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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沈清秋,若当真存在一个柳清歌存活,十二峰同气连枝,你与我结为伴侣的世界,你想去看看么。”
洛冰河终于喝到了沈清秋亲手给他煮的茶水,看向沈清秋的表情都带着缠人的黏柔,语调更是如沐春风般甜腻。
沈清秋恶寒的打个哆嗦,手中茶水连抿一口的想法都没有,浑身颤栗,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努力避开洛冰河看向自己的目光。
这狗玩意又搞什么温情款款,怪渗人的。
奈何洛冰河的话语正中沈清秋抗拒不了的点,无论是柳清歌是否活着,还是苍穹山能否如上一任般亲如兄弟,沈清秋怎么也想去看上一眼。
只是这件事不能被洛冰河拿以成为威胁他的手段,沈清秋声音冷硬表明立场:
“本尊只想知道,柳清歌活着,是因为没有〈沈清秋〉介入,还是因为〈沈清秋〉用别的法子救下?”
别管他内心深处怎么想去,这件事都不能够暴露给敌人,让别人用这件事攻僭于他。
越是想要什么东西,越容易被其他人知道后拿捏成把柄。沈清秋拥有的东西太少了,只有无欲才能刚正。
他没有交换物,现在生活的一切全靠洛冰河‘赏赐’,这种虚无缥缈全靠旁人的日子,便如同高空走钢丝,谁能保证这根钢丝什么时候断裂?
当人身边只有一根稻草供以拉扯时,为了保证存活,他会忍不住的去抓紧这棵稻草。
无论它是否枯黄,是否干裂,是不是蚊虫遍布,爬满虱子。
只要有这根纤细的蜘蛛丝在,只要有这种虚无的表象在,只要还有最后一块遮羞布。
大家都不想去打破它,进而揭露残酷又血腥,腐烂又荒诞的事实。
可——
沈清秋与洛冰河之间,是从来不存在温情和假想美满的。
清静峰上,沈清秋庇护洛冰河,亦是将洛冰河当成人肉沙包、被他研究的实验对象。
幻花地牢中,洛冰河责打沈清秋,希望借此发泄来自于沈清秋长年累月虐待,所挤压的怒火。
魔宫之中,洛冰河花费大力气将沈清秋从濒死与意识空间捞出来,兴致冲冲与他玩过家家。
说什么要与他‘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荣辱与共、生死不离’。
看起来是洛冰河放下一切仇怨,主动与沈清秋一笑泯恩仇。
实际上,却是洛冰河在拥有太多东西后终于放下不满,开始用这些东西进攻于沈清秋,希望沈清秋弥补他最后的欠缺——一份来自长辈的关爱,或来自伴侣的感情。
沈清秋呢?
虽说他本就无路可走,被迫入局后更是绝望自杀。
走到如今这个局面,沈清秋除了自己,是什么都没有的。
而且因为他与洛冰河性命相连,所以失去了死亡的自由。
这种情况下,洛冰河愿意陪他玩感情游戏,沈清秋还能拿乔对闹。
一旦沈清秋‘惹怒’对方,别说洛冰河会如何虐杀与他,即便是将他吊回水牢、扔里面锁上几百年,也不会有人问津。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为什么?
