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逼迫自己喝完了那一大碗的排骨汤，和往常一样洗澡睡觉。但趴在床上，他的脑袋乱哄哄得，一会是女鬼的话，一会是就在自己眼前变异的怪物，一会是一拳揍飞怪物的泰伦。
今天经历的太多了，信息量也太大了，但乔西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能去深思太多，因为他现在的情绪并不稳定，现在做出的结论必定会有疏漏，所以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让疲惫的身心都得到缓解。
这是他在无数次战斗中得到的宝贵经验，旧世界并非美好幻想乡，那里有恐怖的怪物，狡猾的恶魔，疯狂的亡灵。也同样有□□，传染病，甚至国家部落之间的战争。法师的能力凌驾于众生，但不管是死灵法师协会，光明教会，元素法师学院，他们还是和社会息息相关，没有人能真正遗世独立。
乔西最后就是死在战场上的，那已经是整个世界几乎都陷入战火的时候，杀红了眼的国家之间全都倾尽所有，将各自所有能找到的高级甚至传说法师以各种方式甚至胁迫的手段加入战斗。
最后的那场大战，人类的士兵在地面上冲锋陷阵，而天空中则是法师们的战场，各种危险恐怖却又绚烂的法术如同最绚烂的烟花，令人震撼又充满悲凉。
但乔西知道，这个世界是能让人放松安然入睡的。
至少，现在还是。
随着台风天的过去，艳阳重新高照，乔西的生活也仿佛回复了平静。
但在此期间，还是发生了几件事情。
首先是台风过去的第三天，天海市新闻和官方短信等平台联合发布紧急通知，因为收到台风和暴雨影响，本市的水质受到较为严重的污染，呼吁广大市民拒绝饮用未经煮沸过的自来水。
一时间，净水器、净水壶等水质净化相关产品销售一空，超市饮用水被抢购，外卖和快递统一全成搬水工。有电梯的还好，没电梯的只能硬抗，两天下来乔西感觉自己距离矮人那结实的胳膊又接近了一些。
这个时候就要感谢小宝爸爸送来的净水壶了，虽然乔西成了搬水工，但搬水工自己几乎抢不到，如果不是有净水壶在，乔西可能也要为难一下了。
抢不到纯净水的还有小队的其他成员，原本即便乔西之前就提醒过，但生活习惯使然，加上文化程度，很多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哪怕这次紧急通知下，还是有人秉持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的观念，渴了就随便用个瓶子装满自来水。
当天晚上，市新闻台曝光了一批因抽查使用水不合格被要求立刻关门整改的餐饮店、食品加工厂等单位，同时各医院、学校等更替换或加装净水器的新闻紧跟灾后，这一系列的举措，让乔西之前就隐隐有的一个怀疑愈发加重，变异或许和水中存在污染物有关。
所以在政府部门担任研究员的小宝爸爸才会如此慎重对待家人和身边人关于饮用水安全的问题甚至到了一种让小宝妈妈觉得奇怪的偏执状态。
所以市政府才会在暴雨后紧急通知，并以损失部分经济利益为代价，关闭多处网红餐饮企业，同时将重要公共部门的饮用水环境统一提升。
当晚，乔西给小队成员按照每个人两瓶水的数量准备了纯净水，第二天开早会的时候一一给每个人送上。“我那有净水壶，不要喝生水，如果有需要给我说，我明天多带一些。”
因为乔西长得太好了，这支外卖小队的基本都是拿他当弟弟或者吉祥物看待，但乔西不爱说话，平时也总是冷着一张脸，所以队员们是虽然喜欢但谈不上熟悉，谁都没曾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捂不热的小石头，今天还会这么贴心，一个个都有些感动。
蒋副队长是被公司要求敦促手下这些人饮用水安全问题的，当然公司也是被政府要求的，可是蒋副队管不住啊，根部管不住啊，如果公司能帮忙解决每人每日福利两瓶水这种问题，当然好说，奈何公司要求自行解决，他这里自己能买到的水都有限，怎么再去顾全全队，所以这会乔西在蒋副队眼里已经不是吉祥物了，那是插着白翅膀的小天使啊！
“这次水质问题应该比较严重，肯定会对身体有影响，大家赚钱不容易，别为了省事把自己折腾进医院。”蒋副队帮着乔西把水分给众人，一边语重心长。“鲁殇看见还有卖水的多少屯一点，家里还有老小的，也为家里考虑考虑。今天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事情，大家尽量照顾好自己，公司已经准备了一笔款项，每周会按照上一周实际上班天数，按照每天5元的价格打给我们。”
这事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乔西分完了水，解决了一个小小的烦恼，又听说能有钱紧张，这一天的开始心情特别愉快。
