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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落雪

“什么?”

晏渺还以为孙家人已经花重金请了道士,不会出意外,就算有意外也要过一段时间吧。谁料连新婚之夜还没过,人就没了。

“今天看他身体还好好的,总不能突发恶疾吧,可是有贼人进了孙府,或者有人给他下了药?孙家那边什么情况,有没有找到可疑的人?”

丫鬟惊奇地看她一眼,以前小姐从来不会过问这些事的,她和孙府并无交集,如今却这般着急,看来小姐也不像旁人口中的无情无义。

丫鬟正了神色:“不清楚,消息被孙府封锁了,只知道孙公子死了,其余一概不知。”

丫鬟见她还有些茫然,补充道:“出事时时间是晚了些,但还有些宾客留在孙家,新娘当时跌跌撞撞冲入大厅时,他们喝得正欢。小姐也知道县里不隔事,没出半个时辰就满城皆知,孙家封锁不了消息,眼下是把宾客扣下,让下人守住各个出口。孙老爷应该不相信孙公子是自然暴毙,肯定会彻查府上所有人。”

晏渺晃了下脑袋,心里在想:孙家肯定是查不出什么的。

她还想继续打听孙家的事,于是招呼着院里的丫鬟仆役聚在一处,给她好好讲讲。

夜深了,然而孙家出事却让他们精神亢奋,一个个热火朝天讲了起来。

晏渺白天睡够了,此刻毫无睡意,她让犯困的人自行回去休息即可,然而他们都摇着头说自己不困。

“孙家其实是有两位公子的,有婚约的那位应该是孙家二公子,只可惜前年游湖泛舟时掉水了,没能救回来。”

晏渺啧啧称奇,是在没想到一个小门小户竟然有如此闲谈。

“所以后来孙家大公子就……承担了婚约?那对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点,万一他也有自己喜欢的姑娘呢,总不能为了弟弟的婚约搭上自己的下半辈子吧。”

“本是如此,两家本来想的是婚约作罢,谁料孙家大公子不同意,非说可怜了张小姐,张小姐就是今天成婚的新娘。孙家和张家门当户对,本来再过两年就要成婚了,如果再找怕是找不到像孙家这样的人家了,孙家也找不到张小姐这般貌美贤良的人了。”

“孙公子相貌确实不凡,若我是张小姐,也愿意答应这门亲事。”

“孙公子变傻前,两人确实般配,只可惜……”

“我听说孙公子爱好赌博,欠下债务,所以想要迎娶张小姐,用她的嫁妆填上窟窿。”

“不可能,可我听说的是孙家两位公子都和张小姐青梅竹马,就像小姐你和曲公子一般,大公子似乎也对张小姐有情,只是碍于她和弟弟自幼定下的娃娃亲。大公子对张小姐可好了,经常送她首饰绸缎,怎么会是欠人钱的样子?”

……

说到曲涵,众人转移了话题目标,纷纷好奇地问晏渺:“小姐,你喜欢曲公子吗?”

“曲公子对小姐肯定很体贴,小姐能不能说说曲公子送给过你什么礼物?”

……

晏渺扶额,她就该在第一次提及曲涵的时候,堵住她们的话头,于是神情一凛:“既然你们正事说完了,那便去睡吧。”

丫鬟怏怏,一一告退。

晏渺披着大氅,支着手臂,她最想知道的是孙公子三个月前的事,但丫鬟并不知情。孙公子的事情,除了孙家人知情外,还有个人肯定也清楚。

她又想起曲涵说的那个道士,他没明说,可字里行间可知那道士在民间颇有声望,应当不会故意败坏自己名声的……吧?

可既然花了重金聘请,那道士一定有真本事,孙家听了他的话成亲冲喜,孙公子应该活得更久一点才对。

晏渺叹了口气,这些事越想越乱,她的脑子已经严重超负荷,不能继续思考了。

*

星罗门

“师兄,大师兄……他又不见了!”

“嗯。”

'“……那我现在是不是该去禀告给掌门?”

