苦涩，眸光却坚定，将插入她驱动器的匕首利落拔出，那痛苦折磨的声音也终于彻底消失了。
温拾觅亲手割下她的头颅放在一边，随后将她身上的机械零件一一拆解开，前几分钟还如孩子般抱着她不放的人转眼变成了一堆冰冷的零件器具。
温拾觅冰冷的嗓音响起：“我知道你不喜欢这儿，但我带不走你，连一枚螺丝钉都不能带在身边。不过你放心，温温不会让你待在这太久。”
温拾觅将小辣椒身体里重要的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的零件堆在一起，毫不留情地一脚踩碎。
看着地上的碎片，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心底似乎也有某种东西碎了，碎得彻底。
温拾觅不经意一瞥，愕然发现小辣椒的眼睛动了一下，她只眨了一只眼睛，眼眶里源源不断渗出机油，像是落泪一般。
她仅存的头颅还有意识！！！
所以小辣椒刚才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亲爱的温温，亲手将她的尸身摧毁！
机械兔没有眼泪，那双眼睛里渗出却不只是机油——而是血泪。
意识到一切的温拾觅呼吸陡地急促起来，她不敢直视那双充满哀伤的眸子，惊慌失措地转过身去。却陡地发现手上沾满黑褐色的机油。
这于她而言不是机油。
——
而是亲人温热刺目的血。
温拾觅慌乱地将手在衣服上用力地蹭，试图掩盖一切。可是无论她怎么擦拭，她的手还是沾满了血，怎么都擦拭不干净。
温拾觅面白如纸，呼吸急促的喘着大气，浑身颤抖着，双手更是抖动的没停。
“温……不怕……”
小辣椒居然还能发出声音！
温拾觅缓慢僵硬地转过头去，随着一阵滋滋滋的电流声响，小辣椒耗尽了所有只为发出那极其微弱的声响：“别怕……”
“嘭！”
一阵短促刺目的火花从机械兔的发顶亮起，没几下就熄灭了，那双眸子也彻底闭上了。
毫无征兆，温拾觅突然泪如雨下，抱着头崩溃大哭起来。
良久，温拾觅用手背将泪水抹去，将小辣椒的头颅装入盒子里。
“司醇在下面，他会陪着你。不要害怕，用不了多久，我会去地底下陪你，给你赎命。”
——
霍斩昀和斯黛拉尚未走出试验站。
忽然间，一声一声的诡异声响自不远处传来。
斯黛拉顿时戒备地拔出拳刀，道：“有东西来了。”
斯黛拉屏息将拳刀立在身前，随时一副迎战的姿态。
“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近，斯黛拉一眨不眨地盯着栈道的拐角。
突然，一个身影蹿入视线。
远远看去，那像是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孩童，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诡异的老人。
老人佝偻着身子，脊骨以一种夸张的姿态折叠，让他无法直立起身体。他虽看似苍老，行动却极为敏捷。不急不躁地朝他们走来。老人的牙齿已经掉光了，下颌往里缩，面颊亦失去张力全部下垂，折出千百道皱纹。
他的眼眶是两个空洞，萎缩成两个黑色的孔，鼻子已完全退化不见。两颗似竹鼠般的长牙横在三庭。
他已经瞎了，但他似乎就是能精准地定位斯黛拉他们所在之处。
距离随着老人的步伐缩减，斯黛拉将心悬起，正欲动手之际。
老人却停住了脚步，斯黛拉不解，握着匕首的手微微松开了些。
老人面对他们而站，缓慢艰难地跪了下去。
斯黛拉微微瞪大了眼睛，而霍斩昀不为所动，只是开口说：“不杀你，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老人直接用尖利的指甲划破了自己的指尖，用鲜血在地上留下一串文字。
“请跟我来。”
老人缓缓起身，迈着步子走进了一处秘密基地。斯黛拉有些犹疑地看向霍斩昀，霍斩昀知道她的顾虑，腾出一只手牵住她，“别担心，有我在。”
只一句话，让斯黛拉所有的不安都消散。
斯黛拉跟着霍斩昀的步伐，被他牵着走进去。眼神不自觉地放在那把自己包裹住的大掌，嘴角扬起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弧度。
老人再次划破自己的手指，在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的触控屏上画着一些斯黛拉看不懂的图案。
