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淑瑶远远的,也隐约看见刘之兰惨白着的神色变化,虽说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但猜的话能猜出一两分是在嫉恨自己。
其实鱼淑瑶心里有些可惜,若是能和和睦睦的话,她真的不想跟刘之兰结什么恩怨,她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仇。
可她跟芳姨娘若一直执着于干娘从忠义府带来的那些嫁妆,那么大房跟二房之间就没什么转圜的余地,更何况曾经二房的所作所为,伤害过干娘。
只能说……好自为之吧。
鱼淑瑶遥遥朝着刘之兰举了下手中的茶杯。
刘之兰看见了,不懂她的意思,撇过头去没回应她,反正此刻,她心中的天平倾斜了,也的的确确对鱼淑瑶很有意见。
她已是有些理解,娘亲那一日为何会大动肝火。
鱼淑瑶倒是无所谓,喝了一口茶,便转回视线。
其实如董家这样官员家属齐聚一堂的聚会,在南湘楼的黄金案件没发生之前,大家本该是出现在相府为左如仪置办的生辰宴上,而董家便只会家中小办一下,或是只单单宴请谢家。
不过南湘楼出事,相府也再没提左如仪的生辰宴,原先准备在宴会上放肆痛饮的同僚们便觉得有些寂寞,此番董家大办特办,也不是专门接了相府的风头,实则是朝中同僚怂恿。
更有一层关系,酒宴能结识朋友。
低级官员能结识高阶官员,高阶官员能结识同阶官员。
而家眷这边同理,太太们一旦聊得好了,两家感情便深,其中更是有了交织,往后有什么事也能互帮互助,酒宴基本是朝中的官僚们放松、结交朋友,甚至可以说是勾搭党羽的好场合。
当今上京城中最喜欢办各种各样宴会的就是长公主,只要长公主手头有什么好玩的玩意,都会请人来一起赏玩把看。
不过长公主的宴就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如董家请不到的相府千金,就时常能到长公主的花宴珍珠宴上喝茶或是喝酒。王夫人也常是长公主的座上宾,只是忠义府处境特殊,去的话也由长公主单独宴请。
提到王夫人,几个太太的目光便不自觉落在鱼淑瑶身上。
太太们大多八卦,对于这名养女,知道的私底下皆都议论纷纷。
她们本以为,鱼淑瑶是市井之妇养出来的孩子,上不得台面,今日一见,又觉她面容娇好,言语带笑,仪态大方,比起刘府二房的那位刘之兰,她更像是世家娇养出来的闺女。
真是奇怪也哉。
鱼淑瑶却不在意自己在这些太太们眼中的印象,只听几句闲言碎语说到相府千金,便忍不住问:“明日左小姐的生辰宴,当真不办了?”
蒲夫人是知情人,“确实不办了。”
鱼淑瑶顿时觉得有点可惜。
那可是一个能接近左如仪的机会,就这么平白无故没了,只能说福祸相依,南湘楼这事有好也有坏。
其实场中很多人也觉得可惜。
毕竟相府办的宴席要比董家的隆重不少,参与之人来头更大,高阶官员能结识更高层次的大人物,董家与之相比,来的都还只是同僚,连那六部尚书,也只来了礼部尚书谢守礼。
谢守礼,便是鱼淑瑶第一世的父亲。
而场中唯二两位身份高贵的,一是永宁侯府的世子宴聿青,二是与谢家长子交好的沈将军之子沈椴。
家眷这头,除去蒲夫人乃是皇后娘家那边的表亲,其余的倒是身份平平。
可场中的人不敢去结交宴世子,大多的也就聚在谢家这头。
鱼淑瑶在观察庭院中各自的局势。
比如刑部正六品堂主事崔文松朋友不少,一些七八品的官员经过时都会跟他点头算打过招呼,只是视线转到那宴世子身上,官员们又大多避如蛇蝎。
果然,这崽子在上京城的朝堂里风评不好。
活该。
这次夜宴上,工部的人基本没来,唯有一位监管建造的小官来了,还时不时会看一眼宴世子的方向。
鱼淑瑶觉得奇怪,问旁边的蒲小姐,“那工部的人怎么总是往刑部崔大人那里看,最近工部的事闹得很大,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蒲小姐闻言担心地看过去一眼,继而就笑了,“姐姐,没事儿,那不是水利司的官员,最近城南千字文塔的监管让宴世子接手了,许是跟着宴世子一起负责千字文塔的小官。”
“哦?居然是千字文塔的事么?”鱼淑瑶嘀咕了句。
她知道千字文塔的事情,原文里这座塔是太书院向皇上提议建起来存放书籍的,云国崇尚文学,因此十分看中国内的文学教养以及文字启蒙。
只是她第二次穿成苘先生时,稍微改变了这件事的走向,建塔一事不再是太书院提议,而是钦天监算出云国往后会有一劫,必须以千字文塔镇压,才能得以安宁。
正是因为出现了变动,鱼淑瑶才记住这件事。
而且她还记得千字文塔原本的监管者是相府的人。
鱼淑瑶小声说:“相府没有意见?”
