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最负盛名的成衣铺里,祝曜漫不经心地指了指一件的苏缎长裙,眼底闪烁几分掩不住的倦色。
方才那顿饭吃得她如坐针毡,如同一个误入饭局的小学生,听大人们分析国际形势,然后时不时抛出一些问题围猎她,巴不得让孩子表演个才艺,好像唯有如此母父才能有几分面子。
她只想扔下筷子大喊:
到底吃不吃饭了!
总算吃完后,晏迁却温声让她陪他逛街。
也不知道这晏长老有什么癖好,非得带她来挑衣裙,这铺子里随便一件的价钱,都能抵得上方才那满满一桌菜。
晏迁却已经挑了七八套堆在她面前,店小二在一旁笑得满面春风,不住地夸晏迁眼光好,祝曜却只觉浑身不自在。
——现在她是被大人带去买新衣服和新书包的小孩了。
而且这个大人还过分细致,从吃饭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晏迁好像能看穿她的喜好似的,连她口渴时想喝口茶,都能先一步递过茶杯。
而且他身为夫子,居然不觉得她逃课有什么不对的,不像祝昱……可怕!
不过细致归细致,他的举措总归还是有些突破她社交距离。
譬如此刻,拿着件月白绣裙的晏迁望着她,若不是她连连摆手拒绝,她都怀疑他想亲自帮她换上。
祝曜从他脸上看出一种慈祥感,但她无心再陪他玩什么过家家了。
她眼神往铺子外瞟了瞟,像是有什么急事:“夫子……我突然想起来,师尊找我有事呃。”
晏迁手中动作顿住,黑眸不自觉落在她脸上,像在审视她话里的真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须臾,他忽然抬手,想帮祝曜抚过鬓边碎发,却被她下意识往后躲。
祝曜小口呼出一口气,下颌线顿时绷紧,露出的一小截脖颈白得晃眼,自以为眼中的防备藏得很好,指尖却攥着裙摆,粉润的唇也抿着,倒像是受了委屈似的,偏生自己还没察觉。
撒谎的孩子。
晏迁想,看来把兔子逼急了会跳墙。
他缓缓收回手,语气依旧温和:“既如此,便快些回去吧,路上当心,这些衣服我稍后会差人送到你院里。”
祝曜闻言终于松了口气,连句告辞都忘了说,头也不回,逃命一般地走了。
苍凉残照落在街衢,给青石路铺上一层假意的柔情。
也落在山头的窄巷,照见墙角处凝结的暗红血渍。
谢简知被踹得闷哼一声,额角的血顺着眉骨滚进眼里,也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他的视线已经一片猩红。
为首的胖子啐了口唾沫,抬脚又要碾他的手腕:“上次废你手臂还不够?还不服?信不信老子这次弄死你。”
他修为在谢简知之上,不用动手,就能碾压这个杂灵根的废物。
“哈。”
谢简知忽然发出轻笑,那张昳丽的脸勾起一抹笑,不再是上次在膳堂那般面无波澜。
随后像头濒死的狼,周身骤然爆发出一阵灵压,震得在场几人齐齐一愣。
胖子还没反应过来,小腹便被人狠狠踹中,他弯腰的瞬间,谢简知已经攥住他的衣襟,借力将人往巷壁上掼。
“砰”的一声闷响。
后脑撞上砖石的脆响格外清晰,谢简知动作太快,那胖子软塌塌地滑下地面。
剩下两人见状扑上去,谢简知侧身避开,反手扣住其中一人持刀的手腕,硬生生将利刃转向,逼着他往自己同伙的肩胛刺去。
“滚。”这一声从谢简知喉中溢出。
惨叫声里,他一拳打在那人小腹,趁其吃痛松手,他捞过他掉落的剑,反手就抹了对方的脖颈。
另一人吓得后退,谢简知却没给他机会。
他踏着满地狼藉上前,血顺着额角流进眼底,冷玉般的脸此刻如同恶鬼,避开了对方慌乱的劈砍,手腕翻转间,剑刃已经没入那人胸口。
动作又快又狠,如同将玉石俱焚。
“哐当——”
铁剑最终掉落地面,巷子重归死一般的寂静,只剩谢简知沉重的呼吸。
年轻男子脱力地坐着墙边,后背重重撞在砖石上,每一次呼吸都带上撕裂般的痛,墙壁也被他后背的血濡湿,晕开片暗沉的红。
残阳从巷口照进来,落在他染血的半边脸上,衬得肤色愈发苍白,反倒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妖冶。
谢简知睫毛颤了颤,缓缓闭上眼。
不行。
他不能倒在这里。
祝曜说过的,今天会来找他。
下一秒,他努力睁开眼,便撞进一双清澈的眸子。
祝曜对他笑了笑。
心心念念之人此时蹲在他面前,她穿着一身浅色罗裙,一尘不染,也不沾半滴血,与他满身血污的狼狈模样形成强烈对比。
分明笑着,看向他的目光,却如同看流浪狗一般。
谢简知没有说话,呼吸都不敢用力。
祝曜昨日悄悄留了一息灵力在那胖子身上,于是很轻易就找到了他们斗殴的地方,本想等谢简知撑不住了再出来救场,没想到他居然有能力反击。
真是深藏不露啊。
她笑着笑着,抬手就给了谢简知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谢简知身上的伤太重,这巴掌落在脸上没什么实感,但还是让他脑子发懵,眸子也开始颤动。
紧接着,他听见她说:
“贱人。”
“那天你在膳堂故意惹事,想引起我的注意?”