因为【女】没有与【士】相抵抗的能力,只能寄希望于对方的怜惜。
虽然这样类比不恰当,沈清秋也不会如女子般温柔如水。但他与洛冰河的目前的关系,确实如此。
沈清秋是被洛冰河养在魔宫里的宠物,与凡俗内男子将妻子养在家中,没什么区别。
这种情况下,沈清秋一旦【动心】,就会陷入诚惶诚恐焦虑敏感之中。
只要惹怒洛冰河——即便是无心之过,两人拌几句嘴,洛冰河耐不住性子动手或让人责罚于沈清秋。
以沈清秋这种本就多疑、安全感极差的人来说——
他的爱,生根发芽,然而在开花结果的前一刻迅速枯萎腐烂,零落成泥。
所以。沈清秋唯一能抗衡这种情况的,唯有【不爱】。
我不会对你动心,所以也不会在感情中处于下风;
我不会将你当成人生的唯一稻草与依赖,所以根本不怕你会对我撤去善意。
我不会依赖于你那虚无缥缈转瞬即逝的爱恋,所以不会因为你莫名其妙的情绪而牵肠挂肚,继而患得患失。
只有付出更少的那一方,才能快速从感情里抽离,继而立于不败之地。
————
“沈清秋。”
洛冰河将杯子放下,想伸出手像沈清秋只剩下本能时拉一拉对方的脸颊缓解心情,瞥一眼绝对不会让他碰并且一定会跟他干架的人,指尖摩擦几下,最终无奈的摇摇头:
“承认你想去看有这么难吗。”
听到‘另一个世界’时明明都激动的恨不得立刻起身,却在洛冰河问他要不要出门转转时瞬间压下性子。
还维持出一张面无表情的冷面,浑身警惕,腿脚向外——
也不知道是准备好当即出发,还是防备着洛冰河做些什么好逃跑或对打。
一想到沈清秋十有**是担心洛冰河向他提出不能忍受的要求,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早就作好跟他再打一架的准备。
洛冰河就心累。
养不熟的狗玩意。
都将他当成食物啃这么久,又将他当成随时要咬几口的食粮抱着他睡这么久,今天洛冰河不过压不住心痒难耐亲了一口,愣是差点将魔宫给他拆了。
这是什么品种的猎犬猛兽,到底能不能板了他的尖牙、剪了他的爪子,变得温顺一点啊?!
许是洛冰河的气息过于幽怨,沈清秋终于意识到自己行为太过明显,稍微咳了一声,重新坐正:
“代价?”
洛冰河既然将这件事提出来,必定有所求。左右近日无事,不妨听上一听。
“呵呵。”洛冰河简直要气笑了,沈清秋究竟把他当成什么人!
行吧,虽然他也确实不可能白干活。
但还是不爽啊!
劳资忙了那么久,为此还跟异界那个打了好几架,终于在对方破坏坐标后重新定位成功——
沈清秋你在此期间闹了多少事,心中有没有数!
现在洛冰河将一切准备好送你面前,你不说主动夸几句,还打算早早跟他谈好价,省得洛冰河中途变卦,提出一些你接受不了的东西?
真TM……
谨慎啊。
心情不好,态度就不好,洛冰河脸色一下阴沉下来,没好气道:“过来。”
沈清秋对情绪敏感的很,一下就发现洛冰河态度变化,不仅没靠近,反而脚尖朝外,手中掐诀,已是作好逃亡准备。
“……”
洛冰河尽量让自己扯出个笑容,虽说这样皮笑肉不笑更加渗人,声音从嗓子挤出来,就像是将重剑刃尖拖在地上摩擦:
“你过来,我告诉你。”
沈清秋表情更加严肃紧绷,脚后跟抬起、右腿向外伸出成虚步……
“沈清秋!”
洛冰河实在受不了沈清秋对自己如此谨慎又抗拒,在喊沈清秋两次都不过来、并且还作出随时要跑路的样子……
一声暴喝,直接跳起来朝沈清秋冲过去,将人压在怀里:“喊你呢,你跑什么?”
声音凶的要命,动作猛的要死,紧紧的将沈清秋摁在怀里,一口咬上沈清秋侧颈:“你是我的(猎物),跑不掉的。”
感受着口中鲜活跳动的脉搏,洛冰河稍稍松口,一句没过脑的话语脱口而出,语调含混不清:“还是你抱起来舒服。”
就在洛冰河以为沈清秋会反抗或者反咬他肩膀时,却听到怀中传来一句冰冷到骨髓的问话:
“你还抱过谁。”
完蛋。
洛冰河当即心跳都停了。
就在他屏息闭眼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以为是空耳时,又听到讥诮的声音响起:
“劳魔尊陪沈某玩这么久的过家家,什么时候打算将沈某丢回地牢?”
