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光循声望去,一张桌子放在路边,上面铺了一层血红色的桌布,桌布之上又放着一个酒坛,甚至比一般的酒坛还要小一圈,在酒坛里面探出一个头来,头发又长又黑,这头上的一张脸看不出男女,只道是双通人性的眼睛,眼睛周围是一圈光滑的皮肤,再外围是走兽之类的皮毛。
旁边还有一个皮肤黝黑,坐在赤豹身上的女子,“各位哥哥姐姐,在下夏宜,今日的表演祝大家无病无灾、一生平安……”
三人面面相觑,愣在原地。
一个幼女拉住季承光的衣袖,“娘娘姐姐有所不知,这是今年才来的一个山鬼,我嬢嬢之前生病就是她治好的,可厉害啦,等过阵子不忙了,我就要去跟她学习驭鬼术了,然后我也可以给城中的百姓驱鬼治病了。”
季承光从前只知道开药手术治病,“驱鬼治病?”
跟在幼女身后的女子点头,“在下方致,这是小女,名唤方好,自小听着山鬼用巫术救人的故事长大,对夏宜很是崇敬,只是年纪尚小,我舍不得她离开家罢了。可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等这丰收节过去了,我们便去夏宜那里学习巫术。”
“我竟然不知道这东临城还有此事……哎呀,你俩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平时很忙的,虽然也说不上在忙什么。”季承光继而严肃起来,“方姐姐,已经有很多孩子离开东临城去学习巫术了吗?”
方致若有所思,“江家大姑娘、路家的两个姑娘、秦家的小姑娘和林家的一双姑娘,已经有六个孩子去了北边的罗浮山,说起来,江家的姑娘是最早去的,已经有半年之久了。”
“半年?”明月澄思寂虑:最先被吸食气血的那几个族人失踪的时间也正是半年之前。
季承光眼皮跳了几下,“这么久了吗?那她们可有写信回来?”
方致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胸口一阵起伏,“这……江家哥哥还真未同我们提起过。该不会她们出什么意外了!”
季承光揽着方致的肩膀,“也许她们只是全心全意地学习巫术罢了,江大哥有去看过自己的孩子吗?”
“这个夏宜不允许我们去看孩子,只说时机成熟了,孩子们自然会成为有本事的巫师……”方致狐疑地看向夏宜。
那夏宜正全神贯注地向周围的百姓表演“自己能操纵坛中之物”的本领。
徐青野亦是好奇,“那酒坛中的东西可是用于驱鬼的必要一环?”
“是的,每次夏宜巫师驱鬼的时候都有这个酒坛在旁边。”方好这才鼓足勇气仔细观察酒坛,酒坛里的头颅会喝夏宜递来的水,眼睛也随着夏宜转动,甚至在夏宜骑着赤豹围着桌子转圈时,那双眼睛恰好向这边看来。
“啊!她,她好像江姐姐!”
方好被坛中的那双眼睛吓到了。
方致看着吓晕过去的女儿,已然六神无主。
季承光率先将人抱起,“方姐姐,我来抱着方好,我们先回家。”
明月看了那夏宜一眼便跟着季承光去了方家。
往方家去的路上,月明星稀,丰收节这一日已经过去,接下来的日子夜间便是越来越凉了。
四人马不停蹄地将方好抱到床上,方致将被角掖好,焦急地蹲在地上。
季承光二人站在一旁,“阿野!阿野?阿野呢?明月你看到她了吗?”
明月摇摇头,“刚刚还在。”
床上的方好脸颊通红,额头爬上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越来越烫了!怎么办!娘娘,”方致顺势跪在地上,“娘娘,求您救救小女,求您救救小女。”
季承光半蹲下,“方姐姐放心,明月是会治病的神仙,我们先到旁边来,明月会治好方好的。”
明月也是第一次被要求假装不会术法救人,“这确实有些难度,不过方姐姐放心,方好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在下也一定会把方好妹妹医好。您和承光先在这边坐会儿。”
明月装模作样地拿出从徐青野那里厚着脸皮要过来的空药瓶,虚张声势地将药瓶放在方好鼻子旁边,暗中施法降低方好的体温,并给她足够的精神气,使她能清醒过来。
此时天地间似有一双大手,正把夜幕与白天互相扭转。
不出片刻,方好缓缓睁眼。
方致激动不已,“好好,你醒过来了,额头也不烫了,太好了!太好了娘娘!多谢娘娘和这位公子,以后若是有用得到方致的地方尽管吩咐!”
季承光歪着头与床上的方好打招呼,方好亦笑着回应,“方姐姐言重了,保护你们本就是我的责任!”接着想到救人的是明月,“也是明月的责任!因为他是有事需要我帮忙的。”
“那自然是最感谢明月公子!”
