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管弦声声悦耳,舞姬们柔软的身段,似乎想要竭尽全力追上那铺在高台上的绸缎。
公主府对于乐舞的要求极高,这些能被选中的舞姬都是万中无一的好手,她们嘴角噙着笑,手上的动作整齐划一,但这并不妨碍她们低声交流,说些无关紧要的小话。
今日舞姬间最流行的话题当属陆知微终于摘下了她那鬼气森森的面具。
“这陆知微往日里总是戴着个面具,我还以为她面具下的面容是个丑八怪,没想到——竟还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不过还是不及我。”
“瞧你那嫉妒的样,你若真长得比她好看,管事怎么不给你休假。不过休假事小,卖个人情才是真,我看管事从陆知微那里一出来,就直奔长公主的书房了,看样子这次芸香宴的领舞要换人咯。”
夹杂着嫉妒讽刺的议论声传进领舞薛菲的耳中,她当即叫停整个排练进程,指着说小话的那二人说道:“练舞不见你们用心,背后议论人倒是起劲的很,你们若是不想跳,我可以替管事帮你们换换位置。”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想起这领舞薛菲与齐管事有些关系,有人传言他们是远房表亲,也有人说这薛菲根本就是爬上管事的床,才得以坐稳领舞的位置。但眼下无论是哪种关系,都不是她们能惹得起的,能在芸香宴上演出,就算不能得到帝后的赏识,事后也可以从公主府领到不菲的报酬,这占好的位置哪能这么轻易就让出来。
就在二女准备向领舞薛菲低头的时候,没想到当事人姜婉儿却正好走了进来,她如今占了陆知微的身份,脸上还戴着陆知微的面具,放在一众舞姬之中显得别出心裁。
按理说,姜婉儿本想趁机离开公主府,但是天下之大,背负血海深仇的她竟无一处可去。思前想后,唯有这公主府,是距离帝后最近的地方,是她距离复仇最近的跳板。
所以她回来了,占着这陆知微的身份,想要借着芸香宴探探帝后的底。
“还在装神弄鬼!”
薛菲看到来人,立刻快速朝着姜婉儿走来,伸手就要打掉她脸上的面具,然而她的手刚抬起来,就被姜婉儿制住,姜婉儿看起来纤细没力气的手指此刻仿佛拥有无限的力量。
“给我松开!”
通过面具的窟窿,薛菲对上姜婉儿那双没有情感波动的眼睛,对方眼底的冷意让薛菲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出手耍威风打人的是你,如今要人撒手的也是你,左右都是你,可真是好大的口气。”姜婉儿冷声开口,薛菲不甘心的往后用力,结果姜婉儿一把松开,后者一个没站稳,向后倒去。而那些舞姬早就看不惯薛菲,竟无一人拉住她。
薛菲重重摔在地上,她恼怒于无人拉住她,于是挣扎着想要起身,结果发现自己的脚无法用力,跟她走得很近的两名同伴见状也不由得傻眼,她们连忙上前扶起薛菲,薛菲脚痛得龇牙咧嘴,她临走时撂下狠话要给陆知微好看。
这场闹剧随着薛菲的离去而散场,姜婉儿不愿与其他舞姬交流,她现在奉管事的命令休假,谁都休想拿捏她,更何况她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定,于是起身往自己的房间的方向走去,只留下几个舞姬面面相觑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你之前不是跟陆知微走得很近吗?”
