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除玉佩中的诅咒还有些日子，关南玉索性和楼珩在A市闲逛。
A市是发达城市，路两边有许多带着花园的小洋房，虽然现在已步入夏日，但洋房里依旧开着不少花朵，关南玉在其中走着，只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
“要是我投胎以后也能住在这种地方就好了。”他看到路边有冰淇淋摊，买了一个递给楼珩，“老板你要不要？”
楼珩没有接：“你要去投胎？”
关南玉笑了起来：“老板，我们是魂体，哪有不去投胎的啊。”
他将冰淇淋塞在楼珩手中，咬了自己的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
楼珩蹙着眉道：“这要修成鬼道，就可以不去。”他接过冰淇淋，停顿了半晌道，“你很有天赋，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那我岂不是几辈子都要泡在公司打工了。”关南玉做出害怕的表情，缩了缩肩膀。
但看到楼珩有些愣怔的眼神，他又心情愉悦的笑了起来。
“你不喜欢这里吗？”
关南玉摇头：“我很喜欢啊，我们公司越来越好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他的眉眼在阳光下投下一点细碎的光。
关南玉是真的开心。因为冲业绩，资金周转开了，郑湘前段时间还说他们公司在鬼片界打开了名声，微电影的发行还算成功，现在整体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况且他和楼珩的关系近期也有所缓和，虽然对攻略任务已经不抱希望了，关南玉觉得两人就这样配合到业绩任务结束也是很好的。
心中划过一丝古怪的情绪，关南玉笑了笑：“但公司也不能总是我们这些人吧，偶尔也需要一点新鲜血液替换。”
他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得心脏都有些难受，似乎有些不舍，又似乎混着些别的东西。
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般，关南玉笑道：“到时候，说不定是公司先不需要我呢。”
楼珩认真道：“不会的，公司会需要你的。”
关南玉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那看来我在公司评价还不错啊。”
楼珩没有说话，待关南玉转身准备走的时候，他轻声道。
“不仅是公司。”
一辆汽车行驶过马路，关南玉没听清：“老板你说什么？”
楼珩的表情却已经恢复了正常。
“没什么，继续往前走吧。”
夏日的风吹动了树叶，阴影在沥青马路上打断了金色的阳光。
楼珩看着在对各种小店都很好奇的关南玉，抿了抿唇。
不仅是公司。
还有他。
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关南玉有所依赖的，楼珩自己也说不清。他刚开始因为地府的原因，对关南玉说过许多重话，可进来越想心里却越难受。
他已经不记得关南玉多久没和他分享过自己的生活了。从前他对自己认真专注，现在这份专注被转移到了工作上。
美丽，强大，让楼珩移不开眼。
午间，两人随便找了一家本地菜馆吃午饭，享受着饭店中的冷空调，关南玉靠着墙休息，顺便查找着C城的资料。
C城位于湘西一带，曾是旧朝古战场，后来以玉器产出闻名。比起其他省份，C城属于山地，而且矿产丰富，山清水秀，可以称得上是人杰地灵。
那块周敏和江沐霖身上佩戴的玉都产出与C城的方山玉场，已经有百年历史。
不知道C城和宋同归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不然无法解释他和绷带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假设宋同归和Y是一个人，那么他显然对借人养鬼之法有深重的执念。
关南玉思索了片刻道：“老板，极阴的混灵珠该如何养育？”
“让它在致阴之地浸泡四十九日，再施以独特的法咒。”
阴气如气味，无法在一个地方长期保存，且阳间是生魂行走之地，自然不可能有极致阴邪的地方。
联合先前种种养鬼的行为，宋同归的目的会不会就是为混灵珠制造一个养育的巢穴呢？
关南玉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可细想又有些不对：“混灵珠不知所踪已经多年，就算落入宋同归之手也未必能供他使用。再者说，混灵珠只能震慑神魂，攻击范围有限，宋同归绕了这么一大圈的目的，难道只是为了这一个宝物？”
他却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三界之中，除了楼珩，还有谁能用上混灵珠？
“难不成宋同归是为了当年从阴阳界跑出来的厉鬼们？”
楼珩神情微哂：“也或许，他是想借鬼道成仙。”