当天的订单也终于从送水送水送水，渐渐回归到普通的外卖订单，这让即将收工的他愈发觉得一切在往好的发展。
他打算不上晚班了，这里距离区图书馆不是很远，正好可以过去看看，能不能从书上找到一些这个世界法则的痕迹，然后寻找到恢复法力的办法。
直到他在一个路口看见刘伶，那个女鬼蹲在路边，眼神呆滞，配合着她脑浆和血液混合在一块的脑袋，乍一看见应该是让人觉得恐惧的，但乔西莫名觉得这样子的她很可怜，甚至浑身的金光都暗淡地带着一点委屈的味道。
“你怎么了？”他把车停在一旁，走到刘伶身边几步远的地方，假装自己在打电话。
开玩笑，虽然刘伶看起来很可怜，但万一是发疯前兆呢，现在的自己可没法抬手间就灭了一个暴虐的亡灵。
“乔西，是你啊……”她抬头看了眼，又把头埋进双臂间，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但没有一个孩子是真的能把脑袋塞进自己的手臂里。“四天，十六次……这个数字好可怕……”
乔西假装拨弄耳机的手一顿，扭头看向刘伶。“什么？”
“台风后到今天才第四天，这座城里已经出现了十六次人类变异，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说出来似乎让刘伶的心情好受了一些，她抬起头站起身，还不忘拍了拍已经不可能再沾染上尘土的裙摆，抬头看见一脸迷惑惊讶的乔西，也有些疑惑了。“你……这两天是不是没刷过网络？”
一个亡灵问一个活人有没有看网络，乔西觉得挺无语的，不过的确，这几天因为搬水上下楼体力消耗过大，他基本到家都是倒头就睡，床边的书也有两天没看了。除了订单消息，乔西只关注了一下APP推送的消息，大部分都来自官方新闻。
眼见乔西打算拿出手机来看，刘伶直接就给他解惑了。“从台风后的第二天开始，就我们收集到的信息，全市陆续出现变异怪物伤人事件，有人拍摄到了一些现场视频发到网上，你要是关注过，一定会知道，因为热搜都上过了。”
“最初还被下过热搜，但因为陆续有出现，而且不止一个拍摄视频，所以现在还能搜到，刚才我们在政府办公室的小伙伴说，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看来是不能压制了，需要有一个交代。”
“你为什么很难过的样子？”
“四天，十六起，乔西你不觉得很可怕吗？人类的变异速度在加快，但如何阻止变异还没有任何头绪，”她顿了顿，抬起手无助般捂住脸。“乔西，你知道着代表什么吧？”
乔西刺客也说不出话来，她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代表着这样下去，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在某一天突然变异成只会攻击曾经同胞的怪物，不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
“你们……”乔西本来还想问，你们怎么会得出这个数据，但话出口就知道没有必要证明，亡灵游荡在世间的任何角落，只是大部分人都看不见而已，但他们是存在的，这座城市发生的任何事情，他们比摄像头都清楚，毕竟摄像头都做不到全覆盖的角落，也有他们的身影。
两人静默无语半响，刘伶飘到乔西面前，眼袋恳切，甚至眼角开始积蓄血泪。“乔西，到现在还不愿意加入我们，一起帮助拯救人类吗？”
拯救人类，这个词太过高尚了，乔西自觉自己不配，他从来不想做一个英雄，或者被人寄托希望的存在，何况他现在真的没有能去做拯救他人的能力。
他从不敢被寄予希望，哪怕生为传说法师时，他也只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可能比别人拥有更好一些天赋的法师而已。
当他还是少年时，深渊魔龙苏醒，那是一场噩梦级别的灾难，一整个国家几乎沦为了魔龙的屠宰场。国王亲自率领大臣在法师塔前匍匐跪拜，哪怕相隔一个古战场遗迹，站在法师塔上仍能看见那一片跪拜的人群，还有他们身后几十辆满载的马车。
法师塔用沉默回应国王的跪求，但是在深夜时，乔西的导师，那位圣者级别的法师，率领五名**师一起走出了法师塔，和另外三名前来助阵的光明祭司和元素法师们一起踏上了屠龙之路。
临别时，乔西曾问导师，明明愿意相助，为什么白天不直接答应国王？
导师当时四十出头，看起来还很年轻，但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他拍了拍才十二岁的桥西说，因为巨龙太可怕了，当你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就不要让人对你产生希望。
没有结果的希望比绝望更可怕。
“……你们亡灵，也是因为执念才存在的吧？”乔西突然问道。这个的“你们”，指的是这个世界的亡灵，乔西面对刘伶，这么一个鲜活的存在，突然开始怀疑起这个世界的亡灵存在的规则，是否和他的旧世界也一样了。
