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实验室的玻璃,在陆栖的机械左手上投下一道冷硬的金属光泽。他站在药品柜前,指尖悬在镇痛剂的盒子上方,迟迟没有落下。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他明明计算好了时间,明明调整了所有监控角度,却还是会在走过转角时下意识放慢脚步,仿佛在期待某个身影突然从走廊尽头冒出来,用那双金蓝异瞳笑着喊他"博士"。
咖啡杯里的液体早已冷透。陆栖盯着杯底沉淀的糖粒,想起上周陆蚀偷偷往他抽屉里塞的那瓶焦糖酱。少年当时笑得狡黠,虎牙尖抵着下唇,说"博士的咖啡苦得像消毒水"。而现在,消毒水确实更合适——至少不会让他想起陆蚀指尖的温度,不会让他心口的蓝玫瑰又开始发烫。
机械左手突然发出"咔嗒"的声响。陆栖皱眉,迅速调出控制面板,却发现是自主启动的监控回放——画面里的陆蚀正蜷缩在医疗舱角落,后腰的菌丝泛着不正常的金光。少年的手指深深掐进自己大腿,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出声,只有监护仪上疯狂跳动的数据暴露了疼痛的强度。
陆栖的右手无意识攥紧了咖啡杯。
"砰"的一声,杯子在掌心碎裂。瓷片扎进皮肤,血珠滚落在实验台上,和昨夜陆蚀手腕上的针孔痕迹重叠在一起。
他早该发现的。那些消失的镇痛剂,那些被刻意避开的目光,还有少年越来越苍白的脸色——陆蚀在用最笨拙的方式抗议他的逃避,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宁可咬烂自己的爪子也不肯示弱。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陆栖猛地转身,看到陆蚀站在门口,手里捧着熟悉的药盒。少年的白大褂松松垮垮地挂着,领口处露出大片泛着金光的腐烂菌丝。那些本该美丽的蓝色纹路现在像被灼烧过一般蜷曲发黑,散发出与GOLDEN死亡时一模一样的气息。
"您忘了这个。"陆蚀的声音很轻,将药盒放在最近的台面上,"新型抑制剂...我调整了配方。"
陆栖的瞳孔骤然收缩。药盒标签上赫然写着【含C-737神经毒素】——这是用陆蚀自己的菌丝提取的镇痛剂。
"解释。"他的声音比机械臂还要冷硬。
陆蚀却笑了,嘴角扯出一个疲惫的弧度:"就是您看到的这样。"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针孔,"效果很好...就是有点费血。"
空气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陆栖已经拽过他的手腕。那些密密麻麻的针孔像某种无声的控诉,在苍白的皮肤上刺得人眼睛发疼。陆栖的拇指无意识地抚过其中最深的一个,感受到少年细微的颤抖。
"你以为自毁能威胁谁?"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陆蚀的睫毛颤了颤。当他抬起眼睛时,陆栖在那双异瞳里看到了某种近乎绝望的平静:"我不敢威胁您。"他轻声说,"我只是...快撑不住了。"
菌丝突然从腐烂处暴起,像濒死的藤蔓般缠上陆栖的手臂。那些金色的光点迅速侵蚀着蓝玫瑰的纹路,带来灼烧般的剧痛。但比疼痛更可怕的是共感中传来的情绪——铺天盖地的委屈、不甘,还有深埋在腐烂菌丝下的,几乎要将两人都焚毁的爱意。
陆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看见记忆碎片里的自己站在GOLDEN的培养舱前,听见自己对助手说"情感模块需要重置";他看见陆蚀缩在医疗舱角落,偷偷用他扔掉的注射器抽取自己的菌丝液;他看见无数个深夜,少年隔着玻璃触碰他的倒影,嘴唇开合说着无人听见的"博士"。
机械左手突然发出过载的警报。陆栖猛地扯开陆蚀的衣领,将嘴唇狠狠压上那些腐烂的菌丝。金色毒素灼烧舌尖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比疼痛更鲜明的是怀中人骤然加快的心跳。
"陆蚀。"他第一次完整地喊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从来..."
少年僵住了,菌丝在空中凝滞成诡异的弧度。
"不需要像任何人。"
医疗舱的监护仪突然尖啸起来。陆蚀茫然地低头,看到陆栖的右手正贴在他腐烂的菌丝上,蓝色的荧光从两人接触的地方缓缓流淌,像一场温柔的雨落在干涸的土地上。
监控屏幕闪烁了几下,弹出鲜红的警告:【宿主A自主启动神经修复程序】。
而角落里,GOLDEN的培养舱突然裂开一道细缝。金色孢子疯狂涌出,却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枯萎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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