“明明知道我是谁,还要装作不认识。”
“给自己弄出外伤?真以为我会可怜你?”
“平时偷偷跟踪我,以为我没发现?”
“捡到我不见了的手帕不还给我,还敢拿来自.渎?”
祝曜扇完的手有些发麻,她垂眼时不慎扫过他下半身,冷笑着扬手又是一巴掌:“打你一下就起反应?这么淫.荡?”
“好下贱。”
谢简知始终没说话,像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下贱模样,只失神地看着祝曜那双漂亮的眼睛。
她细数着自己的罪证,句句属实,像在钝刀割肉的凌迟。
明明做着残忍的事,说着最刻薄的话,双眼却干净得像在怜悯他。
一如既往的,如同神女怜悯世人。
【等等,阿曜他怎么傻了一样的?】
祝曜闻言终于停下手,见谢简知不说话,还用那种密不透风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心头一动。
等等,不会演得太过了吧,演这个凌辱龙傲天的角色是不是不太好?
不会要黑化吧?
快想办法啊!祝曜!快想办法!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祝曜绞着裙摆的细白指头抬起,忽然攥住面前男人的衣领,她盯着他的脸,神色软下来,好似有些紧张。
不等谢简知回神,她忽然凑近,飞快地在他唇上贴了一下。
很轻的一个吻,甚至算不上亲吻,只有一瞬的柔软相贴,带着她唇畔的温热和甜香。
像梦中的一样。
谢简知浑身一僵,瞳孔剧烈颤抖,那双原本蒙着层血雾的眸子,此刻清晰地看见祝曜的所有反应,连同那点故作镇定的不自在。
不等她后退,他忽然伸手搂住她的腰,下一秒,祝曜整个人悬在半空,唯二的支撑点只有他结实的手臂和背后的墙,被男人圈在怀里那片狭小的空间里。
勃发的肌肉隔着薄薄的衣裙,清晰感受到女子身上的柔软,谢简知急促的呼吸都喷在她的耳畔。
“谢——”她刚要开口呵斥,唇就被堵住。
生涩的、带着点慌乱的唇贴着她的,像只无措的兽在试探,却又舍不得松口。
谢简知伸出舌尖,轻易撬开了她的唇齿,凭着本能疯狂地追寻、纠缠她的舌。
那吻瞬间变得又凶又急,连她的呼吸都要夺走。
“曜曜……曜曜……曜曜……”
夕阳染透云霞,男人的声音混在唇齿交缠的水渍声里,一遍遍地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
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又像信徒在祷告。
祝曜的小脸泛起薄粉,长睫湿漉漉地颤着,被亲得湿润的唇微微张开,不得已小口小口地往外呼气,却被人又一次勾着舌头□□,口腔的每一寸,连同上颚和舌底,都被他重重舔过。
“呜……”
“别亲了……谢简知……”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被吻得发哑的软。
她不排斥亲吻,但谢简知亲得也太凶了。
片刻后,谢简知见她眼尾沾上泪水,一副要被亲透了的样子,才放开了她的唇。
他喘息着,眼底翻涌惊人的渴求,哑声哀求道:“曜曜,为什么你身上这么香……可以让我舔舔吗?”
“你——”祝曜的脸被气红,声音也带着些哑:“我不要,你好脏,快放我下来。”
谢简知的手僵了僵,只好依依不舍地松开,将她放回地面,热切的眼神却依然黏在她身上,呼吸有些起伏:“不脏的,我很干净的……我第一次亲人,刚才是我太急了亲得不好,我会学的。”
下次要亲得她没力气推开自己。
他想。
【阿曜!他的反派值下降了好多。】
【他好像……爱上这个世界了?】
【不过反派情绪多变,说不定只是暂时的。】
脑海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祝曜回过神来,微微皱着眉看他,眼神里满是疑惑。
亲个嘴而已,就成了这副样子?
她还是太高估他了。
祝曜扶了扶额,语气陡然转冷:“谢简知,你知道吗,你刚刚杀了两个人。”
谢简知的脸色瞬间苍白,却不敢触碰她的衣角,像怕被丢弃的狗:“对不起,我会处理干净的,曜曜,我还有用,我能帮你做很多事。”
那张过分昳丽的脸,此时满是惶恐与执拗。
祝曜忽然笑了起来:“没关系,谢简知,我可以帮你。”
“但你要把你的一切都给我。”
她没忘记谢简知的身份——气运很好的龙傲天,总能不小心获得逆天机缘。
她要是,夺走他的机缘。
不,准确来说,是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这个剧本看着好多了。
祝曜心情愉悦地笑起来,凑过去,又在他唇上轻轻贴了一下,像在安抚:“只要你听话,我会帮你的。”
谢简知看上去果然被哄住了,眼尾泛红地看着她,重重点头。
祝曜便不再理他,转身从袖中摸出个瓷瓶,蹲下身,将二二给的化魔丹塞进那胖子尚有余温的嘴里。
她并不在乎这胖子是死是活,更不在乎他会不会变成魔,这种等级的修士,就算成了魔也掀不起风浪,况且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
祝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望着巷口沉下去的残阳勾了勾唇。
呵,反派。
呵,内鬼。
呵,勾结魔族。
反正局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她不介意再乱点。
然而,只要她回头看一眼,便会看见谢简知投来的黏腻视线,以及潮红的脸,他压抑着低喘,甚至用下贱这个词也无法形容。
天真的神女,有些太低估世人的**了。
曜:乱成一锅粥了赶紧趁热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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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舔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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