刘伶愣了下，大概没有想到乔西会在人类未来的问题前却询问起自己存在的理由，但作为老师的她还是解释道：“不，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鬼啊，六道轮回是真的存在的，人死后的确会先变成鬼的状态，然后转世投胎，可能变成动物，昆虫，当然也可能还是人。不过，有执念的鬼更容易被敏感的人感觉到，当然像你这种能直接看见我们的也有，就是阴阳眼……说起来你也很奇怪啊，你是无神论者吗？怎么我觉得你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懂？”
乔西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继续问道：“那你的执念呢？你的执念就是保护人类吗？”
刘伶哑然失笑。
“怎么可能……谁会真的是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啊……我最初只是想继续守护我的孩子和老公吧……”刘伶微微仰头，看着即将落下的夕阳，眼神温柔缱绻。
“你知道的，我以前是小学老师，家里都靠我考公在照料，包括宝宝……我婆婆不太喜欢我，觉得我不顾家，也多亏我老公一直护着我。我……我真的很爱他，我也很爱宝宝，我们本来说好了暑假时候带着宝宝一起去旅游的，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人会这么脆弱，就那么一下之后，所有没有兑现的未来永远成了不可能……”
“我不后悔，真的，作为老师，我不可能看见我的学生在我面前出事，我也是很爱他们的，我相信他们也很爱我，但是我知道，我对我的老公，我的宝宝，对这个家是永远都亏钱的……我放心不下他们，我舍不得离开他们，我想再多陪陪他们，至少，至少想陪着宝宝，等他再大一点……”
“这应该就是我最初的执念吧，不过做了鬼，反而知道了更多的事情，我其实很胆小的，我也很怕怪物，但是，只要一想到如果不想办法解决异变的问题，不管我多想保护宝宝，保护我老公，他们有一天可能就会像我婆婆那样，突然就变成了怪物……那个时候，真的刀那个时候，我又怎么去救他们呢？”
乔西明白刘伶的悲伤，也看懂了她眼中的希望，可是现在的自己无法去回应任何，最终，他只能道：“对不起……”
“对不起，再给我一点时间。”
没有把握的希望，就不该让人去寄托。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乔西觉得应该对政府多一点信心，毕竟是第一次击杀怪物时后来赶到的特警，还是好像一直在研究怪物并且和政府之间似乎又合作的SD公司，都代表着官方也在一直寻找破解的办法，更不用说这个异变是全球范围内都在发生的，这是全人类共同在面对的困境。
却没想到打脸会来的那么快。
因为遇见刘伶，时间有些晚了，乔西没再去图书馆准备直接回家。
没有萨托在，家里有些过于空旷了，乔西决定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去。
那是一家小而拥挤的路边饭馆，乔西点了一份炒粉，和周围其它食客一样，一边吃一边拿着手机刷微博。
微博上就和刘伶说的那样，虽然没有热搜，但是只要用“怪物”做关键词，还是能搜到不少或者带图片或者带视频的帖子，虽然大多模糊不清，但视频里慌忙逃窜的人和阵阵尖叫声至少能说明拍摄者们的确在遭遇危险。
让乔西注意的是，其实刘伶还没发现危险的严重性，异变怪物的数量增加不仅仅在天海市发生，最近各地相关目击事件增加不少，尤其是这次台风暴雨受到影响的地区。
怪物似乎随时可能在身边出现，而人类对此却束手无措，因为官方知金没有一个解释却在悄然撤下热搜，这种做法让名为“不安”的情绪在网络中悄悄蔓延。
就在乔西沉思的时候，突兀的电视声音响起。
“今天的新闻发布会，主要针对关于最近大家非常关注的，天海市频繁出现异化怪物的事件，对广大市民做一个解释。”
小饭馆里所有的人都抬起了头，看向挂在墙上的电视，里面是一场新闻发布会现场，主位上的几人都穿着正装，神情肃穆。他们的身后是一面投射屏，此刻握着话筒的中年女性抬手，屏幕上出现五张照片，全部都是面目狰狞形象恐怖的人形生物。
女士又抬手一点，将其中一张图片放大。“网络上流传比较广泛、大家讨论比较多的所谓异变怪物我们排查了一下，去掉刻意恶搞和合成的视频、图片外，主要有以上几张，我们通过实地调查和访问后，现在将相关调查结果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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