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贪污跟南湘楼这两件案子的结果,两日后才在市井中传开。
原先工部的贪污贿赂案是由李四跟刑部右侍郎文大人负责,而袁照仍负责南湘楼一案,工部案件的调查本来进入尾声,但在三司会审前,李四却从曹大人的家中搜到比从鱼封口中知道的还要多的收受金银的账本。
甚至那账本上的数目合算起来,几乎与南湘楼底下的黄金数目相差无几。
李四搜出这账本时还怀疑了下,可跟他一起的文大人是个什么事都要先向上头禀报的主,没等李四决定好这账本要不要呈圣上看,文大人已经先叫人去禀了。
之后他们也确实在曹大人家里搜罗出好几样万相生送的礼。
这事禀报上头后,两件案子便不得不合并到一起调查,袁照顺利掺和进工部的案子,很多曹大人跟南湘楼万相生有关联的物什越来越多。
不多时,曹大人就在牢里亲口认了自己收受贿赂后怕东窗事发,便让万相生帮他藏匿脏款。签字画押完毕,他还在李四跟文大人面前痛哭流涕,说自己枉顾相爷的一番栽培和提拔。
于是曹大人被诛了三族,处决之日在结案的三日后。
鱼淑瑶接连几日都在忙衣料铺的生意,哪怕今日一早和枝雀过来城北一户江南的客商处看布料,也还是从零碎的消息中得知了工部贪污贿赂案跟南湘楼黄金案的始末。
她没想到那曹大人竟有如此舍己为人的良好品德,还因此感慨了一番。
毕竟牺牲自己的三族去保全一个相府,怎么想都觉得这不是那曹大人能做出来的。
“姑娘呀,那这个布料,我们这边叫人给你运过去哩。”那江南的客商在京城待久了,说话没有口音,脸儿白净,笑得像个弥勒佛。
鱼淑瑶笑着道:“好,辛苦赵老板了。”
这家从江南过来的客商早在很多年前就做过原主她爹的生意,大房当初接手后嫌他们家的布料店有些远,来回雇人运布料太费钱,便给换了一家。
鱼淑瑶不清楚大房找的那家布商在哪里,但最近衣料店生意好,料子卖得没剩多少,就雇了个车夫想着跟枝雀先过来这边瞧瞧。
不过她也没料到这赵老板刚好从江南那头新进了一批布,那布料成色可好了,就连枝雀也担心她们耽搁了就被别人买走,两人一下子没忍住就采买了很多。
而赵老板既然是要叫人帮忙运过去,鱼淑瑶想着反正是同路,就跟枝雀一起上了运送布料的马车。
枝雀还摘了几朵小花跟长条形状的叶子,哼着曲儿,坐在车边晃着腿,将手里的花跟叶子编到一起。
鱼淑瑶瞧过来,“枝雀,你还会编花环啊?”
“以前给小姑娘们做过。”枝雀笑得甜甜的。
她手快,一下子编好了一个,递过去给鱼淑瑶。
那花是粉紫色的,颜色很漂亮,鱼淑瑶这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收到小姑娘送来的礼物,心里高兴坏了,接过来戴在头上,“好看吗?”
枝雀仰头看她,笑得眉眼弯弯,“好看。”就把另一个编好的花环戴在自己头上。
两个姑娘面对面瞅了会,各自都笑起来。
那几个跟过来帮忙的脚夫见两个姑娘笑得开心,忽而觉得好似很久没看见过这样开朗明媚的姑娘了,脸上也不由得有了几分质朴的笑意。
这一路上鱼淑瑶闲得没事也跟脚夫们聊天,聊得熟了,就听他们说:“姑娘两位外出还是要小心,最近这上京城不太平。”
鱼淑瑶便有些诧异地问:“哪里不太平?”
她这几日两点一线在刘府跟衣料铺来回跑,过来衣料铺买布料的都是达官显贵家的太太小姐,要说有什么消息,肯定是这些太太知道得比其他人多也快。
可最近京城内除了南湘楼跟工部贪污贿赂的案子,也没听说有其他的事了。
那工部尚书不知有没有收受贿赂,按道理应是有的,只是那位尚书大人不曾跟着曹大人入了牢,似乎只罚了俸禄,顺便挨了几个板子,想来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这样看来,相府背后连着的势力盘根错节,要连根拔起还是得费些力气。
鱼淑瑶想到这点时,就知道自己选的这条路不太好走。
但她还是想走下去。
旁边那脚夫听鱼淑瑶询问,想她们两个姑娘不知道也正常,便说:“最近京城内戒严,前段时间我们出城去接送新布过来的伙伴,都被城门口的守卫拦住盘问好久。”
“怎会如此?”鱼淑瑶闻言觉得奇怪。
枝雀也看向说话的脚夫。
那脚夫走街串巷的,约莫是最近听到不少隐蔽的小道消息,对鱼淑瑶道:“戒严这事是这几日才开始的,说是跟那南湘楼的黄金案有关。”
鱼淑瑶皱眉说:“不是说南湘楼埋在底下的黄金是那曹大人收受贿赂的赃款么?曹大人都被抓了,似乎今日就要被砍头了,怎么还得戒严?”
