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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沈适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谢府门口。

只是看着那两个小倌的脸,他就难以遏制地心生烦躁。

现在看到满脸惊惧的谢璇衣,他忽然有种怒极反笑的情绪。

他并不是一个多洁身自好的人,更没有所谓的感情洁癖。

他大可以纵情一夜,不过是每个帝京里的纨绔常做的事,但他下不去手。

因为两个小倌,都有些像谢璇衣。

那个他轻蔑着、厌烦着的狗皮膏药,一点好处便能收买、听不出真假话的蠢货。

当他站在谢璇衣院门前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种怪异而可笑的情绪。

谢璇衣刚刚脱下外衫,穿着薄薄的里衣,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沈适忻拖拽出了院子。

他的手腕被粗暴地拉扯着,用的力气并不小,他跌跌撞撞被扯着,胡乱地想,恐怕明天又要留伤痕,又要浪费积分。

谢家不算有钱,但府邸规制并不简陋,从谢璇衣院子出来,一路上闹出的动静不小。

不少下人惺忪着睡眼出来,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呆立在原地,险些掉了手上的灯笼。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快去请老爷,人群这才骤然清醒,顿时四散。

然而沈适忻喝多了酒,越发暴露没耐心的本性,几乎是不管不顾冲出谢家,听不到谢璇衣吃痛的轻声,自然也不在乎对方膝盖撞在门槛上的青紫伤痕。

来接沈适忻的下人紧赶慢赶,将马车停在谢家门口。

夜里鲜有人出门,宽阔的街道上只剩下呼啸的寒风。

马车的速度也极快,仿佛怕跑慢了马,就要被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子责骂。

谢璇衣并不明白对方要做什么,只是闻到对方身上浓浓的酒气。

“沈公子,你喝酒了,现下意识并不清醒,”谢璇衣没敢抬头看他,低声道,“停车放我回府吧,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发生过?本公子清醒得很,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沈适忻冷笑一声,鞋尖挑起跪在马车里的人的下巴。

“谢璇衣,你究竟给那群死丫头下了什么**药,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喜欢你。”

谢璇衣一向很有耐心,此刻只当对方在发酒疯,又心知不能跟醉鬼计较什么,无奈道:“一群小姑娘而已,她们只是爱听新鲜事物,见我从书院回来,求给她们胡乱讲讲罢了。”

“你是胡乱讲讲,你那丫头们可未必这么想,”沈适忻一心是自己的揣测,对谢璇衣的解释不屑一顾,“她们那眼神,恨不得时刻挂在你身上吧。”

谢璇衣见对方油盐不进,叹了口气,不知道作何解释。

多说多错,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说了。

哪知他的态度在沈适忻眼里,已经演变为心虚。

不过一炷香有余的功夫,马车已经到了沈府。

谢璇衣又被拽着回到沈适忻房中,对方一甩手,便将他轻飘飘扔在床榻边的地上。

沈适忻一番动作,有些发汗,便将外袍丢在桌上,瞥见谢璇衣发白的脸色,笑容忽然变得很恶劣。

不知道他向小厮说了什么,很快便有人双手捧上一只木匣子。

匣子两侧各打了两个小孔,不知是做什么用。

谢璇衣猜不到他的行事,却无端心脏一颤。

面对难以揣测的危机,他下意识往后挪了几寸,后背却撞上雕花繁复的床架子,再也退缩不得。

沈适忻习惯夜里关窗子,今日却因风大,硬生生将关紧的木窗破开一条小缝,呜呜地吹着,莫名可怖。

他背着月光站在谢璇衣面前。

谢璇衣似有所感,惶惶然抬起头,却见到对方慢慢蹲下身。

他蹲着依然比自己高上好些,此刻紧紧挡住了所有泄露的亮光,只留下一片令人生畏的阴影。

冷色,像对方今日的衣裳。

沈适忻打开那只盒子,将盒子里的小物件抓了出来。

它太小了,小到用如此庞大的匣子装,竟然莫名有些可笑。

但是谢璇衣笑不出来。

沈适忻的手,用一种把玩的姿态,扣着那只一面之缘的小雏鸟。

从学堂回来的路上,谢璇衣曾央求系统帮他查过那只鸟。

那是一只黄鸟,如果它能够长大,会是一只羽毛鲜艳、歌声清脆的禽鸟,它会远比他开心,比他自由,比他看得更高更远。

比他更知道,云层之上的天空,究竟蓝得多么澄澈。

几乎是片刻,谢璇衣就猜到对方想干什么。

“你……沈适忻,你不能这么做!”

他的脸色一下子彻底白了,眼里的惊恐甚至胜过面对众人围剿讥笑时的情绪。

从拿出这只鸟开始,沈适忻一直在观察对方的状态。

得到想象中的效果,他脸上的笑愈发残忍,甚至因为这一刻的被取悦,原谅对方抓在自己手臂上的行为。

“本公子要怎么做?”他故作疑惑,反问道,“要毁掉你和宋盈礼那丫头的定情之物?”