关南玉愣住了：“鬼道也能成仙吗？”
“自然是不能，人鬼殊途，鬼道修到极致也只是厉鬼，永远不可能成为仙。但耐不住有些鬼不自量力，总妄想能逆天而行。”
“你知道一百年前的菩提镇是为何动荡的吗？”
关南玉摇摇头，眼神却十分认真，他还从未听楼珩讲过这些。
楼珩眸中划过一丝阴沉：“是因为一则谣言。”
“谣言？”
“一则关于献祭秘法的谣言。”
菩提镇在创立之初便被分成了阴阳两部分，虽说厉鬼所在之地凶残血腥，但有一道屏障隔绝其中，闹不出什么大事。
但百年前，不知从哪里传出一则谣言，说阴阳界之人并非逃不出轮回，只要用万千生灵血肉献祭，便能脱离法则控制，重新获得天道的眷顾。
虽是谣言，但当时越来越多的献祭阵法流传出来。随着每个献祭阵法带来的各种好处，被困多年的鬼怪们很快就相信了这则传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斩杀生灵，随着灵魂数量的暴增，菩提镇很快就陷入了混乱。
“可短期的好处和成仙还是大有不同的，他们就从未怀疑过吗？”
楼珩摇摇头：“起初是有人怀疑的，但很快，他们就见到真正的仙。”
“真正的仙？”
“大部分是在梦中见到的，也有少数人说他们亲眼目睹了仙的飞升。仙原来是阴阳界阴面的恶鬼，在一次事故中夺取了一千人的性命，瞒过了天道法则，顺利进入了轮回。”
“成仙之后，那只恶鬼开始变得无所不能。他得到了万年的长生和几乎可以毁天灭地的力量，从此飘摇世间，再也不用受规则的拘束。”
关南玉听得越发震惊：“这么逆天而行的事情，居然真的成功了？”
楼珩冷笑：“自然是没有成功。”
“因为他们见到的仙根本就是虚假的，从头至尾，那都只是一个梦而已。”
关南玉愣住了。
“你还记得深层造梦吗？”
关南玉有些恍然。
他记得楼珩说过，深层的梦境需要万千生灵献祭配合独特的阵法。
等等，献祭？
“难道？”
楼珩点点头：“根本没有人成功过，他们所谓献祭得来的益处，不过是一个虚假的梦境而已。”
这也太残忍了。
关南玉后背发凉。
一则谣言逼迫那么多人去杀人献祭，可到头来，居然只是水月镜花的梦境。
“这么狠毒的事情，到底是谁做的？”
楼珩想到了什么，神色陡然阴沉下来：“当时查出的结果，是一群不安现状的恶鬼。他们自称从古籍上得知了造梦和成仙的方法，便想诱骗他人杀戮，来成就他们的仙途。”
“可这不合理吧。”
楼珩转过头，不知是不是关南玉的错觉，他的目光有些恐怖：“说说看。”
“且不说什么样的古籍会记载鬼道成仙的法子，就说他们的布局环环相扣，不像是单单几只被隔绝多年的恶鬼能顺利完成的。”
楼珩：“我当时和你同样的想法。”
“他们的规划、布局太过缜密。当时正逢菩提镇前一任守护者过世，在阳界鬼怪都忙于丧事的时候，他们精准地从底层开始传播流言，并在每一次鬼怪们产生疑问的时候找到证明，最后甚至精准地编出了一个又一个梦境。”
“若背后没有人指点，我不相信他们能做到如此程度。”
楼珩微吸一口气，声音低沉：“我查证多年，却也没发现足够的线索，但我想——”
“躲在幕后的那个人，或许才是真正想逆天成仙的人。”
关南玉恍然：“所以老板你这么多年才会一直关注古怪的鬼宅和任务，原来是想寻找一些线索。”
楼珩抬起茶杯的手一段，诧异：“你知道？”
关南玉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你每次出任务去的地点都有些不对，这才格外注意了一下。”
楼珩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动了动：“我对我倒是很关注。”
“毕竟我是你助理吗。”关南玉笑笑。
吃完饭，关南玉起身去结账，回来的时候楼珩对他道：“刚刚夏卓云把调查报告发过来了，他们在江沐霖的腿上找到了一个古怪的疤痕。”
点开大图，那疤痕像是一条蛇，缠绕着江沐霖的脚踝。
“夏卓云说这是尸纹，赶尸一族的控尸人会在他的僵尸身上留下尸体纹，以防止僵尸逃脱。”
尸纹？江沐霖还没死呢，是谁想把他做成尸？
关南玉想起了在旅馆见到的人皮，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翻看了一下夏卓云的调查记录：“果然如此。”
或许，江沐霖的昏厥和曲逸清的阵法根本就没有关联。
他看向楼珩，却见楼珩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
关南玉抬眉：“老板，你是不是早就察觉了？”
楼珩：“只是发现了些古怪的地方，还没有核查。”
“老板你总是这么高深莫测的样子吗？”
“什么？”楼珩抬眼看他。
“不，我什么都没说。”关南玉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你怎么想？”
关南玉沉思片刻晃了晃手机：“当然是把人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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