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多少天了，遥遥你别再等下去了。”
“可他以前说过，他一定会找到纯血，况且他的转化完成后还需要我的血......”
某区大楼地下室里，林之遥盯着面前的迷你定位器，跟它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人类被转化为吸血鬼后是一定要喝一次血的，这是林之遥笃定哥哥会来找他的原因，因为他觉得秦墨寒应该不会喝别人的血。
可事实却是，秦墨寒根本没有来找他......
过了许久，慕菲小心翼翼开口：
“说不定......他已经喝了别人的血？”
“遥遥，你看看现在外面的情形，莫雷纳斯家族没有传出任何更换家主的消息，秦墨寒依旧出席会议，甚至在他的主张下，人类也开始去主动了解吸血鬼，各地爆发的冲突也越来越少了。”
“说不定他根本就不记恨你了，他已经放下你了。”
“放下吗......”林之遥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塌了脊背，胳膊抵着下巴背趴在桌子上，用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戳了戳那枚定位器的小脑瓜，“听见没，你主人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小遥遥你别再这样了，我看着都难受。”慕菲看着面前魂不守舍的人，试探道，“你若是喜欢他那种类型的，我今天就能帮你找来人，咱别吊死在一个树上行不？”
林之遥仿若没听见般继续戳着那一枚小小的定位器，就好像在戳着某人的鼻子，想问问他是不是个负心汉。
慕菲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看着手机上发来的一连串待处理的工作信息，脚步匆忙地走向了门口。
正当她以为不会得到林之遥的回答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声音：
“还是算了吧......慕菲姐，你不用为我担心，再给我些时间，如果他还是不来，我会处理好自己的情绪的。”
林之遥看她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而后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看样子下面的那群吸血鬼又给她惹了不少麻烦事。
他抬头看着墙壁上那画满醒目红叉的日历，默默在心中给某个日期上画了圈。
新年伊始，这是他留给自己和秦墨寒的最后期限。
-
时光飞速流逝，眨眼间鲜明的红色叉号已经爬满了每个数字，旧的日历被摘下，新的一年即将开始。
可秦墨寒依旧没有出现......
后来，莫雷纳斯家主变成吸血鬼的消息不胫而走，刚进入新年的人们遭受当头一棒。
但大家从最开始的震惊恐慌，到后来慢慢接受，也不过才一月不到。
毕竟事实就是如此，那个最有天赋的猎人变成了吸血鬼，也没办法再变回来，他们也只能接受。
不过与他们想象的不同的是，家族对于这位吸血鬼家主的态度很是微妙，没有立刻更换家主，反而任由着他大力改革。
曾经封锁的路口被重新打开，各种人类与吸血鬼的友好条约与法律法规试行中，他们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反而出门在外变得越来越安心。
到处都是身着特殊制服的警员，他们中有的是猎人，有的却是吸血鬼，而他们的目标却是一样的，都在守卫者吸血鬼和人类之间的和平。
不管发生什么冲突，无论你是人类还是吸血鬼，有过错的一方都会接受惩罚，种族之间的歧视渐渐削减，倒是有了不少吸血鬼与人类都能进入的商店、餐厅、舞会......
人人都在称赞这位家主，认为他为人类与吸血鬼开辟了一个新时代。
他被人们举得高高在上，高到那地下室里小小的人已经抓不住他的一点影子。
“放下吗......”
潮湿阴暗的地下室里，林之遥盯着定位器散发出的那一点点微小的红芒，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用肺呼吸的鱼，却被垂钓人的鱼饵一点一点引向海洋最深处。
等他回过头来时，早已无路可逃，而岸上的人却随时可以抽离，回到那个原本属于他的位置，高高在上......
他用力捏住手中的定位器，就好像捏住了自己的心脏。
原来千百年来对立的立场并不是横跨在两人之间的天堑，放下才是......
现在的秦墨寒依旧是家族的掌权者，的确，那样的身份才适合他，自己又凭什么觉得他会选择放下一切来找自己寻仇？
从前在村子和家族之间，他不是也选择回去了吗，即便他知道那件事与秦墨寒无关，可心口的伤疤却不容易愈合，就像墨遥刃上的裂纹，放任下去也会越来越深，直至无法复原......
他低头看着角落里送过来的那一沓沓报告，新的一年，慕夜已经不在了，但反叛军的余孽还在继续作恶。
不断有偏远地区的人类正遭受着致命的威胁，不断有前去平叛的吸血鬼有去无回，他看着那报告上一个个变灰的名字，而它们原本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他该尊重秦墨寒的选择，或者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是时候该放下了。
终于，他对着镜中的那双红眸，吟诵起那古老的咒语......