像是一个方阵，待最后一笔落成，一个图腾浮现出来。
图腾散着五色的光芒，不一会，地面上正中央的显示屏凸起，显示出“指纹解锁”的字样。
只见老者将手掌按了上去。
悄无声息地，推动着大门的运行。
“轰隆轰隆”的几下，地板剧烈震动起来。
天旋地转，霍斩昀伸手揽住斯黛拉的腰，将她护在怀里。
原来这里看似两列并排的监狱暗藏玄机，这藏尸阁明面上藏尸，实则是一个巨大的开关。每一间都是机关单独排放却别有深意的轴轮，老者的血触发了第一层机关，三人所在的那间藏尸阁按照前人规划好的轨迹运行起来。
运行之际，忽然，一阵刺耳的声响突然蹿起，老者当即捂住了耳朵。
霍斩昀当即将斯黛拉按在怀里，他的胸膛结实地为斯黛拉挡去一片噪声。另一只手紧紧贴附在斯黛拉另一只耳朵上。
斯黛拉愣了下，亦举起双手，为霍斩昀挡住这能不动声色将人心脾震碎的噪声。
震耳欲聋的声响持续时间极长，即使捂住了双耳亦不能完全免受其害，让人好一阵不适应。
待斯黛拉察觉这机关终于停止运行后，斯黛拉缓缓松懈下来。
“扑腾”一声，老者忽然直直地跪坐在了地上。
“老人家？”斯黛拉见他久久没有动静，缓步上前查看。
老者那已萎缩成小孔的眼窝处源源不断地流出刺目的红。一滴滴坠落地下，似地狱攀爬而出的花。
斯黛拉屏息，不可置信地想去伸手探查他的脉搏。
“不用试了，他已经死了，”霍斩昀嗓音低沉道：“不出所料，他就是低阶彘奴，他的身体因为改造变得极为脆弱，任何一点外界的伤害都可能致死。他的耳膜无法挡住声音的侵害，器脏也已经全部都被震碎了。”
“这声音可能就是第二层挡住外来者的机关。”斯黛拉一阵后怕：“没有明兵暗器，却毫不费力地就能一击毙命。”
斯黛拉将视线转移到老人身上，不可置信道：“他知道自己会死，他也带我们来了。”
霍斩昀道：“或许他一开始就在等着入侵者，等待完成自己的使命，然后死去。”
斯黛拉低头凝视着老人诡异的姿态，他的左手掌摊开，五指大张着，而另一只手，却完全失力地垂落在地。
斯黛拉上前，仔细地观察着他的手，还不等霍斩昀阻止，她便直接拿起老者的手查看。
接触到他手的那一刻，斯黛拉便开口：“他看起来是个老人，可他的手没有褶皱，没有茧子，白嫩细腻似青年一般。”
霍斩昀道：“他本就是个青年。”
斯黛拉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霍斩昀道：“看他的血管及肌肉形态，都足以证明他岁数不大。”
斯黛拉垂眼盯着他的手掌，倏然，斯黛拉像是发现了什么，道：“他的指腹上有疤。”
老者的五根手指指腹上都有不太显眼的白色刀疤，像是被尖锐之物刻画出的痕迹。
白色的疤痕像是经过了数次的摧残，在快好时又按照等比例重新划开伤处，所以疤痕极深，图案清晰。
霍斩昀问：“是什么？”
“好像是太阳和月亮，”斯黛拉道：“它们的排列不知道有没有规律，从大拇指开始分别是太阳、月亮、月亮、太阳、太阳。”
霍斩昀垂眸凝思了下，道：“是阴阳。”
“阴阳？”斯黛拉道：“太阳为阳，月亮为阴。他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霍斩昀默了下，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是路线。”
“路线？”斯黛拉望着面前藏尸阁凌乱的布局，豁然省悟：“我知道了，刚才那机关运行的轨迹就是为了扰乱我们的视线。现在看似已经没有路了，而通道其实已经打开了，只是需要我们破开迷局，找到正确的路线。”
霍斩昀道：“阴阳就是最直接的线索。”
斯黛拉嘶了声，抓耳挠腮的，怎么想都没想明白这简单的“阴阳”两字到底透露了什么。
霍斩昀道：“它故意打乱了藏尸阁的布局，就是为了给我们设置障碍。而藏尸阁里除了死尸什么都没有。”
“所以死尸就是关键。”斯黛拉忽然想起什么道：“天为阳地为阴，日为阳月为阴，男为阳女为阴，所以是男女！”
霍斩昀道：“这里死尸无数，女尸寥寥无几，这为数不多的女尸就是关键。”
斯黛拉道：“这就好办了，一个个去看，有女尸的为阴。我们再按照老者的线索走就行了。”
斯黛拉快步走进另一个藏尸阁找女尸，找了好几个藏尸阁，却没有发现一具女尸。
“不用找了，”霍斩昀道：“女尸消失了，在刚才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女尸就已经被人悄无声息地运走了。”
