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江川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说会去帮他问问。
下班时间到了,郎宁还留在药房里整理药品目录。
他心中在犹豫,一方面怕不回家又被周珉觉找上门来,另一方面那女孩让他不要回家。
直到周围人都快走光了,窦飞问他还有没有不适。
郎宁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大碍,他起身缀在下班人群的末尾,出了医院大楼。
外面天色很好,风和日丽,温暖的阳光照射在皮肤上,十分舒适。
郎宁在回家的旧路上走了几步,略微迟疑了一下,拐进了另外一条路。
他的最终目的地是一家宾馆,算不上很大,周遭环境乱哄哄的,旁边是一家小餐馆,餐馆前面的水龙头坏了,因此老板用了一个大铁盆接水,发出“嘀嗒”脆响,在宾馆楼上房间里面都能听见。
郎宁拉开窗帘,只放了一张大床就显得逼仄的房间里瞬间有了光亮,从窗口向外看,恰巧能看见重叠山林间露出的一角楼台殿阁,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金色佛像头顶。
这是郎宁选择这家宾馆的原因——这里距离本市最著名的寺庙很近。
并且从这座寺庙去他工作的医院也很近,都在地铁一号线上。
之前有的病人从医院出来后,就会坐一号线直到终点站也就是寺庙这里,烧香拜佛,祈求平安。
郎宁现在只盼望它真地能护佑平安。
***
一连几天,郎宁都住在宾馆里,洗漱生活用品全是新买的。他下班了就直奔这里,吃饭买东西全是外卖,整个人十分颓废。
那东西真没上门打扰过,销声匿迹,仿佛从未出现过,甚至郎宁做噩梦都没有他。
但郎宁仍然接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梦里光怪陆离,全是鬼。
而噩梦通常是以一个空旷的街头开始,郎宁一个人走着,街道环境看着很眼熟,有C城的标志建筑也有江城的著名城市绿植。
梦里他不知疲倦,固执地朝着一个方向走,走着走着,周围冒出来了很多东西,都朝他涌过来,逼得郎宁不得不跑起来,但是城市的角落里都会冒出小鬼,梦里处处充斥着尖叫声,和“砰砰”坠楼声音——不止是那些脏东西的,也有他的。
噩梦的结尾则是郎宁走投无路,从高楼一跃而下,血肉横飞。
直到他醒来,那种逃命的紧迫感、走投无路的绝望感都还留在身体里,心脏跳动得厉害。
郎宁躺在床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今天是周六,他休息,不用去医院,但他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死而复生的周珉觉是一个悬在郎宁头上的一个定时炸弹,让他不得安生,辗转难眠。
但他不能天天在这小旅馆坐以待毙,郎宁趿拉着拖鞋,套着简单白t,深灰色运动裤,决定下楼去隔壁小餐馆吃饭。
他之前吃过这家餐馆的家常菜,尽管只有一墙之隔,他还是点的外卖,这是郎宁第一次走进餐馆。
餐馆装潢浮夸,国风装饰配上显眼的暴富求财等字眼,诙谐活泼,让人放松。
更加可喜可贺的是,老板终于开始修理漏水的水龙头了,这也意味着今晚将不会有嘀嗒水声。
最开始郎宁还在担心水声会不会和周珉觉有关,后来这几天风平浪静,他也就稍稍安心了。
如今老板修理好水龙头,对他来说更是慰藉。
要不要回去一趟?