方致欠身表达谢意。
明月将人扶起,“不比如此客气。”
“那我就先去后院给好好热些饭菜了,毕竟人是铁饭是钢嘛。”
季承光十分认同这种说法,“那我和明月就在门前守着,保证连一只蚊子都进不来,好好,你先好好休息。”
方家的厨房是在屋后的小棚里,傍晚的饺子依旧在锅里温着,只需要蒸一下便又回到刚刚出锅的温度。
季承光坐在屋前的门槛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阿野真的是……”转身看了一眼屋里,“就算她不是绛族,这些事情也断然与她脱不了关系!”
明月还未“但”出个所以来,季承光激昂地说出下一步的计划,“要是下次再见到她,一定跟她问清楚!若是她真是不知情,那我们也不用再怀疑来怀疑去了,毕竟阿野之前为救灵族确实尽心尽力,而且她还救过你。若是这一切都是她主导的,那我们经历的种种都可能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阿野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失确实可疑,等她出现吧,不管哪种情况,她都会再现身的!”
安慰季承光的话随着明月的手搭到季承光的手上而说出来。
“嗯!”季承光将另一只手放在最上面,不好意思的人反而成了明月。
明月轻咳两声,“刚刚还知道看看屋里的情况呢,现在就这么大声地讲话……”
季承光心虚地又望了望屋里,“没事没事,方姐姐在看着方好吃饭呢。”继而想到了什么,“阿野失踪的事先不要跟轻轻说了。”
“为何?若是阿野真有歹心,那轻轻岂不危险?”
季承光叹出一口长气,摇摇头,“明月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明月不解,“我再年轻,也比你活得时日长吧。你不喜欢年纪大的?不对,你不喜欢年轻的?”
“阿野会不会威胁到轻轻和练姐的性命且不说,可若是我们冤枉阿野了,那对轻轻而言,就好像是……我们也成了坏人。对了,明月,你怎么知道阿野去采药了?”
明月亦心照不宣地配合,“阿野走之前跟我说的,事出紧急,像好好这样受惊吓的孩子还是需要用医术医治的,所以阿野就去采朱砂了。”
鸡鸣东临城,山门平旦开。
方好跟母亲告别,满心欢喜地跟着夏宜出城向北,夏宜坐在赤豹上,伸出黝黑健康的手臂邀请方好与自己同乘。
方好自是乐不可支,自己从小便仰望的人现在竟邀请自己同乘,这种做梦都能笑醒的事情有一天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会像夏宜一样,通晓鬼神之语,治愈大病之人,正这样想着,赤豹飞起来,带着二人离开地面,飞入云端,从白天飞到夜晚,云层亦从透亮的白色变成黑压压的一片,最后落在罗浮山下,“罗浮山”红色石碑上的黑色字迹令人不得不注意到它。
方好还在发愣,夏宜已经邀请她进去,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只能拉着夏宜的手前行,在方好的小腿都走酸了之后才迎来一丝光亮,突然的一缕光线直晃眼睛,等方好适应之后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熟悉的盖着红布的方桌,上面一个血红色的类似蚕蛹的东西,这个东西在女子的叫喊声中苏醒,这是江姐姐的声音!
“蚕蛹”也变成了江姐姐的脸,方好想跑,双腿却不听使唤,连转身的动作都没法做出来。
继而像被身后的双手锁住喉咙,连呼救的声音也没法发出,随着“江姐姐”变成酒坛中的怪物,方好大声喊叫出来。
方致还躺在一旁睡着,突然被女儿的喊叫声惊醒,外面十字路口熙来攘往的百姓早早地开始了丰收节后新的一天。
方致半坐着俯身,摸摸方好的额头,“不烧了。做噩梦了吗?娘在这儿,不怕,娘哪都不去,娘可以养你一辈子的,先好好睡吧,等你再睡一觉我们就去买好吃的。睡吧。”
方好没说话,再次闭上眼,在睡过去之前清楚地感觉到母亲给自己盖好被子,一下一下的拍着自己胳膊。
方致却睡不着了,想着昨天晚上和季娘娘在街上的谈话,是啊,为何不让我们见孩子呢,要说怕孩子们分心,可她们不是从小就在家里长大的吗,怎么越长大、与我们相识的时间越久,反而更变成陌生人了呢,这个山鬼,到底在买什么药?今天是她再次来城里选徒弟的日子,自己也原本是打算让好好去的,现在好好状态刚好了一些,自己断不能再让好好离开自己了。
可是昨晚只是看了那酒坛一眼,酒坛!好好说像江姐姐!难不成!可夏宜这么做的缘由是什么呀!也许其中有误会?
那也应该先确定孩子们都还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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