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夜里湿冷的草叶间,露水落下,一只野兔窜过。
嗖——
一根银灰色的甩棍砸在野兔身上,电流闪过,野兔被电了个外焦里嫩。
甩棍重新飞回楚江蓠手中。
楚江蓠拎起野兔,怜爱地摸了摸手中甩棍。
凝气成形,可以御使本命法器,她已迈入了练气期,算得上是一名修士。
很好,原主因不能修炼被众人欺辱,现在她将夺回失去的一切!
中二之魂熊熊燃烧,楚江蓠笑起来,肚子却咕噜一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再中二也得吃饭,她实在太饿了,揉着肚子返回山洞,掏出包袱里的小剪刀给野兔去毛,去内脏。
她边处理边思考,按理说,凝气成形后的修士都可以辟谷了,她为什么还会饿呢?
她已拥有系统的全部权限,只需心念一动,眼前就弹出了一页页解释信息。
原来,凝气成形只是刚摸到修炼的门槛,她还需要修炼路径对应的心法,才能真正成为修士,学会辟谷。
修炼路径有十种,由十种不同颜色代表,粉、赤、橙、黄、绿、青、蓝、靛、紫、玄。
音修为青,器修为靛,可她的灵气团是灰色,不属于十色之中。
灰色灵气团代表了什么?
她找不到同灰雾有关的信息,只能沉默地剪开野兔的皮肉,先填饱肚子要紧。
血水流了一地,弄脏了她的手。她从杜彦的储物锦囊里掏出一葫芦灵泉,洗干净野兔。
早先杀杜彦的时候,她还不觉有什么。
人在险境之时,会尤其冷静。多余的情感都被极致的理性压制,她出手时不曾有过犹豫。
但到了现在,她平静下来,开始解决基础需求时,身为人的那部分情绪又随着人性中的饥饿重新涌了上来。
即使她有无数种理由可以说服自己,即使她很清楚,放在前世的法律架构下,她的行为也无罪,是标准的正当防卫。
可她亲手按下了一个活着的生命,对方在她棍下停了心跳。
她杀了人……
第一次杀人的恐惧,在寂静的夜里,在潮湿的山洞里徘徊。
像一只阴冷的鬼影,拂过她的脸,她的手,钻进她的心脏里。
那又坏又蠢的系统也不是毫无存在价值,至少这种时刻,它还可以同她说说话,排遣掉阴湿的恐惧。
可耳边只有野兔皮肉分开的声音,血水涌流,像极了河水淹没杜彦时的汩汩气泡声。
仙侠世界里,想要成神,她接下来是不是还会杀掉很多人呢?
这样的她,即使回去现实世界了,还能做一个正常人吗?
她不知道……
她只是很饿了,将野兔剪成骨肉碎片。
她找来一些干树枝,甩出甩棍,蓝紫色的电流在树枝上闪过,跳出一缕火苗。
火苗越烧越旺,照亮了这处小山洞。青藤安静地挂在山壁上,地上残留着湿润的暗影。
她匆忙烤着野兔,准备一烤熟就立刻熄火,以免火焰引来追踪的人。
火焰的噼啪声中,山洞深处传来一阵低微细小的呻吟。
地面上的湿润暗影像是某种野兽爬过,断断续续通向黑暗深处。
一阵冷风,橘黄的火焰一闪,黑暗中跳出一抹红光。
楚江蓠猛地起身,甩棍入手,棍头环绕着蓝紫色的电弧。
那里面是野兽还是什么?
进还是退?
又是一阵冷风,红光微微晃动。她听清了低微的呻吟,是有人在呼救。
她握紧甩棍,举起火把,小心翼翼地靠近洞穴深处。
火光一点点推开黑暗,照亮一处坑洞。
一柄长剑插在坑底,朱红的剑穗轻晃。
长剑旁的阴影里,躺着一个人,一个重伤的男人。
她看见的红光,正是围绕在这男人周围的一圈红色灵气。
红色,灵气?
这家伙是阵修!
