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刻钟前。
阿毛在破庙捡到了阮伖留下的绿豆酥和奶粉。他虽然年纪小,却也感觉此事蹊跷,不觉担心起阮伖,见人迟迟不来,就奔向阮伖住的客栈。待告知应溰后,应溰便嘱咐他尽早回去。
阿毛从客栈出来,经过断桥,原本想看一看桥下的疯娘,他刚走到花楼下,就撞上了一个从花楼里面气汹汹走出了的客人。
那人像是吃一脸闭门羹,揪着阿毛上来就是一顿毒打,还让阿毛赔他的鞋。
阿毛害怕极了。
那人却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如果你把这盒子红豆糕,送到这里面的甄姐手里,我便不和你计较,鞋子也不用你陪。否则……否则我就把你抓进官府,让你把牢底坐穿!”
阿毛到底还是年纪小,被人这么一吓唬,害怕不已。
他颤颤巍巍拎着那盒红豆糕,走向花楼。
身后的男人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他在那盒红豆糕里下了毒药。
既然那个女人自视清高,屡次拒绝他,不肯出来陪他,他就让她直接去陪阎王爷吧。
至于那个小乞丐,是死是活又与他何干。
再说,就算那小乞丐指认了他,也没有关系,有谁能真为了一个青楼女人得罪他这个堂堂知事之子呢。
然而那盒红豆糕尚未送抵甄姐手中,阿毛就挨了飞来一枪。
他的一生似乎太短暂。
他记忆中朦胧的爱意来自他的亲生母亲。
但是很快他就被他嗜赌成性的亲爹卖给了一户富足人家做养子,他从悄悄改名为肖宝天,小名阿毛。
他的亲生母亲一直以为他已经淹死了,在他只有三岁的时候。
当阿毛成为富人之子后,好运似乎又很短暂。那户买了他的人家居然在一年后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阿毛被下人又打又骂,五岁的他懵懵懂懂从后门跑到了大街上,一个女人低下来,问他:愿不愿意跟她走。
后来他就有了一个清醒时会叫他阿毛,疯了会叫他果果的养母。
他甚至来不及知道自己曾经还有一对同母异父的双胞胎弟弟和妹妹,尽管几年后,他在大街上也捡到了被人遗弃的一对龙凤胎……
甄姐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她举着那把枪,将阮伖从暗间中拽了出来,阮伖被按在阿毛的尸体前。
阮伖的嘴里塞着布条,他震惊嘶吼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泪水打湿了他的脸庞,他哭到昏厥。
甄姐道:“老天爷居然对我如此残忍。我失去的儿子居然还活着,可是他又死在了我面前!都是你!都是你爹!都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孩子!”
阮伖因为阿毛的死,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瘫在地上,神情涣散……
甄姐再次举起枪,对准阮伖的脑袋:“你去给我儿子陪葬吧!”
只听一声枪响,女人应声倒地。
刘辛未朝着甄姐的手腕打了一枪,随后冲进来的人将甄姐按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刘辛未将抓捕的口哨二十二,按在地上,让他指认:“说!是不是这个女人指使你去偷的孩子!”
这时,应溰也急切地冲了进来。他看着血泊旁已经彻底瘫软的阮伖。
应溰将阮伖拦腰抱起,并对刘辛未说道:“将人都带回去,看好。尤其是那个女人,千万别让她自杀了。一定要查清她背后的指使和同谋。”
“是。”刘辛未答道,并将女人手里掉落的枪支踢给身旁的助手。
他的助手,敏锐地察觉道窗外似有一人影,欲举枪射击,被刘辛未拦下:“住手!”
刘辛未对窗外人喊话道:“窗外站着的人,你出来吧。”
只见一十五六岁模样的姑娘推窗而入,她踉踉跄跄走向甄姐。
“妈妈,他刚才说我是你偷来的,是真的吗?”
甄姐似是不敢面对这一刻,只是默念道:“河魨本自食杨花,花结浮萍萍结实。无限楼前沧波意,谁采萍花寄取?”
“妈妈,你回答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是你偷来的吗?”萍萍摇着头,终是不肯相信。
她纵然知道自己不是甄姐亲生的,可是如果她真的不是甄姐买来的而是偷来的,这些年她对卖掉她的亲生父母的怨恨岂不是大错特错了。她的亲爹亲娘很可能此刻仍在饱受孩子被偷的痛苦和自责之中,痛不欲生。而她竟然认贼做母……
“河魨本自食杨花,花结浮萍萍结实。无限楼前沧波意,谁采萍花寄取?”
甄姐听有个客人经常念这首诗句,便偷偷记下来。她还用里面的“萍萍”给自己偷来的女儿起了这个名字。
萍萍是她从外面偷来的第一个孩子。
前后三个孩子的意外夭折,让甄姐有了偷孩子的怪癖。
只是和后来那些偷来又被当作特殊“货物”送给某些达官显贵的女孩子不同,她把萍萍始终留在了身边。
而萍萍真正的母亲已经彻底疯了,那个女人叫做霍苹苹,她给自己的女儿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果果。只是她的果果被人偷走了,而她也渐渐疯了。
疯女人在断桥边唱着一首又一首的童谣,那是她哄果果的安眠曲,那个孩子精力旺盛,只有听她唱起歌谣,才会很容易入睡。疯女人唱了一辈子歌谣,也没等到自己的女儿回来,不过后来她等到了一个离家出走的小男孩,那个男孩那年5岁,名叫阿毛。疯女人在桥下唱着童谣,阿毛在桥上乞讨。今天刚好过去了六年零十一个月。
当晚。
断桥边的夜空中划过一条美丽的鱼。
她慢慢坠入河中,泛起巨大的水波。
疯女人哼唱着歌谣:“ 笃笃笃,卖糖粥,三斤蒲桃四斤壳,吃侬肉,还来侬壳,张家老伯伯勒拉伐勒拉嗨。问侬讨只小花狗。侬来拣一只。汪汪汪,摇啊摇自,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对我眯眯笑。买条鱼来烧烧咿,头勿熟,尾巴焦,盛勒碗里蹦蹦跳,猫吃仔,眯眯笑,狗吃仔,豁虎跳……”
她伸出双手,去接桥上掉落的美丽的小鱼。
那是她后半生少有的清醒的时候。她扑向了坠落到河里的鱼。
她抱着那条鱼一起沉入了河底。
那是她等了一辈子的鱼,那条鱼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果果,现在叫做萍萍。
应溰最终还是把甄姐放了,因为那个女人彻底疯了。
甄姐蹲坐在断桥下。
她瞪着眼睛,看着河面,嘴里反复哼唱着一首童谣:
“ 笃笃笃,卖糖粥,三斤蒲桃四斤壳,吃侬肉,还来侬壳,张家老伯伯勒拉伐勒拉嗨。问侬讨只小花狗。侬来拣一只。汪汪汪,摇啊摇自,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对我眯眯笑。买条鱼来烧烧咿,头勿熟,尾巴焦,盛勒碗里蹦蹦跳,猫吃仔,眯眯笑,狗吃仔,豁虎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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