洛冰河:……
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有些人死了,他确实是死了。
有些人虽然看起来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有一阵了。
感受到怀里越来越冷的气氛,洛冰河浑身僵硬,嘴唇动了半天,有些嗫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沈清秋一把将洛冰河揽着他的胳膊挥开,反身将人压在身下,眼中尽是森寒:“还劳魔尊、给本尊、详细讲讲?”
洛冰河:……
不对呀,不应该是这样的呀。
不是他搞定一切后将另一个世界说出来,沈清秋主动夸奖他或者给些奖励,换洛冰河带他出去那个世界看看?
这件事本该他占上风的……
怎么莫名其妙的,洛冰河反而有些心虚?
“沈——”
洛冰河刚准备将气势上位夺回来,在看见沈清秋那双毫无温度的眸子时,又莫名气短起来。
该死的,说话确实要过脑子!
他原本还打算用异世〈沈清秋〉的乖巧打压一下沈清秋,让他收敛点少闹事。
或者用这些来警告沈清秋,洛冰河随时可以换几个姑娘或异界之人宠幸,让沈清秋少恃宠而骄,这么不要命的顶撞惹怒他,当心真将他逼急后大刑伺候。
怎么莫名其妙的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发现,进而被沈清秋抓住把柄,反逼于他?
沈清秋不应该是更害怕的那一方吗?
他不怕洛冰河收回对他的特例,不怕洛冰河改换他人陪伴,不怕洛冰河言语攻心施加刑罚,不怕洛冰河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明——
他被洛冰河拉下来,就是因为岳清源收回对他的照料与偏疼,进而失去苍穹山的庇护,被世人踩碎成泥……
为什么,还不紧紧抓住洛冰河,对他献上乖顺和温柔,祈求洛冰河对他多加怜惜,百般呵护?
在这段毫不对等的关系中,洛冰河才是沈清秋的君主啊。
一无所有之人,是凭借什么敢掀翻棋局,无数次撕破冰九之间的虚无温情,毫不犹豫与洛冰河拼杀,即便是晕倒后,都要紧闭双唇拒绝洛冰河喂下能续命平复疼痛的天魔血?
潮湿水润的气息携带着寒潭之中特有的咸凉,在这样的形势下似是连空气中都结出冰晶寒霜。
身下虽然是软榻,但此地中央是特意引来的寒潭。
鼻翼中呼出的温热气息在刚出现后就成为白色气团消逝,从殿堂中央传来的、温度极低的水雾于空气中扩散,即便是摒着鼻子小心吸上一口,都是沁人心扉的……凉意。
洛冰河感觉周身都是隐含着极致杀意的雾气,眼前这双浸着严霜的漆黑瞳仁,更是连一丝一毫的阳光都渗透不进去。
心脏骤然被无形大手攥紧,提在半空之中,虚空之中,无论如何挣扎都落不到实地。
阳光被沈清秋遮挡的结结实实,以身形化为的牢笼禁锢更是坚不可摧。
除了直面沈清秋那张明明精致万分却如剑刃般冷冽逼人的脸庞外。
洛冰河,竟无路可逃。
沈清秋在寒潭沐浴许久,身上的冷竹香与屋子里的几乎要结成冰晶冻成渣子的水气融合在一起,简直刺的人忍不住发出颤抖。
洛冰河呆呆的看着沈清秋能轻易穿透人心,却绝不允许其他人半分试探的眸子,嗓子无意识发紧发干,忍不住咽下口水。
沈清秋的压迫感——
是这么强的吗。
这一刻,沈清秋不像是被人剪去一切羽翼的鸟雀,反而像终于养好伤势的雄鹰。
而洛冰河……
明明洛冰河已经成为魔界至尊,随时可以举剑修真界。
明明洛冰河已经将沈清秋周遭所有联系剪断,表面放任却牢牢将人把控在手心。
明明沈清秋时不时就要窜到他面前咬他几口进食,脱离洛冰河后连体内天魔血的饥饿弑杀本能都压制不了。
明明……洛冰河已经将被世道反复打压的人抓在身边……
却为何。
洛冰河在沈清秋面前,永远是要先低头、先退步、万分容忍百般无奈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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