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阁内。
瞧见来人，所有学徒齐齐恭敬地行礼道：“仙尊。”
姚翎兮亦松开手，低眉行礼。
乐喻清紧紧抱着药盒，朝后望去。
一袭清绝的白衣，双眸覆着薄薄的眼纱，墨发轻束，冷淡疏离的气质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瞧见眼前人再度覆上眼纱，乐喻清心中一紧，走至她身旁语气担忧：“师尊，您……”
沈离昙抬手示意她噤声，紧接着对众人道：“是我让她来取云蛇草。”
闻言，医修一脸紧张地看了眼姚翎兮，而姚翎兮的视线落在乐喻清身上一瞬，随即上前语气尊敬：“我事先不知仙尊您需要云蛇草，既如此这株药草便让乐师妹取走。”
医修也连忙上前，“对，仙尊您直接取走云蛇草，其余人再等三日也无碍。”
沈离昙眉尖微挑，问：“刚才不是说这株云蛇草有人提前预定吗？”
场中静默一瞬，姚翎兮深吸口气，应道：“如果仙尊需要，我愿意继续等几日。”
沈离昙脸上没什么表情，冷下声音：“继续等几日?我从不知道取药还有预定的说法，在药阁应当遵守的规矩宗规上写得一清二楚，取药时所有学徒一视同仁，讲究先来先得，不可借助其它提前定下药草。”
她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意，众人一片沉默，不敢出声。
姚翎兮心知惹怒眼前人的后果，连忙认错：“仙尊教训的是。”
沈离昙并未回答她，继续道：“阳奉阴违，对宗规视若无睹，而且出手狠辣，打伤我的徒儿，你们不打算给我个解释吗？”
见她面色冷肃，药阁内的几个医修彼此对视一眼，当即道：“仙尊您放心，以后绝不会发生类似的事，对所有学徒必会一视同仁。”
沈离昙站在原处，仍未给出任何回应，一旁的姚翎兮清楚她在等着自己的解释，抿了抿唇，低声：“我待会便去戒律堂领罚，以后不会再凭着家族势力违反宗规。”
听到这些，沈离昙微微颔首，偏头对身侧人温声：“我们回寒听峰。”
乐喻清轻轻“嗯”了声，抱着药盒随她离开。
一从药阁出去，她立即问出方才被打断的话：“师尊，您现在感觉如何？”
沈离昙召出灵剑，淡声：“休息片刻后好些了，倒是你，”
说着，她伸出手，掌心轻贴在乐喻清肩际，“还疼吗？”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她的话语融在风声中，似有几分关切温柔。
一抹清冽的灵力熨帖在左肩的伤处，很好地缓解那股剧痛，乐喻清凝视着她，唇瓣动了动：“没有刚才那么疼。”
沈离昙默然片刻后收回手，那股清冽的灵力也随之消失。
乐喻清想到方才的事，垂下视线。
“对不起，师尊。”
她原意是希望师尊轻松些，故而主动跑去药阁取药，没想到闹出这事，害得师尊亲自前来替她解围。
熟悉的声音自前方响起：“好好的道歉做什么？”
乐喻清抬眸，只瞧见她清绝的背影和随风拂动的青丝。
眼前人的语气里没有半分责怪，可越是这样，乐喻清心里越难受，低声：“我以为我能顺利地取回药，没想到……”
连取药这样的小事都做不成。
沈离昙默然半晌，“错不在你，药阁无视宗规，暗中偏袒世族徒生，这些也是我们未曾预料到的。”
语气耐心温和，堪称安慰的话语，乐喻清一怔，心间逐渐漫上一层暖意。
之前每每碰见她，总有种难以靠近之感，乐喻清曾以为成为她的徒儿后也不会有太大变化，她依旧是冷淡孤傲的仙尊，只行教导之责，不会再有其它。
没想到她会在察觉到自己的失落后耐心给予安慰，不会冷漠地苛责，从来都是温和地引导着她。
心中思绪万千，忽然乐喻清又听见眼前人道：“虽说她们有错，但你也要切记遇事不可冲动，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受伤。”
她轻轻点头，面上认真地应下，心里却想着倘若再来一次，她依旧不会退让半分。
师尊的眼伤需要云蛇草，就凭这点，她不会让任何人用别的手段取走云蛇草。
灵剑在高空飞驰，不到片刻便落在寒听峰上。
两人径直进了主殿，乐喻清调动灵力，按照当时医修所说的将云蛇草淬出药汁。
“师尊，我来为您上药吧。”她将药汁装进提前备好的小瓶中，温声道。
沈离昙沉默片刻，没有拒绝。
见状，乐喻清站到她身旁，仔细地将药汁倒在白纱上。
下一刻，她的目光移至身旁人的脸庞。
双眸轻阖着，容颜如玉，细密的眼睫如鸦羽般，在白皙的脸庞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乐喻清垂眸看着，不由呼吸微窒。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地瞧着沈离昙。