关于某人记忆的那颗珍珠被浩瀚的海洋吞噬，潮水退下，已经看不见那些闪耀的星辰，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空茫。
镜中的人迷茫地看着自己，伸手触上了那早已模糊的双眸，却不知自己为何泪流满面......
-
“报告家主，这是本月最新民意调查报告。”
“报告家主，这是本月各大区伤亡情况统计。”
“报告家主，这是近五年各大区人口分部情况统计图。”
......
莫雷纳斯办公大楼顶层，秦墨寒翻看着刚刚送来的最新数据，他已经近一个月没合眼的，却也精神百倍。
他不得不承认，吸血鬼的身体的确很好用。
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猎人一夜之间变成了吸血鬼，却还在以吸血鬼的身份处理着莫雷纳斯家族的事务。
秦墨寒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但却又没变。
不论如何，改革开始便没有回头路。
好在他比较幸运，一切都在朝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他会将所有的后事都处理好，让遥遥没有后顾之忧，只是......
“报告！”
“进。”
“哥，定位器还是没有信号，人也没有消息。”
“那就继续找。”
“可是哥，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提前喝过他的血？”
秦墨寒放下手中的调查报告，抬眼看了看面前这个未来的家主，淡淡“嗯”了一声。
秦楠松了一口气，而后他像是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挠了挠脑袋，思索道：
“所以不是林之遥强行转化了你，而是你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他还特意让我们看到他最后捅死你的那一幕，其实是想保护你！”
“哥，你们两个人怎么都这么多心眼子，把我都绕里面了。”
秦墨寒挑了挑眉，没再多言，低头继续看手里的报告，可嘴角越不自觉上扬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说实话，他没想到遥遥会这样做。
事实上，不论林之遥如何选择，自己都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
早在他回到家族，被烙上咒印时，他就着手培养自己的势力，一点点渗入家族的各个阶层。
只是他没想到林之遥会来到他身边，还唤起了自己被咒印封印的某些记忆和情感。
为了不让遥遥被家族发现，他开始加快渗入家族的速度，只是意外还是发生了，他的遥遥是一只吸血鬼，甚至因为不敢面对自己还抹除了他的记忆......
被抹除记忆的他曾怀疑过、调查过、甚至几次三番试探过着林之遥，却又在即将揭开真相的那一刻无一例外选择了放弃。
就连那块至关重要的古书红玉板，他也自始至终没有将真的交出去过。
他发现即便失忆，他依旧无可避免地喜欢上了这只小兔子......
为了能永远拴住这只小兔子，他做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决定——
他要放弃家主的身份，甚至放弃猎人的血脉。
他转换策略，加快了杀虫计划，将自己作为靶子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暗中培养秦楠成为新一任家主。
他又扫了一眼旁边怀疑人生的秦楠，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弟弟心性太差了，还得再磨练磨练。
至于他自己......
他去卧底前就喝下了遥遥的血，那是他查抄柳华夜地下实验室时私藏起来的。
所以无论那天遥遥如何选择，他都死不了。
只是他没想到，看着傻乎乎的小兔子，竟然为他想了这么多。
他虽然说不了话，但他却一字一句听到了，小兔子说不想离开他。
他给过遥遥选择了，是小兔子自己非要回来救他的。
可是，明明救了却又跑了，明明喜欢，却又要离开......
早就知道小兔子总是口是心非，喜欢把情绪藏起来自己一个人消化。只是这次，他躲起来的时间未免太久了些，甚至切断了他们之间唯一的定位信号。
不过没关系，无论天涯海角，无论小兔子躲到哪里，他都会找到他。
这次找到，就再也不放手了。
就算他哭着闹着想要跑，他也会把他死死拴住.......
-
东13区，暗巷。
“想跑？保护费交了吗！”刀疤脸看着面前这个身着怪异的吸血鬼，把木刀横在了他胸前。
“今天刚到这里讨生活，不知大人说的保护费是......”
刀疤脸又瞟了眼面前的吸血鬼，的确是个新面孔，看服装也不是本地人，长得也有模有样的，怎么就跑到13区来了。
他把刀立在地上杵着，伸出一根食指：
“新来的啊，看你识相，1L布拉德。”
“布拉德？这是......”