脚夫见鱼淑瑶真的不懂,还犹豫了下要不要说,他心里想着眼前不过是两个姑娘,知道太多也不好。
鱼淑瑶在他犹豫时看破他的心思,好奇地眨眨眼,追问了句,“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她一追问,那脚夫也不再犹豫,立马道:“藏黄金的人抓住了,可把那楼点燃的人还没抓住啊。”
这话猛然将鱼淑瑶给点醒了。
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鱼淑瑶醍醐灌顶般看着那脚夫,那脚夫反而被她看得有几分害怕,怎么眼前这姑娘的眼神忽然就不同了。
锐利得有些吓人。
她点点头说:“大哥说得是,那么大一栋楼想要点燃,得用多大的炸药啊。”
那夜南湘楼着火时,东南处震动,隐约有爆开的声响。
用的就是火药。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炸了南湘楼,对方显然知道那地方底下有相府藏匿的黄金,那是一人?还是团伙?他们是针对相府而来,那就是她的助力。
上京城戒严,肯定不是老皇帝的旨意。
而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的意思。
想要找出炸南湘楼那罪魁祸首的蛛丝马迹,炸药便是线索。
那炸药从哪来,可还有残留的在京城?若是从外运进来的,前些日子运进大批货物的马车货车,便值得可疑。
以及那些炸药是否有剩,对方是否还会拿来做些什么?
鱼淑瑶种种念头一闪而过,忽而看到前面聚着不少人。
拉着布料要回燕儿巷的马车这会经过了午楼门,午楼门是上京城内用来处置死刑犯的地方,那里有个台子,用来砍头刚刚好,一旦那里有死刑犯需要处置,便有些胆大的百姓会过来看热闹。
也有个别几个会在刑部将囚车内的犯人送到行刑台前,拿些臭鸡蛋烂叶子砸那些犯人,过过平时不能砸人的瘾。
鱼淑瑶一行人本来是经过,看过去时行刑台上正好到了时辰在行刑,她看见刽子手举高了大刀,亮晃晃的光正好就晃到她的眼睛上,不由得瞥开了视线。
枝雀却在看着。
行刑台上跪着好多人,除去主犯曹大人,其他喊冤的都是被牵连的其他族亲。
那曹大人浑身脏污,满嘴鲜血,神情呆滞,似乎已是又痴又傻,喉咙骨也碎了,料想是认罪之后,便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枝雀有个当过武将的姑母,姑母怕她心肠软,为了培养她的狠心毒辣,跟她讲过很多故事,也带她看过很多东西。她也听了南湘楼跟工部贪污两件案件的始末,也早就从姑母那里知道了如今那位高权重的相爷是多么的道貌岸然。
因此见曹大人有如此下场,竟然不觉得意外。
他认罪,不是相爷给了他极大的好处,便是给了他极美丽的愿景。
可不管是哪样,曹大人当时别无选择。
但哪怕是试图去相信相爷,那高高在上的相爷做出来的决定,依旧是翻脸无情。
刽子手的刀砍下去时,那晃人眼的亮光终于没了。
鱼淑瑶视线又瞥了回去,看到鲜血自台上缓缓淌下来,说了声,“枝雀,不怕么?”
“不怕。”枝雀说。
“真好。”鱼淑瑶也说道:“我也不怕。”
她们不怕,但跟着过去燕儿巷要帮她们卸货的脚夫们心里觉得这两个姑娘要怕,赶紧喊了声让路,前面聚着凑热闹的路人散了几个开,马车便继续拉着堆满布料的货车往前走去。
没多久一行人回了燕儿巷。
今日衣料铺的生意没有前几日重新开张时那么火爆,不过铺子里的衣料确实都卖得差不多,一眼看去里面本该挂着布料的架子空荡荡的。
雪姝见她们回来,赶紧从铺里迎出来。
最近客人没之前那么多了,那几个小不点便开始轮班过来衣料铺帮忙,鱼淑瑶还想着给小不点们找点事做,比如给几个小不点们报兴趣班,看谁对什么感兴趣,就送去哪里学习。
这事儿还挺受枝雀赞同的。
雪姝迎出来时,轮班的两个小不点也跟着过来,见满车包好的新布料,还有坐在车尾戴着花环的鱼淑瑶跟枝雀,高兴地扑上来说:“淑瑶姐姐!枝雀姐姐!你们回来啦!”
鱼淑瑶揉揉她们的脑袋,和枝雀一起从车尾跳下来,“先进去再说。”
她们从车上下来,那几名跟来的脚夫便开始动手往铺里搬布料。
他们运送布料过来还帮忙搬运,还是赵老板特意嘱托的,鱼淑瑶领了他们的好意,等他们搬完准备走时还给这几个脚夫塞了点钱。
那之前在路上跟她们说话的脚夫忙说着:“不用。”
鱼淑瑶笑着说:“大哥就收下吧,我们几个姑娘干不来这些体力活,以后衣料铺还需要几个大哥多多帮忙照顾呢。”
她这意思就是要长久合作,可脚夫还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收这个银子,鱼淑瑶继续道:“我跟我小姐妹平时还挺爱听八卦的,大哥路上讲的那些挺合我的口味,以后说不准还想听,这钱你收着,拿回去给嫂子孩子多买些好吃的好穿的,比什么都强。”
那脚夫倒是被鱼淑瑶这话说动了,腼腆道:“多谢姑娘。”便还是收了钱。
鱼淑瑶没有厚此薄彼,此行所有人都拿到了同等的赏钱,都欢欢喜喜回了北市。
等人一走,鱼淑瑶就和衣料铺的大小姑娘们开始整理新布了。
整理时生意自然做不了,便在门口拿张纸贴了个暂休一日的牌子。
结果没过多久,鱼家这衣料铺进新料子的消息,就传进那大大小小的宅院里。
也传进王公贵族的夫人小姐耳朵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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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三十五 我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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