心里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乐喻清抬手将带着药汁的白纱轻轻覆上她的双眸，接着指尖绕过她的耳后，压上柔滑微凉的墨发，缓缓束好白纱。
整个过程中难免触到眼前人温软的肌肤，乐喻清心如擂鼓，可紧接着便瞧见她微蹙起的眉。
面上微微一怔，很快她便想到师尊似乎不喜旁人的触碰，连忙压下其余思绪，手中的动作加快。
上完药后，乐喻清退至一旁，温声问询：“师尊，现在如何？”
沈离昙颔首，“和以前的药一样，你无需过多担心，回去疗伤罢。”
乐喻清轻轻应了声，随后退出主殿。
前往寝屋的路上，她按着心口处，那股紧张感直到此刻才慢慢退却。
她不清楚为何每次面对师尊就会出现这种莫名的心悸感，紧张的同时却又渴望着靠近。
也许是她太想给师尊留下好印象，主动去做一些事的时候又害怕出现差池，所以才会紧张罢。
乐喻清没有多想，径直回到寝屋休息。
*
翌日清晨。
寒听峰的试炼场处传来各种灵力的波动，很显然峰上的学徒已经开始修炼。
乐喻清带上那柄剑，按照沈离昙的指示穿过试炼场，来到一片竹林中。
周遭皆是绿竹，环境清幽，带着竹节的清香，令人耳清目明。
乐喻清停在一处静静等待，百无聊赖之际她垂下眼眸，视线扫过手中的这柄剑。
浑体通黑，触上剑身时隐约能感受到上面的纹路，却因为颜色的缘由看不清究竟写了什么。
盯着剑柄半晌，眼睛莫名地有些难受，乐喻清移开目光，指尖逐渐收拢，紧握着剑。
来寒听峰的这些时日里她从不敢在修炼上懈怠，加之峰上灵气异为充沛，她破境迅速，现下已是炼气后期，离筑基仅有一步之遥。
昨晚她翻阅过剑道书，此刻依稀还记得几个剑招。
体内的灵力随心而动，乐喻清握紧剑，按照书上的挥出一招一式。或许是掺杂着灵力的缘故，挥出的剑招倒也有几分威力，不过跟真正的剑式相比还差得远。
她见过寒听峰的师姐们练剑，出剑凌厉，剑光幽寒，仅是站在一旁便能感到凛冽的剑气。
乐喻清心中思索着，手中的剑招随之变换，半个时辰后，那股出剑的滞涩感减轻些许。
不过这么久了，师尊怎么还没来？她环顾四周，忽然不远处的一棵树旁传来轻微的声响，乐喻清抬眼望去，发现沈离昙静静地站在树旁，不知看了多久。
想到她方才练习的一招一式均被师尊收进眼中，乐喻清有些脸热，主动走到她身旁，恭敬地行礼唤道：“师尊。”
沈离昙轻轻“嗯”了声，没有立即问她练剑的成果，视线落在她的左肩处。
“伤势如何？”
“我昨日一回去便上药，现下已经不疼了。”
闻言，沈离昙颔首，接着说起药阁的事，“我已将前因后果告知问月峰的长老，她们会根据宗规整顿药阁。”
乐喻清沉思片刻，学徒中不乏有各大世族的徒生，像姚翎兮这般堂而皇之地借助家族势力的恐怕不少，如果要彻底整顿肯定会费一番功夫。
而且难免会触及到各大世族的利益，引起出身世族的徒生不满。
思及此，她看向沈离昙，“彻底整顿的话，那些世族恐怕会来找麻烦。”
沈离昙不以为意，“定清宗是三大仙宗之一，无需依靠世族的势力，她们不敢来找麻烦。”
“那样便好。”乐喻清呼出一口气。
瞧着眼前的少女从眉尖轻蹙变为一脸轻松，沈离昙微不可察地扬了下唇角，道：“你专心修炼即可，不必担心其余的事。”
“就算有人不满，先找的也是我。”
乐喻清不由一愣，她自小没见过母亲，纵使有邻里的关心照顾，她依旧要考虑很多，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考虑，习惯了权衡利弊，一个人面对所有。
可现在，忽然有一人对她说，她无需忧虑，担忧的所有都有人替她挡下。
这种感觉新奇陌生，她并不觉得难受，反倒有一股暖流淌在心间，让一颗心变得灼热。
见她眸色微垂，半晌不语，沈离昙轻轻伸出手。
犹豫片刻后，手落在她的右肩安抚性地拍了拍，随即是温和的话语，没有平日里的冷淡，带着罕见的轻柔：
“你是我的徒儿，我会永远护着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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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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