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末的班级旅行，目的地是邻市的海滨。夜晚，沙滩上燃起篝火，海浪声阵阵，气氛热烈而放松。几轮游戏后，气氛被推向了**。
“真心话大冒险！来不来？”有人高声提议，得到了几乎一致的响应。
啤酒瓶在沙滩上旋转，瓶口一次次指向不同的人，爆发出阵阵哄笑和起哄声。当瓶口慢悠悠地、最终稳稳对准林予安时，全场响起了一阵更响亮的嘘声。
“林予安！选一个！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林予安的脸在篝火的映照下瞬间红透，他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陈烁。陈烁脸上带着惯常的、鼓励般的微笑，放在沙滩下的手，却悄然握紧了，沙子冰冷的触感从指缝间传来。
“真……真心话吧。”林予安声如蚊蚋。
提问的是班里那个性格最外向、人称“八卦小天后”的女生，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大声问道：“林予安同学！请问，在场的所有人里，有没有你喜欢的人？或者，有没有可能发展成喜欢的人？不许撒谎哦！”
这个问题太过直接，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林予安身上，带着各种意味——好奇、鼓励、调侃，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谁都知道林予安长相清秀，性格温和，是不少人心目中的暗恋对象。
林予安彻底僵住了，血液似乎一下子冲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他下意识地又看向陈烁，眼神里充满了慌乱和无助，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陈烁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看着林予安那双映着篝火、水光潋滟的眼睛望向自己，那里面清晰的依赖让他有一瞬间的眩晕般的满足，但紧随而来的，是更深沉的恐惧。
他在向我求救？还是……他想到了别人，所以慌乱？
他会说出谁的名字？
不能说！谁都不能说！尤其是……不能不是我！
陈烁脸上的笑容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肌肉僵硬。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依旧温和，甚至带着点鼓励，仿佛在说“别怕，随便说说就好”。
林予安的目光慌乱地扫过围坐的众人，从熟悉到陌生，每一张脸都让他感到压力。他的视线在某个方向似乎微妙地停顿了极短的一瞬（是那个总是安静画画的女同学？还是那个之前帮他解过围的男生？没有人看清），最终，他还是飞快地低下头，声音细弱得几乎被海浪声淹没：
“没、没有吧……”
“切——”
“不信不信！”
“林予安你撒谎！”
大家发出巨大的嘘声，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但看林予安几乎要把头埋进沙子里的样子，也不好再逼问，游戏只好继续。
然而，对于陈烁来说，游戏已经结束了。周围所有的喧嚣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不清。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林予安那句含糊的“没有吧”，和他看向自己时，那慌乱失措的眼神。
没有吧……
“吧”？
他在犹豫！他不确定！
他当时在看谁？他停顿的那零点一秒，目光落在了哪里？！
猜忌像藤蔓一样疯狂滋生，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让他窒息。那个他小心翼翼守护着的光源，似乎出现了他无法掌控的、可能转向别人的趋势。这个认知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他偏执的核心。
接下来的沙滩活动，陈烁表现得异常沉默。他不再像往常一样围绕在林予安身边，也不再主动和别人谈笑。他只是坐在角落里，目光沉沉地看着跳跃的篝火，以及火光映照下，林予安那张依旧带着些许窘迫，却渐渐被欢乐气氛重新感染的侧脸。
他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太受影响。
他是不是……其实松了一口气？
因为没有被逼问出那个他可能喜欢的人？
每一个念头，都像是在陈烁燃烧的妒火上浇下一桶油。
旅行结束，返回学校。陈烁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林予安。他不再每天等林予安一起上课吃饭，不再事无巨细地关心他的起居，甚至连笑容都变得吝啬。他把自己关在一种冰冷的、低压的气场里。
林予安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感到不安，困惑，还有一丝莫名的委屈。他试图像往常一样靠近陈烁，分享趣事，却只得到淡淡的回应。宿舍的气氛变得凝滞，那种无处不在的、被包裹的温暖骤然消失，让林予安很不习惯，甚至有些害怕。
“烁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终于，在又一个沉默的夜晚，林予安忍不住了，他走到站在窗边的陈烁身后，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和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因为……那天真心话大冒险吗？”
陈烁的背影僵硬了一下，没有回头。窗外路灯昏黄的光晕，将他的一半身影勾勒得晦暗不明。
他生气的，不是那个游戏，而是游戏暴露出的、他一直以来恐惧的可能性——林予安的世界里，可能存在另一个让他犹豫、让他慌乱的人。
而这个可能性，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他的沉默，让林予安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他走上前，轻轻拉了拉陈烁的衣袖，像只做错了事的小动物：“烁哥，对不起……我那时候就是太慌了，随便说的……你别不理我。”
陈烁缓缓转过身。
宿舍里只开了一盏书桌上的台灯，光线昏暗，将他的面容分割出明暗的交界线。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日惯有的笑容，眼神深得像两口幽潭，里面翻涌着林予安完全陌生的、浓稠的黑暗。
他看着林予安，看着对方眼中清晰的担忧和依赖，心底那头被囚禁已久的野兽，终于在这一刻，发出了无声的咆哮，挣断了最后的锁链。
裂痕已经出现，试探的结果，将他推向了疯狂的边缘。
温和的假面，即将彻底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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