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君竟真的摔坏了脑子。”
织女说着,捏着绣帕掩面又要哭,洛黎赶忙上手阻拦,见她余光瞪着自己,才意识到怕是男女授受不清,慌忙缩回手,揣回袖中。
“是我摔坏了脑子,你又哭什么?”洛黎头疼,今天出门是没有掐算好时辰吗?怎么碰到的一个两个都不是正经的神仙。如此也懒得再多言,干脆抱着早已摔碎的道心,一路碎到底好了,权当是为仙真服务。
织女双眼红通通,抬眸看他时,像极了一只怯生生的兔子,倒叫洛黎的另一方道心动摇了下。他佯装去瞧两侧云彩,不动声色地朝后挪了两小步,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
“和光君怎么躲着我?”织女抽抽搭搭又跟了上来。
洛黎抬手阻她再凑上前,此时只觉后背发凉,一阵毛骨悚然:这哪里是织女,分明活脱脱一个黛玉2.0。
“早知道你在,我便不来了。”
此话一出,织女神情一怔,洛黎这才反应过来,这天庭哪里知道凡间名著名言的梗,慌忙抱拳致歉。
“织女娘娘别往心里去,我出门时,被门夹了脑袋,说话没法经脑过滤。”他时常嘴欠,但凡间时不过是与亲友打闹,无伤大雅,如今落在天庭,无亲无故,虽然自洽,但明显说者无意,就怕听者上了心。
他没有等到织女的回应,面色涨红,羞愧难当,若是能打洞,他想必能直接从云端通到地狱十八层。
“和光君虽然胆子变小了,但好似更有趣了。”织女掩面,笑得花枝乱颤。
“娘亲又癔症了。”两位小仙真一左一右上前来,搀着织女,倒是恭恭敬敬冲洛黎颔首,“抱歉,自从娘亲被迫与爹爹分离之后,她就有犯了这毛病。”
洛黎闻之,再看向还在笑的织女,心底又多了几分同情,低头手掌抚过孩童的颅顶,摇头道:“小小年级这般懂事,真是了不起。”
他话音才落,两位小仙真松了织女迎上前,登时,他只觉自己左右胳膊被他们各自裹挟,反着方向拉扯,孩童尖锐的嗓音不住在头顶回荡:“不如和光君来给我们评评理。”
他一时分不清是耳朵更疼还是胳膊更疼。
“裂了裂了,要裂了。”洛黎用力将两人甩开,双臂像是脱了臼一般垂落在身体两侧,“我就是个路过的。”他抬眸瞥了眼坐在一旁云团上,晃着腿的织女,“不如,你们问问你们的娘亲?”
可话才出口,就被其中一个看着个头稍大些的孩童拒绝了:“不要。”话音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洛黎一怔,又听俩仙童喊道:“仙君,你最好啦!”
他们许是知道自己长得分外可爱,声音软乎乎,左右摇晃着洛黎的手,撒娇。
洛黎抽出手,后退着婉拒:“你俩离我远点,”又扭头看向织女,“你亲生的?”
“不然呢,”她指尖缠发,声音幽怨,“难不成是你亲生的?”
“诶诶诶,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
今日天气甚好,空气中的温度湿度都适中,眼下这四周除了他与这一家三口,并无其他人,可洛黎还是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打住。”洛黎生怕他俩又要凑上前来瓜分他的胳膊,抬手阻着他们上前,又警惕地后退几步,直到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他才停下。
洛黎初时,总觉得他们只是在打趣他,可从这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看到了一样的委屈,他方察觉,许是玩闹中还怀揣了几分真情实感。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道:“那你们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先说与我听听,我分析分析,到底是谁的过错。”
话音刚落,两人瘪着的嘴像水库开了阀的水,一发不可收拾,洛黎扶额,撑着云间长廊的扶栏,稳住身形,出声制止:“你俩慢慢说。”
“哼!”他俩一人叉腰一人抱胸,对望无言,神色严肃,谁都不愿意认错,“是这样子的……”
洛黎越听眉间的“川”字越是深刻,他除了开口五个字,后边什么也没听清,他也不太清楚,怎么俩娃娃一开口,好似耳边一群鸟雀在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脑仁疼。
他皱着眉抬手又打断他俩的话匣子,指着头顶翎羽上有一点红的小仙童道:“你先说,”他想了想,又加了句,“一字一句得慢慢说。”
他瞧这俩团子的脸应当分外好捏,只是脸上那一双眸子,瞳仁大得过分,几乎看不见眼白,他扭头去看织女,难不成孩子像爹?
“凡间雨才过,今日的晚霞图与往日定然不同,推云织图自然也当与往日的步骤不同,”一点红小仙童从怀中摸出一方绣帕,摊开来递给洛黎,指着上边一朵云彩道,“你看,这朵云分明应该这么推,可是你看他,偏了不说还斜了。”
“你,你胡说,”头顶翎羽泛青的小仙童鼓着脸,满面不服气,抢了一点红手上的绣帕,转了个方向,递给洛黎看,“你瞧,分明我才是对的。”
洛黎听的头大,他看不出这绣帕上的晚霞和眼前的云有什么不一样,可他感觉自己如果再不说些什么,这俩小仙童又要打起来。
他扫了眼四周云层间落了不少鸟雀的羽毛,忽然想起老鹤,莫不是老鹤来过这里?细瞧又觉得不似鹤羽,一时分了神,没听到两位小仙真又说了什么。
“仙君,仙君可有在听?”一点红拽着洛黎的衣摆,冲他眨巴着葡萄般的水灵大眼。
洛黎浑身一颤,才回神,“啊啊”了两声,缓缓道:“我觉得,你们都没有错。”
他寻思不过是安抚小孩,那自然先端端水。
哪知道,话才出口,不仅面前两位小仙真面上改了颜色,连坐在一旁围观的织女都敛了笑意,许是生怕俩孩子又要吵闹起来,出了声:“小喜小鹊,你们不要再闹了。”
说这话时,她微微侧头余光偷瞄了眼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洛黎,见他还在看,她赶忙匆匆转回去,埋怨道,“让别家仙君白白看了我们织女宫的笑话。”说着,脚下一跺,连带着云肩下坠着的七彩绣线也跟着晃了晃。
“仙君见笑了。”织女见洛黎还站在原地,脸颊泛红,小步上前,欠身道,“仙君若还有要事,先去忙吧!”