男人脸上糊满了干涸的鲜血和泥块,身上的伤更是血肉模糊,尤其是肩膀一处利器伤痕,隐隐可见白骨。
她几乎要以为这是个死人。
但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微颤着,呻吟出一句:“救我……”
楚江蓠立刻蹲下身,从杜彦的锦囊里翻出疗伤的灵药,给他塞了几颗补气丹。
这人伤势太重,伤口染了许多脏污,不能直接上药,补气丹可以先吊住他丹田的灵气。
给他续上命后,她才开始用那灵泉像洗野兔一样,帮男人擦干净肩膀的伤口,再涂上灵药。
灵药一抹上去,这具重伤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应是痛极了。
但这人反而连呻吟声都没了,只闷闷哼了声,就安静下来,身子一动不动。
楚江蓠不清楚他是不是死了。重伤的人熬不过疼痛,是很危险的。
她拍了拍对方的脸,询问道:“喂,还活着吗?你千万别死了啊,你死了我的药都浪费了,这很贵的。”
她很不想让这人死。毕竟今夜杀了杜彦,心下不宁。若是能救回一个生命,也算是一桩难得的安慰。
可这人怎么拍也没动静,楚江蓠叹了口气:“可怜的人,死了还要帮你埋尸。”
这人忽然大喘了一口气,干裂的唇微张,叫着要喝水。
楚江蓠拿出葫芦,刚要给他喂水,又忽地收回手。她认真道:“不行,你失血太多,暂时不能喝水。”
她迅速给这人上完药,撕开身上的布条,给他止血包扎。
她能做的急救只有这么多,这人接下来是生是死,只能听凭天命。
夜色深长,她坐在男人身旁,撕下一块衣摆,沾湿后慢慢替男人擦去脸上血污。
大概是男人失血太多,血污下的皮肤格外苍白透明,似一团冰雪,又凉又嫩。
略微估算下,这应该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少年睁开眼,一双琥珀色的瞳仁,像是熬化了的焦糖,晕着雾蒙蒙的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擦拭少年眼皮上的血污,少年顺从地垂下眼,纤长蜷曲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闭合。
血污除尽,他的下睫毛沾了水,湿漉漉的,漆黑乖顺,像是刚哭过。
是一张蛮漂亮的朗月般的脸。
真可怜,怎么能伤得这么重呢。
看少年这伤势,应该也没法同她解释因由。楚江蓠也不想多问,干脆让少年好好休息,她回去吃野兔。
踩灭了火焰,她坐在洞口,撕下一块野兔肉。这野兔烤了太久,皮肉已经焦了,再加上没放调味料,难吃得很。
没办法,填饱肚子是第一要务。她嚼巴着干柴般的兔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影,望向天边的月亮。
柯良应该还在带人找她,今夜过后,她不会在此停留,那重伤的少年估计没法行动,不知该怎么办呢。
救他一命已是善举,她自顾不暇,也没法再多管闲事。
让少年听天由命吧。
晚风吹动草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一道细长的影子逐渐靠近。
影子上方,林海起伏,翻卷出月色银浪。
数位黑衣人在林中穿梭。
人影落地,躲藏在林间最深的黑暗里。打头的黑衣人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小心前进。
黑衣人腰间罗盘亮起暗紫色的光,传出一道冷峻女声:“可有消息?”
黑衣人迅速拿起罗盘,说道:“栗将军,那小贼重伤难愈,现已逃进清徵宫的长玉山中,我等派出玉影骄蛇,正在追踪小贼,不久就能抓到他。只是今夜楚家长公子归来,属下担心会有变故。”
说话间,婆娑树影中,另有一行人正往山上来。柯良走在队伍开头,高举明珠,带人扫开林间的草叶,似乎在寻找什么。
黑衣人:“不好,有人来了,好像是楚家的人!”
栗将军:“楚家?他们来做什么,难道消息传得这么快,楚家也想夺宝?总共来了多少人?修为如何?”
黑衣人:“最高只有练气中阶,带队的是楚家长公子的外侍,修为太低,不像是来夺宝的。”
栗将军:“事关我族至宝,绝不可多生枝节。楚家来人中既无高手,全歼。”
黑衣人:“是!”
话毕,黑衣人一招手,十数位影子般的黑衣人扑向柯良一行人。
刀光剑影,碎叶纷飞。林海上的月色染满雾气,透出朦朦胧胧的暗红。
今夜不太平。
楚江蓠虽然刚步入炼气初阶,境界不稳,但五感已变得异常灵敏。
她听得四野的声息不对劲,便提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
忽然间,她脚下草叶破碎,一道细长绿影窜出。
甩棍破空,电流刺啦一声,撞上一段柔韧的圆柱。
一条长蛇被她甩飞在地,滚了两圈,又扬起头来。
有蛇!
楚江蓠先下手为强,趁长蛇还未起身,甩棍带电,舞出蓝紫色的电火,径直杵在蛇头处,将它死死按住。
她灵气入体,四肢的力量已比过去大很多,生生将这条蛇按在棍底。
电流四窜,长蛇的鳞片下跳跃出树杈般的电弧。
但这长蛇并非凡物,鳞片强韧,能抵御电击伤害。
有蛇鳞保护,它不怕甩棍上的电流,反而甩尾攀上甩棍,同楚江蓠角力。
一股巨力要将甩棍从楚江蓠手中夺去。
两相较量下,楚江蓠咬牙一甩,棍带蛇飞,径直撞在洞壁上。
轰——
碎石纷纷,洞壁像是被炸弹炸过,留下一道深坑。
石灰沉降,露出坑内一动不动的长蛇。
长蛇的力已卸去,楚江蓠微微松了口气,收回甩棍。
那长蛇浑身鳞片焦黑,软软地盘在坑底。
这条蛇很奇怪,山中食物很多,它不去捕猎,居然将目标定在她身上。
楚江蓠隐隐不安,出棍补刀。
长蛇忽地抬头,一声尖啸。尖啸嘹亮若鬼哭,能穿透人的脑袋。
楚江蓠大脑一痛,手上动作迟钝。
长蛇身后爆出一条绿色巨影,两只蛇眼有如黑夜里的鬼火,幽暗可怖。
它立起身子,浑身胀大了许多,绿影几近凝成实质,显然是爆发了。
洞穴深处射来一道银光。
银光飞快,只在眨眼之间,长蛇一抖,被银光死死钉在坑底。
银光上一段朱红剑穗摇曳。
是少年的长剑!
剑刃寒芒熠熠,插进长蛇体内。长蛇伤口的鳞片焦黑,翻卷而起,露出柔软的皮肉,绿色的血缓缓从伤口渗出。
长蛇身后的绿影受到刺激,发疯似的冲楚江蓠咬来。一张巨口足以吞掉她整个脑袋。
身体比大脑的反应更快,楚江蓠侧身下腰,避开绿影的巨口,一棍子甩在长蛇裸露的伤口处。
放电!
电流沿着皮肉窜进长蛇体内,长蛇抽搐不已,流出皮肉烧焦的味道。
轰——
洞穴内地动山摇,绿色巨影砸在地上,化作点点荧光,飘散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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