谢璇衣不敢对对方用力,只能徒劳地抓着对方袖子上的层叠布料,倔强地摇着头,眼泪已经淌了下来,“你明明知道,你知道我没有这种意思。”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满城风雨,他不信对方从未听闻。

无论从什么人的口中,无论是用哪种情态,嘲笑着或是怜悯着。

都该知道他是帝京最大的笑话了。

“本公子不知道,”他笑着,明明是令人如沐春风的表情,却像是亲手将谢璇衣推进了最冷的冰缝,“既然你都这么想了,那本公子便只好做个好人,成全你。”

他抓着那雏鸟的左手慢慢收紧。

谢璇衣听到小鸟尖锐的叫声,撕心裂肺,一声声像是锋利的剪子,将他的一切剪碎,直到破破烂烂,血肉模糊。

这种痛苦远远比他的伤难捱。

他的耳朵像是被一层磨砂玻璃遮住,只有尖锐的嗡嗡声,掩盖了他此后的愤怒、推搡,甚至去抢夺。

然而沈适忻比他高大,他又身上带着伤,全然无力抗衡。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一天,又像是时间停滞在这一时。

最后,有一片很小很小的绒毛从沈适忻手里飘落下来,落在谢璇衣花瓣一般凌乱铺开的衣摆上。

只是停在那儿,再也不动了。

像是在嘲弄,哪怕是夜风都不舍得多照拂这个刚刚落地的灵魂。

谢璇衣眼里还流着泪,像是忘了停一般。

他听到自己喑哑的嗓音:“沈适忻,我究竟有什么错。”

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凌。

他听过枯木逢春、死灰复燃的故事,却第一次发现,春草作灰,只用一颗很小很小的火苗。

“你活着,就是错的,”沈适忻满手是血,却恶趣味地用那只鲜血淋漓的左手掐着他的下颌,大拇指颇有兴致地将血滴晕开,直到浓烈的气息刺激得对方频频闭眼,“你这样的人,哪有脸去勾引旁人?我要是你,倒不如一刀捅死自己算了。”

“你只是一条摇尾乞怜的蠢狗而已,站起来,就能变成人了?”

“谢璇衣,你只能一辈子当我脚边匍匐的狗。”

沈适忻第一次那么细致地观察谢璇衣的眉眼。

他哭了太久,乌黑的发丝粘在面上,此刻连半阖着的眼皮都在轻轻抖动,青紫色的血管若隐若现,睫毛更是被泪珠聚成一簇一簇,比平时更惹眼,更可怜。眼泪冲淡了他眼角的血,眼底却仿佛比血更鲜艳。

他心里的某些想法忽然如烈火般叫嚣起来。

谢璇衣眼神快要涣散,猛然间感受到对方的动作,才回过神。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无论他再怎样推阻,都拗不过沈适忻的力气。

对方已经扯开了他的衣襟,又抓着他的手臂提起来,摔在刚刚靠着的床榻上。

沈适忻抓住他手臂的一瞬间,还有些许犹疑。他太瘦了,仿佛自己再用些力气就能将骨头捏断。

可谢璇衣感觉不到他的犹豫。

眼前发白的一瞬间过后,他艰难地笑了笑,用气声道:“沈公子,你这么恨我,不如给个痛快,杀了我吧。”

听清楚谢璇衣说了什么,沈适忻飞快地按住对方脆弱的咽喉,方才的犹豫一干二净。

在谢璇衣眼里,他就像修罗地狱走出来的恶鬼。

“你也配痛快?”

-

月上中天,风愈发大。一连吹了几个整日,现下云苔尽扫,天清气朗。

记忆抹去了他最痛苦的回忆,谢璇衣已经忘记自己刚刚被怎样粗暴的对待,如何被按在被褥间,以一种屈辱的姿态被迫承欢。

他的眼泪像是已经流干了,最恨的话也都说尽了,连心痛的权利也被剥夺,感知变得比眼下的泥泞还要破败。

他靠着床架的柱子,浑身都在发着抖,甚至不敢低下头,和一身的狼狈打个照面。

沈适忻已经从先前奇异的冲动里回过神,在茶几边倒了一盏冷掉的茶,仰头一饮而尽。

“沈适忻,”谢璇衣低低地叫他的名字,声音哑得不像样,他轻轻清了清嗓子,“你不是,要和吴家的小姐成亲了吗。”

他话是疑问,说出口却是陈述句。

沈适忻皱眉,刚想斥他胡言乱语,话到嘴边却忽然转了个弯。

“吴家小姐下月十六便要及笄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但听在谢璇衣耳朵里,便成了无形的承认。

“那我呢,你这么对我,对得起吴家小姐吗。”

沈适忻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一时皱了皱眉。

或许是刚刚的伺候让他非常舒心,他难得多给了谢璇衣一些好脸色。

“莫非你要昭告天下?”沈适忻目光转向他,“本公子自然不介意。”

“至于你爹,他巴不得你主动投怀送抱吧,怎么敢多说一个不字。”

谢璇衣没有再说话,眼神在宽阔的房间里游离。

沈适忻的卧室装潢,比他的好了不知多少倍,说一句雕梁画栋、人间仙苑恐怕也不为过。

忽然,谢璇衣的目光停顿在一点。

沈适忻注意到,也看了过去,只听对方涩声询问。

“……沈公子,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戒指。”

写这章的时候在教学弟改作文,有点暴躁,过段时间再修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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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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