“操，”斯黛拉踹了脚石门，忍不住爆粗：“这鬼地方到底是哪个丧心病狂的人设计的？我真想把他的头按在地上猛捶，砸破他头盖骨看里头是不是都是脑屎！”
霍斩昀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道：“不急，都到这一步了，该浮现出来的一个都跑不掉。”
斯黛拉坚持不懈地继续找，找了二十多个依然没有发现后她再次爆发：“我就不信了，我非破了那狗东西设的局！”
“没了女尸又如何，”斯黛拉道：“我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单凭这藏尸阁里的尸体摆放的人数和布局，我就能回想起在这之前有没有发现女尸。”
斯黛拉再次回到开始的地方，看着刚才一一走过的地方。
闭眼回想了好一阵，睁眼，直径走向第十一间藏尸阁。拔出匕首，直接在门上划出一个记号。
她又依次走到第二十四间藏尸阁，做了个记号后，拍拍手，颇有些小嘚瑟道：“仅有的两个都被我找着了！这下好了，我看那个狗东西还有什么招数！”
“两个月亮对应两个阴，如今找到了，剩下的数十个阳呢，怎么确认？”
“啊这……”似一盆冷水泼下，斯黛拉刚冒出来的一点点兴奋的小火焰瞬间被扑灭了。
“狗日的，”斯黛拉啐道：“果然没有那么简单，那狗东西在这等着呢！”
霍斩昀淡漠地用火引燃地上的尸油，很快烈焰熊熊燃烧起来。
斯黛拉惊诧道：“你要烧掉藏尸阁？”
“水属阴火属阳。”霍斩昀沉声道：“相生相克，烧不掉的，就是答案。”
两人走到安全区静候，任由火苗吞噬一切。
这火焰似受人掌控一般，不蔓延，丝毫不会触及与之无关的任何，亦很神奇的没有浓烟。火舌安静地舔｜舐着藏尸阁，不落下一处。
待一切恢复平静，嘭的一声巨响，实验室底部暗门缓缓打开，一个黑匣子被升降台缓缓升起。
斯黛拉打量了下，没发现异常，直接伸手打开。
“啊！”
斯黛拉猝不及防地跌退两步，霍斩昀瞬时单臂将她搂进怀里。
只见那黑匣子里，方正地摆放着一颗头颅。
是小辣椒！！！
小辣椒的嘴角被人沾上人血画出了一个微笑，那眼睛大睁着，直直地望着他们。
霍斩昀伸手将黑匣子里放置的字条拿出，打开一看——
二人不由脊背发寒。
上面一笔一画写着：“放了埃瑞尔，不然这个盒子终有一天会装进你们的头颅。”
斯黛拉有些惊惧地打量着四周，颤声道：“有人，一直在监视我们。”
“我们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控范围，”斯黛拉道：“他一直在耍我们！”
霍斩昀盯着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哼笑，一字一顿道：“斯派克 亚森。”
他轻轻转动了下尾戒，下一刻，嘭的爆炸声接连响起，数个微型监视器当场被炸毁。
陈鹤垚盯着忽然黑了的显示屏，饶有兴致地歪了歪脖子，笑了。
“这游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那个男人，也很有意思。”
身旁的人适时出声，问：“需要派人除掉他吗？”
陈鹤垚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有节奏地在桌子上敲了敲，道：“你们弄不死他的，包括我，也难以除掉他。更何况我现在摸不清猫儿对他的态度，如果猫儿恨他那让他多活几天也无所谓。如果猫儿动心了，那我迟早要亲手挖开他的胸腔，剖下他的心脏，亲自品尝。”
“不过，”陈鹤垚道：“如果让他死太早就不好玩了。”
“那温拾觅呢？她闯下大祸，毁了主人的心血，还宰了那只机械兔子。需要我带着她的尸体来见主人您吗？”
“温拾觅……我倒是小瞧她了……”陈鹤垚思索片刻，淡声道：“让她死太容易了，先放任她去吧，她既然加入了这个游戏，那便一起玩好了。多一个人只会让游戏的故事更加丰满，更有意思不是吗？”
那人颔首道：“遵命主人。”
“这个游戏最有意思的是我没有写剧本，目前发生的一切都让人意外之余又不由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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