“不许走,小仙君要是走了,你定是又要帮着小鹊数落我的不是。”小喜声音委屈,眼眶红红,可脖子却扬得高高的,也不去看织女,手里紧拽着洛黎的衣袖不肯撒手。
洛黎这才发现,这位小喜大抵是个女宝宝,她生气时,眉间仙印泛着粉粉的光。
小喜声音也是委屈极了,见洛黎看她,忙低下头,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掉,滴在云团上,深深陷了下去:“你素来偏心小鹊,受责骂的是我,挨罚的也是我,有好吃的好玩的,总少了我。”
这话说得令人动容,织女长叹,面上不再挂着嬉皮的笑脸,满是尴尬:“仙君见笑了。”
她本想着琢磨一番这位才重返仙班的小仙君,没想到弄巧成拙,出糗的倒成了自己。
织女牵着孩子就要走,可小喜执拗得愣在原地,不肯挪动半分,紧拽着洛黎的衣袖也丝毫未松。
另一个小仙童好似生怕自己挨罚,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也不起来,织女才整理好的发髻又歪了些许,连带着云肩上的流苏都相互扯了结。
霞光披在她们身上,洛黎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他对父母的记忆并不多,但他总觉得应该也如眼前这般吵吵闹闹,但很温馨。
他拦下织女要去强掰小喜的手,冲她摇摇头,蹲下身子,尽量与小喜平视:“那小喜把方才的云图给我看看,我有些看不懂,不知该如何公正评判。”
小喜从怀中摸出云图摊在洛黎眼前,洛黎着实有些头疼,他对这些一窍不通,忽而一只纤细素手从他身后伸来,点在云图上的针脚和云团落点,耳畔柔声详解,他恍然大悟。
两位小仙真大抵是暂时休战,背对着背,谁也不看谁,小喜脸上泪痕未干,风拂过她头上毛绒绒的发簪,灵动得好似飞舞的鸟雀。
小鹊倒是一派男孩模样,双腿盘坐在地上,画着不圆不方的圈,抽着鼻子,倒是乐在其中。
洛黎蹲下身,将躺在地上的小鹊先抱了起来,只觉先前拽着自己衣袖紧紧不松的手,松开了,而后一声轻飘飘的长叹,落在他耳中。
他没理,抬手拍去小鹊身上粘着的云絮,缓缓道:“你是弟弟?”
“嗯!”小鹊狠狠点头,揉了揉鼻子,“男子汉大丈夫。”
“那你可知道,我们男孩子是要保护好每个女孩子的?”洛黎替他整理好衣角,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你如今是家中唯一的男子汉大丈夫,保护妈妈和姐姐,就是你的责任,这是组织上交给你的任务,你能做到吗?”
什么组织,什么任务?织女满头雾水,正欲上前询问,却见小喜呆呆愣在一旁,满眼欣喜,还不止如此,连小鹊眼中也莫名染上一层热血。
“我可以做到!”小鹊其实没明白洛黎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什么任务,什么责任,他自小在天庭耳濡目染,那都是大英雄才做的事情,哪吒杨戬谁没被授予过什么责任任务的。
“那以后,你是不是应该多让着些姐姐?”洛黎缓缓起身,右手捏拳轻轻落在他的胸口。
“可是……”
洛黎没有让小鹊“可是”完,又继续道:“我们男子汉大丈夫,吃的小亏,那都是成为英雄道路上的垫脚石,以后将会成为我们的勋章。”
他说到后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扯什么,但他莫名觉得,自己好像也被说燃了,心底暖暖的,好像马上就能顶天立地。
“娘亲,他们在做什么?”小喜悄悄牵回织女的手,仰头看着她,一脸不解。
织女低头看看她,又抬头看看身体板正,站在云端上,举着拳头莫名高呼的一大一小,心中暗道:这和光君本来脑子就不好,可别把小鹊给带坏了。
她有些不安,上前笑道:“那什么,牛郎大抵在家中已备好饭菜,我就先带孩子回去了。”
洛黎眼中难掩失落,看着小鹊点点头:“那咱们有缘下次再见。”
一大一小两个拳头碰在一起,小鹊向他保证道:“我一定会照顾好妈妈和姐姐的。”
织女随手抓了朵云团,掩去小鹊脸上的汗珠,拍了拍落在他身上的白絮,牵着依依不舍的他,匆忙往回走:“你俩下次再遇到和光君,记得绕着些走,听到没有!”
洛黎看着这一大两小远去的背影,满眼欣慰。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也不知道摔坏的脑子会不会传染。”
若不是乘风而来的窃窃私语,他大抵还真信了这一家三口。
“诶诶诶!”洛黎出声阻拦,他郁闷,怎么刚刚还是黛玉妹妹2.0,自己转个身的功夫,这就成了王熙凤了,“你们……”
他转身回看,入目已经无人,风过轻轻,云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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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谁在谣传,和光君摔坏了脑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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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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