“不必,”祝峥放下茶盏,看着眼前的弟子笑了笑,“我会去找他的。”

弟子松了口气:“谢谢师兄,那我就不打搅你了,大师兄就麻烦你了。”

祝峥饮了口茶,似乎觉得味道不对,喃喃自语道:“坏了吗?前日还好好的。”

他话虽如此,却将那盏茶尽数饮尽,叹了口气:“只剩最后一点了。”

说罢,他站起身,整理好衣衫,如往常一般收敛起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前去大殿。

自从百年前大师兄出事后,星罗门的大小事宜全部落在他手里,他这才知道以往大师兄有多么繁忙,也更加知道了他天分之高。明明连忙里偷闲的时间都没有,却一步步突破筑基,金丹,甚至于元婴期。

大师兄的修为总是高他一大截,他一度非常羡慕,然而现在不是了。就算曾经天分再高,如今不思进取,也不过废物一个。

他烦躁于忙乱的事宜,但同时他更享受现在一切,若可以站在修为之巅,被所有人仰视,奉为圭臬,忙又如何,累又如何,疼又如何……不择手段又如何。

这一百年过去,他已是元婴后期,纵观星罗门众弟子,没有哪个能越过他去。

“师兄好。”

“师兄好。”

路上遇见,弟子们纷纷和他见礼,他笑着回应,无意间瞥见远处人,笑容垮了一瞬。

那是两男两女,分别是万松、齐书云、龙凌、柳洛,除去柳洛尚在筑基后期,其余三人都已经突破了金丹,其中龙凌更是到达了元婴中期,还差一步就能赶得上他了。

祝峥收回视线,他不是不嫉妒龙凌几乎和他比肩的修为,但他更在意另外的事情。

那个一百年前和他们几人关系亲近的人,那个让柏霜寻找百年的人,那个——

呵。

他一路行至大殿,几位长老已经到了,他沉默地忝列其中,他们的话语总让他感到无趣。

左不过监督弟子,右不过抵御魔族,中间偶尔夹杂对柏霜的叹息。

他们肯定不知道,那位“好徒弟”已经走了,再一次离开星罗门。

算下来,是今年的第三次了。

冬风陡峭,寒冬腊月,相比之前已经算是极克制了。

再开始的那些年,柏霜几乎不着家,成日在外面。后来被长老合力压制,讲道理、上武力,苦口婆心,舞刀弄枪,不知是长老的手段奏效了,还是他自己想通了,回到星罗门了。

然而人是回来了,心却没有。从此后便开始了不断地“出走”,一周一次、半月一次、一月一次,如今算是一季一次。

祝峥其实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最深的印象还是他雷劫后险些入魔,大家都很怕,若他入魔,正道便会多出一个强有力的对手。柏霜此人,修为一事有如天定,一日千里是常事,便是入了魔,只要潜心修炼,一定会成为为祸一方的魔头。

好在他并未入魔。

枝头已无树叶,新雪又下。

因着天气寒冷,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唯有一人迎着风,踏着雪,像是不怕冷,只穿着一件极为单薄的白色单衣。

身形消瘦,面色冷峻,手拿着一把极为漂亮的长剑,毫无情绪的双眸直直望着前方,似乎在出神。

卖早餐的摊贩好不容易瞧见一位客人,自然卖力吆喝:“客官可要喝完粥,刚熬好是热着的,大冷天的就要喝粥,胃里暖和。”

却见那人略过自己,像是没看见他这个人,忽略了个彻彻底底。

摊贩张了张嘴,不死心又喊:“客官不想喝粥的话,店里还有包子、小饼……”

人走远了。

摊贩叹了口气,拿起抹布擦拭蒸笼上的雪,视线里猛地出现一只手递上铜板。

他一抬头,竟是刚刚已经走远的客人,心下奇怪,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眼前了。

他热情地替他打包好,笑着送客,眼睁睁看着他飞走了……

飞走了……

摊贩瞠目结舌,原来竟是个修士么。

修士面无表情走着,一手握剑,另一手单手解开包装,咬了一口。

一般。

他本想将包子丢掉,转念一想把完整的那几个丢进储物袋。

传讯符有了反应,他皱眉,随手甩出。

“大师兄你去哪儿了?”

他声音是一贯的冷淡:“何事?”

“那个,你不在宗门的消息掌门已经知道了……这不是我说的,是五长老新收的那个弟子,事可多了,就会告状……”

“好。”

万松话还没说完,闻言心道:你知道什么了?

但下一秒符篆自燃,传讯符每张没能使用一次,使用时间最长高达十个时辰,可他每次和大师兄对话,顶多不过十句话,太浪费了!

柏霜顿住脚步,远处的草丛抖动,他翻开一看,是一只刺猬,身上的尖刺挂住了草丛里的红线,一时间被困住了。

他冷冷看着,末了还有骂上一句:“蠢货。”

看了半天,蠢刺猬就只会一个劲的往前冲刺,或许是扯得痛了,还会“嘶嘶”的叫。

蠢得他没眼看,本不想做什么,但想想还是抽剑一挥,两根手指捏住刺猬,不让它逃走。

他提起刺猬左看右看,不甚满意,好在洗干净应当还行。

他低喃道:“送这个给她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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