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李楚于这个反应,梁枝枝便知道她定是在害怕什么。
“给你可以,但是李小姐必须告诉我,刑家开办讲堂那日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楚于眼神躲闪,“那日晚上,还能发生什么,自然是我与织芙各自归府……其余什么都没有发生!”
梁枝枝盯着李楚于,质问她道:“小姐为何撒谎?那日小姐分明彻夜未归!”
“你究竟是谁?你身为裴家的下人,竟穿的如此不得体……你也是刑家派来的人是不是?!我们已经照你们所说的去做了,你们究竟还要如何折辱我们?!”
果然是刑明峰干的。
“李小姐,我不知道刑明峰对你们做了什么事。但你们可知道,今日你们替他做了伪证,司礼大人可是会受极刑以处死,你们如何忍得下心?”
李楚于听完梁枝枝的话,掩面哭泣。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们也是被逼的!我被锁在屋内一整夜,醒来时刑明峰便威胁我,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做,就要毁了我的清誉!我自知清誉本是虚名,可是我如何能让我的父母也替我蒙羞?!”
“织芙她,也和我遭遇了一样的事情……刑明峰命我在衣服上留暗号,他为了使这出戏更真实,自己则以身犯险检举我与司礼,而织芙假扮主动提供证据的证人。”
“我也想挺身而出指出这场骗局,可是我没有证据,就算最后衙门将真相水落石出,恐怕到时刑明峰早已将流言传得满天飞了!”
梁枝枝咬紧牙关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道:“只要我帮你先将刑明峰关押起来,你就愿意出面指认刑明峰的罪行吗?”
陈织芙眼含泪水,竟扑通一下跪在身为奴隶的梁枝枝面前。
血迹斑斑的衣服在地面扬起一阵尘灰,一名男子佝偻着身体跪在判堂前,找不到源头的血液顺着他的脖颈汩汩流下,在傅卿的衣领中隐入。
耳鸣声嗡嗡地回荡,傅卿几乎听不清周围人都在说些什么,视野被血液模糊,但这里比审讯室明亮许多,想必是被带到了判堂。
竟然这么快就派人来给自己定罪了吗?看来上一世自己在最后的择衣礼中被问罪,果然是早就安排好的。
只是没想到重活一世,最后的审判竟来得更早了。
还以为找到了可以制衡的关键......罢了,至少梁枝枝她,可以有新的人生了——自己为何不早点放手,替枝枝做公证,还她一个良民的身份呢?
母亲,母亲恐是又要为自己伤心了。自己最终竟还是走了父亲的老路。
“原司礼傅卿,现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钦差刑部侍郎低沉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傅卿知晓这是一场为他设计的死局,嘴唇微张,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发出几不可闻的轻笑声。
“让我进去!司礼大人是被冤枉的!我有证据!”
好像是,梁枝枝的声音?
梁枝枝的声音很小,远远地从门外传来。傅卿记得梁枝枝说话从来都是细声细语,很少有大声呼喊的时候。
他不顾身上的伤口转过头去,透过模糊的血影,看见一抹碧绿的身影挣开衙役,跌跌撞撞地向自己的方向跑来。
傅卿看不清楚梁枝枝的表情,只知道梁枝枝面朝自己停留了一瞬,便跪在了自己身旁。
她竟为了自己,做到此等地步......为什么单薄的身体,总是有惊人的力量?
“奴婢梁枝枝,擅闯公堂甘愿受罚,只求大人容奴婢一言,司礼大人一案,乃另有冤情!”
“本钦差已审得证据确凿,司礼大人私通关节之事铁证如山,你拿什么佐证?”
“奴婢带了证人来。”
“证人在哪?”
刑部侍郎话音刚落,陈织芙走入了公堂,跪在了李楚于身边。
两人在梁枝枝身后跪下,梁枝枝继续开口:“大人,想必不用奴婢向您介绍这两位了。今日奴婢就是想证明,李小姐、陈小姐,均是受刑家少爷刑明峰胁迫才替其做伪证!”
李楚于率先开口:“大人,我与陈织芙曾一同参加刑明峰所设讲学,课后小厮以女师指导为由将我们骗至杂房关了一整夜!第二日早晨将我们放出之前,胁迫我们替他做假证,否则......否则就向外传出我们不守贞洁的流言!”
陈织芙紧张的发抖,但还是努力地开口道:“那日我们彻夜未归,街坊邻居本就略有察觉,若让刑明峰再添油加醋地传出一些流言,我们哪还有脸面活下去?”
钦差面若沉霜,不紧不慢地问:“你们说是刑明峰胁迫你们,你们可有证据?”