蒲小姐也不由自主地跟她一样压低声音,“相爷不敢有意见。”
鱼淑瑶明白了,“是因南湘楼的案子啊。”
蒲小姐点着脑袋。
鱼淑瑶了解了些事情,开始琢磨起来。
南湘楼一案,倒是将雍皇和相府之间的信任,划开一道豁口。
那么在此基础上,她若能利用当年苘先生的死推波助澜,必然会将这道豁口撕得更开。
她要怎么做呢?
鱼淑瑶继续观察场中,哪些人跟哪些人走得近,聚在一起。又有哪些想拉拢谢家和董家,跟着人群谈笑风生,这些人里也有些官员没来。
比如她记得曾有一个跟父亲走得很近的伯父,他们关系不错,若是这种场合应该是会来的,却不见人影。
那人似乎是兵部那边的。
哦对,来董家宴的人中,没有一个是兵部的人。
鱼淑瑶又觉得奇怪了,工部是出了事,如今被其他人忌讳,才没出现在董家的宴会上,那总不能这官员中没有一个兵部的朋友吧?
她记住这点,正准备继续观察,蒲小姐塞了快点心过来,“姐姐,吃么?这是上京城最好吃的糕点。”
鱼淑瑶瞥了下认出来,笑着说:“天为铺的点心!”
“对呢!姐姐也吃过?”蒲小姐有分享快乐的朋友,高兴极了。
鱼淑瑶拿过一块桃形的糕点,“我在刘府常吃,上京城中只有天为铺的点心才是一绝。”
蒲小姐点着头,她笑起来很可爱,还有两个小虎牙,“我终于找到跟我一样喜欢天为铺点心的人啦,家里就我喜爱点心。”
鱼淑瑶有点被她可爱到,“以后我请你吃。”
蒲小姐也不客气,连忙说好。
说话间鱼淑瑶发现旁边兰姨娘跟蒲夫人不知在说什么,似乎越说越投机,两人还都带着笑。
兰姨娘脸上的笑跟她在刘府第一次见她时不同,少了那丝置身事外的冷漠,竟好似卸下伪装般。
她甚至竖着耳朵想偷偷听两人在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原本坐在董小姐身边的刘之兰动了。
刘之兰起先跟董小姐说了些什么,继而神色有些娇羞。庭院里的大人们不管孩子,谢渊又远离了那群谈事的长辈,跟沈椴在僻静处坐着。
两人坐的位置,正斜对着崔文松。
兄长是端方君子,可鱼淑瑶知道,有谢家在,董老爷不可能请宴世子过来。
那崽子必定是不请自来。
既然是不请自来,兄长肯定是怕他闹事,才挑了那么一个位置盯着他。
而宴世子的想法没人能摸透,因何不请自来,无人能知,董老爷见到他跟着崔文松来,必定吃了一惊。
如今董府之内,鱼淑瑶发现足有数十名仆从警醒着,就怕宴世子突然发疯闹事。
董老爷面上从容带笑宴请宾客,心底其实惶惶不安。
不过这会,刘之兰却是要去见兄长了。
鱼淑瑶还挺好奇,目光追随过去。
刘之兰走到兄长面前,说了一句话,继而兄长朝她客气一笑,似乎问了声,“姑娘是……?”
她便如遭雷击,苍白着往后退了一步。
谢渊确实是不记得刘之兰了,诧异地看向她。旁边的沈椴夹在中间好难做人,尴尬地摸摸鼻子。
沈椴反而比谢渊更清楚,上京城内想要嫁给他的姑娘有多少。
刘之兰发觉谢渊不认得自己,竟有几分委屈,“谢公子当真不记得了吗?那日献杨桥上,下着雨,你我有过一面之缘。”
她提到献杨桥,不知怎么的,反而让谢渊回忆起清乐门街,遇见那姓鱼的姑娘的情景。
那会,他还在怀疑她呢。
谢渊礼貌自持,笑道:“姑娘,不好意思,我确实是不记得了。”
刘之兰脸色越发惨白,甚至茫然无措。
沈椴用手肘捅了捅谢渊,小声说:“这就是你的情债,以后只会多不会少。”
谢渊没搭理沈椴,只对刘之兰道:“若是让姑娘误会,是谢某的不是。”
他说话十分客气,但也客气到有些疏离。
刘之兰浑身如坠冰窖。
这才觉得,春日,竟有这般冷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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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二十九 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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