“艹，你到底是不是吸血鬼啊，这都不知道。”
可对面满脸困惑的神情不似作假，刀疤脸肉眼可见地急躁起来，凑近对方耳边低声道：“布拉德，血，人血，听懂了吗！”
“可是，人血不是已经全面禁止了吗，我们从哪里......”
“啧，这里天高皇帝远，谁管得着？你今晚就去市中心，找够了血给我带回来，否则......看见没有，丙火草汁，有你受的。”
秦墨寒看着那一管火红的液体，漆黑的眼眸被映得血红。
原来，他就是那个在边陲横行的隐秘组织的成员，竟然在这里碰到了。
感受着气场突然变化的人，刀疤脸不自觉向后退了几步。
本就是一些亡命之徒，烧杀抢掠的事情没少干，对危险的感知也比普通人要强上许多，他将杵在地上的刀抬起来，二话不说便砍上去。
秦墨寒闪身躲过，黑色手枪早已握在了手中，只是并未击中目标。
他微眯起眼睛，果然，他还是不太能很好地利用吸血鬼的身体。训练是一回事，实战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面对不要命的亡命之徒，更加考验他对这具身体的熟悉度。
那刀疤脸见状大笑一声：“就这、就这？还以为是什么狠角色，原来只是个唬人的花架子！”
很快，二人再次撕打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各种刺激的气味中，秦墨寒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是......草莓？
他只觉得好闻，可对血液等级压制早已异常敏感的刀疤脸来说，却像是嗅到了什么可怕的味道。
眼看跟前这吸血鬼越打越上道，远处那强大气息正极速逼近，刀疤脸暗骂一声，挡了一刀便要逃跑。
秦墨寒被熟悉的草莓香牵动了心神，迟疑片刻的功夫，刀疤脸就跑了。
他起身去追，就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他身侧一闪而过，再次看清时，那身影已经将刀疤脸狠狠踩在脚下，脚尖直碾心脏。
“把他带走，问出他的上线。”黑色身影道。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飘入耳中，还是那样柔和的声线，只是语气却变得有些陌生，他被定住般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
他好像，找到他的小兔子了。
只是，小兔子好像没认出他来......
“遥遥。”
“放肆！殿下的名讳，你怎可直呼？”
他刚一开口，周围跟随的吸血鬼便将手掌对准了他的心脏，等待着他们的主人随时发令。
黑色人影转身，他神情冰一般的冷漠，可顶着的却是林之遥那张软乎乎的脸......
东13区属于边陲，地区偏远，监管不到位，本该暴乱频发，可送上来的报告中死亡人数却比其他边陲地区少上许多。
本以为是区长瞒报，这才来一探究竟，顺便让秦楠做代理家主好好锤炼一下他。
可没想到这么巧，小兔子就藏在这里。
或许他早该想到的，慕夜残党逃往的就是东南方向，遥遥不会放任他们安然离开这片大陆。
只是此时此刻，他觉得很不对劲，因为林之遥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算了，我们走。”
“走？殿下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
旁边的吸血鬼得到指令，刚把爪子放下，正要跟随他们的殿下离开。谁知这刚刚死里逃生的吸血鬼偏是个不要命的，竟朝着殿下行此等大不敬之语。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了声音，只剩下幽幽月光下，暗巷里高贵的纯血种与外来的吸血鬼相互对视......
良久，林之遥蹙了蹙眉，他确实模模糊糊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但既然能让他忘记，或许也没那么重要。
可刚刚对上这个人的眼神，他竟觉得有一丝心虚，明明他根本不认识对方。
墨色的深眸下，对面那道目光如有实质，在他的身上逡巡。明明是大不敬之举，要是换成别人他在就掏心示众了。
只是此刻，他却不觉得被冒犯，反而下意识思索起今天的穿着是否有什么不对劲。
他闭了闭眼睛，觉得这只吸血鬼定是有什么特殊能力，只是不知他的目的究竟是何？
对面，秦墨寒紧盯着那片裸露在外的皮肤，黑色的布料裹在身上，衬得那皮肤更加白皙，就连锁骨的小红痣都露在了外面，这到底是想给谁看？
明明古堡那天小兔子恨不得把全身都裹起来，怎么如今不在他身边倒是穿的这么少，万一碰到哪个不长眼的......
他看着满脸困惑的人，摩挲着指尖，果然，他就该让那些暴露在外地方都刻上他的标记，看看小兔子还敢不敢露出来。
幽暗的小巷里，他深深注视着面前的上位者，笑意愈深：
“您忘了吗，我是您最喜欢的仆人，小寒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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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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