陈织芙拿出一张字条,“大人,小女子前日假称不小心遗忘暗号图形,要刑明峰特意写在纸上供我查看,纸上含刑明峰笔迹,大人命人去刑家找一张刑明峰的字帖,一对比便知!”
“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们命人伪造的?”
没想到就算拿出物证,钦差依旧偏向刑明峰,梁枝枝着急开口:“两位小姐那日被锁在庙中,既房间上了锁,或许僧人有所察觉,也可以替两位小姐作证。”
“传本钦差口谕:今审原司礼傅卿被诬私通关节一案,据报湖光寺有僧人知晓此案关键内情。着住持即刻召集寺中所有僧人,逐一问询核实——凡是与此案有牵涉、或持有相关凭据者,速随尔等前来公堂对质。”
几位衙役迅速离开衙门,前去寻证人,剩堂上几位在原地等待。
梁枝枝记得那夜两位僧人的对话,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出面作证,若其中出了什么岔子,最后无人出面作证,怕是堂上所有人最终都难逃一死。。
梁枝枝满心担忧,但此刻她更加担心傅卿的情况。
“大人......对不起大人......”
梁枝枝看着傅卿浑身是血的模样说道,声音都带着颤抖。只是身处公堂,她什么都不能做。
傅卿听见梁枝枝的语气中充满哭腔,心想她是不是又哭了,可是他现在看不清楚。
“咳、咳,你与我说对不起做什么、又不是你的错。”他强撑着嗓子回答梁枝枝。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如果我来早一点,你就不用受这么多刑了......”
“不用、对不起,你做的很好、咳咳......”
傅卿也想和梁枝枝说对不起,他想梁枝枝现在一定又紧张又害怕,想握紧梁枝枝的手要梁枝枝不要害怕,如果有必要的话还想替她擦去眼泪。
他想让梁枝枝回去,这场死局找到生路的难度太大了,如果失败的话也会搭上她自己的性命。
梁枝枝,我只是给了你一点温暖,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
“启禀钦差大人!卑职奉大人之命前往湖光寺,面见住持后依规召集寺中僧人问询核实,此位师父自称知晓两位小姐被锁相关线索,愿随卑职前来对质。现已将人安全带到,恳请大人示下!”
梁枝枝循声看去,竟是那夜为自己引路的尼僧。
“贫尼乃湖光寺修行之人。叩见钦差大人。”那位尼姑跪下,向钦差行了跪拜礼,“贫尼不久前,确曾在晚上见到寺中两间杂房被锁,当时以为是寺中主持存放重要佛经,未予深究。今日几位衙役在寺中查问,才知上锁之人并非我寺僧人,未曾想当日一念迟疑,竟错失搭救二位姑娘的机缘。”
“方才所呈罪证,确显刑明峰诬陷之嫌,待后续本堂验证陈织芙所供证据真伪,再做定夺。今日堂审暂结,任何人不得擅自干预核查,违者以妨碍钦办要案论处!”
傅卿没想到梁枝枝竟真的令自己转危为安。只要接下来证据复核一事再无人从中作梗,自己便可洗清罪名,重归司礼一职。
“奴隶梁枝枝,虽举证有功,但擅闯公堂确为明文重罪,现判梁枝枝笞二十,以正公堂礼仪。”
钦差垂眼看向傅卿,又道:“即刻为司礼大人松绑,取干净衣物更换,护送至医馆妥善安置。”
两名衙役将傅卿扶起,向公堂外送去。
李、陈两家女儿喜极而泣,抱作一团,尼僧依旧面带恬笑,眉目间增添一丝慈悲。
傅卿离开公堂前终于缓过来,伸手擦净眼前的血污。
他回头,看见浑身沾满泥土的梁枝枝被两名衙役架起,也正回头,远远地望向自己。她通红的双眼已噙满泪水,但脸上却未见泪痕。
看着傅卿离开公堂后,梁枝枝终于深深地闭上眼,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落下。
她看向身边的李、陈两家小姐。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如此勇敢,谢谢你们愿意帮我......”
“是我们应该谢谢你,若不是你替我们将刑明峰先送入牢狱,给我们一个无需担惊受怕,更无需违背良心的机会,我们怕是早就换上心疾,郁郁而终了。”陈织芙说。
“身为女子,尚且不易,枝枝姑娘身为奴隶,却有如此胆魄替司礼大人正名,实在令我们自愧不如。”
两家小姐纵使不忍心看梁枝枝受刑的画面,依旧在堂中留到最后,陪梁枝枝离开堂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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