郎宁挑着菜里的葱白,脑子里空荡荡的,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他大概是疯了。
好在今天也不是无事可做,吴江川给他找了个在他们那边据说鼎鼎有名的阴阳先生。
大师约了郎宁下午见面,地点在大学城。
郎宁吃完饭就准备溜达着过去了,他的母校也在大学城那一圈,但是毕业后很久没回去过了,今天正好在周围逛一下。
大学城很热闹,恰逢周六,处处人头攒动,摩肩擦踵。
郎宁混迹其中,一身运动装,加上皮肤白皙,面相俊朗,任谁看都是青春男大。
他很喜欢漫无目的地走路,一个人逛着就很愉悦。此时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郎宁决定去欣赏一下涂鸦墙。
涂鸦墙是附近大学美术学院的学生画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明星、动漫角色、神话传说人物等,还有一些抽象的线条画。
郎宁慢慢地走过去,墙上画的明星惟妙惟肖,动漫角色生动可爱……
最后他停在了一幅巨大的画像面前,墙上画着一个西装革履但看不见面目的人脚不着地,被一群色彩鲜艳洋娃娃推着,也像是拽着,似乎是往前走,但那人扭头望着后面,不甘不愿的。
画的周围铺满了杂乱粗黑的线条箭头,甚至一个箭头破坏了整幅画,而画像核心人物的脸上被黑笔大大地打了一个叉。
整个作品风格诡异,黑灰色调的核心人物和下面艳丽的玩偶人物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篇幅又极大,占据了整个墙面的四分之三,观赏者站在画面前,需要仰头看,极具压迫感。
画的简介很短——《娃娃》,源自东南亚民俗。字是用红油漆写的,还没干,鲜红的油漆往下流,模糊了整个字迹。
郎宁看了看周围,这地方被一颗枝繁叶茂的黄桷树遮住了,算得上偏僻,隔了老远才有零散几个人。
他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仔细看了片刻,就离开了。
郎宁离开才一会儿,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深渊似的眼睛的人来到了这边,贪婪地嗅着空气,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颇为痴迷:“阿宁……”
***
郎宁按照约好的时间提前来到了地方,是一家奶茶店,店面很小,但是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他进去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两杯店里的招牌奶茶,紧接着就发消息给了那位大师。
虽然吴江川信誓旦旦跟他说大师掐指一算就能认出郎宁,但郎宁还是把位置信息老老实实地发了过去。
店里客人很多,但是摇奶茶的就一个戴口罩的小哥,机器不堪重负地向外吐着单子,小哥忙得不可开交,又是收银又是摇奶茶,还要负责喊号。
等快到他的号时,郎宁提前过去等着了,没想到小哥递给他奶茶时,快速瞥了他一眼,低声说:“你在那里等我会儿,我先做完这几个奶茶订单。”
纸质奶茶杯壁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水珠,捏着很冷。
郎宁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纸杯上,看着男生忙完一波又一波,等到最后一对小情侣离开时,太阳已经西斜了。
男生关闭了一直响着的订单系统,走了过来。他走的比较慢,但是绕过吧台时着急,不自觉就露出了跛脚的毛病。
郎宁垂下头,品了一口这家的奶茶,甜而不腻,有股花果清香。
那人径直走过来坐下,摘了口罩,挑眉道:“我们家奶茶味道还可以吧?”
郎宁点头附和,这才抬头看他。
这人很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微分碎盖发型,眼眸乌黑明亮,微微笑着都会露出两颗标志性的虎牙,整个人很文雅。他穿着褐色的奶茶店围裙,像是周围大学的学生趁着周末出来兼职。
郎宁站起来,主动伸出手:“大师您好,我叫郎宁,之前在手机上联系过您的,您怎么称呼?”
来人有些局促不安,脸庞白里透红,搓着围裙边缘,和他握手了很快就松开,对视上郎宁,说:“我叫温苹,温暖的温,苹果的苹,你叫我小温也可以。”
温苹打量着对面的男子,他长相漂亮,皮肤如同完美无瑕的白瓷,眉眼像是晕染后的山水,可能是被鬼缠身太久,整个人散发出活人不该有的死气,嘴唇削薄没有血色,看上去颓唐阴郁。
甚至跟人打招呼的时候,都是强撑着体面。温苹心头冒出些许后悔,这单要是砸手里了该咋办,赚不了钱倒是小事,若真是收服不了的厉鬼,救不下这人才是麻烦事。
郎宁并没有因为温苹的年轻而轻视他,恰恰相反,他慎之又慎地阐述了自己所处情形,并真诚发问这种情况怎样才能快速送走周珉觉,最好是一次性一劳永逸,送他入轮回,不要再祸乱人间。
“温大师,只要能尽快送走他,什么法子都是可以的,”郎宁靠坐在椅子上,眉眼间有着淡淡的无奈疲惫,颇为含蓄,“毕竟他让我的生活……”
郎宁顿了一下,继续形容道:“很不安生!”
他还给温苹看了自己之前拍的那幅画,又提起了小时候在周家看到的那些芭比娃娃,有条不紊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周叔是生意人,见多识广,或许听人建议,一时迷信上头,供奉了这些小鬼,请来容易送去难,就像那幅画上一样,这些东西既能托举他,也能拽下他,所以周珉觉出事后,他坚信周珉觉能死而复生,许愿请回来了这么……个东西。”
和温苹心里猜想的**不离十,但这人极为严谨,补充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不知道大师有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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