“她那个怪脾气,我可伺候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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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婉儿回到房间,将门关好,回想刚刚与薛菲的冲突,神情有些凝重。
她看向自己纤长的手指,刚刚正是这些如葱节般分明的手指在关键时刻爆发出莫大力量,使得薛菲挣脱不得,就算方才面对的是一名成年男子,姜婉儿也确信对方无法挣脱。
更关键的是,刚刚自己的声音,她很确信那不是自己从前的声音,当然也不是陆知微的声音,尽管只是寥寥数语,可公主府上的舞姬竟无一人听出其中的不对。
一想到这里,姜婉儿感觉自己心口的珠子有源源不断的暖流袭来,它们在一呼一吸之间流遍姜婉儿的全身,滋养着她身体各处经络。虽然还有些无法确定,但姜婉儿猜测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都是源于这颗巨兽化成的珠子。
死而复生,吞吃鬼婴,甚至帮助自己改造身体,或许还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这珠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仿佛听到姜婉儿心底的疑惑,房间里的灯烛突然熄灭,姜婉儿的视线跟着蜡烛熄灭后产生的灰白烟雾盘旋飘散,整个房间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紧接着是一片无尽幽深的黑暗。
重新回到这里,姜婉儿不再有下坠黑暗僵硬的感觉。
黑暗中她再次对上那铜镜般大小的巨兽眼珠,只是这次她不再害怕。
伸手抚摸上巨兽,飘散的灰白烟雾竟化作一只鹿,围绕着姜婉儿开始奔跑,它脚下带起的烟尘幻化出一幅幅姜婉儿从未见过的景象,里面出现许多姜婉儿从未见过却倍感熟悉的人影,最开始是一个小道童,到后来是商户巨贾,然后封王拜相,这一幅幅画面都有个共同点,画中主人翁背后都有独眼巨兽的出现,他们将巨兽唤作夫诸,并将夫诸化成的光珠称作玄牝珠。
终于最后一幅景象出现,姜婉儿浑身开始颤抖,那是她甫出生时父母抱着她的景象。
心中的猜测得到验证,这画面里所出现的人皆是姜家先祖,与姜家家谱以及族中纪事能一一对上,只是姜婉儿从未听说姜家先祖做过小道童……想到这里时,姜婉儿身体微微一怔,她想起幼时曾见过一段空白纪事,当时家中族老顾左右而言他,都不愿意提及此事,甚至还约束姜婉儿不可追溯。
彼时的姜婉儿还年幼,此事随着年岁渐长被遗忘,如今想来确有诡异。
亦或许这些不可追溯的过往,以及这颗珠子才是姜家被灭门的真相。
姜婉儿无从得知,但她已决定用自己的余生去追寻真相。
就在这时候巨兽夫诸低吟,引起姜婉儿的注意,她望向对方铜镜大小的眼睛,从其中看到陆知微用来进行花钿镜秘法的那盒膏油,姜婉儿处理铜镜的时候将之遗忘在房间木桌上。正疑惑的时候,姜婉儿的意识重新回到现实,房间依旧是她初来时的模样,只是木桌上那盒膏油不见了。
姜婉儿顿时明白夫诸的暗示是什么意思。
有人进过姜婉儿的房间,并拿走了那盒诡异的膏油。
——————
京郊花神庙,一丛丛绣球生长在庙外,看起来花团锦簇,它们排布看起来没有章法,却有一种难言的美感。这花神庙说不上名气大,庙里也只有可怜的两名庙祝,其中一名老妪脾气古怪不爱说话,倒是另外一名妙龄少女心思活络。
从前这花神庙只是老妪庙祝独自打理的一座声名不显的破庙,自从少女庙祝来到花神庙,此处的香火便渐渐旺了起来,其中多是女信众,她们所求说来简单,无非是驻颜有术,青春永驻亦或是心上人回心转意,永结同心。
花神庙香火渐旺,庙祝也忙了起来,忙起来便也就有了收入,日子也就有了盼头。
可偏偏那脾气古怪的老妪庙祝今日在殿外发疯骂人。
她花白头发,脸上遍布纵横沟壑,实在与花神美丽沾不上半点边。况且她此时口出妄言,唾沫横飞,因为牙齿松动,倒是连脏话都说不太清楚,如此一来更显面目可憎。
有善心的女信众听不下去,上前制止对方在这清净地大放厥词,没想到老妪竟骂得更凶,竟还要赶她们离开。
就在情况越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少女庙祝终于出现,三言两语便安抚了老妪,她悄悄提点好心善信,说这老妪只是想闹得凶一些多收点香火钱。那老妪听了这话,登时在庙门前哭了起来,但无人听清她嘴里嘟囔了些什么,只是觉得对方不可理喻。
少女庙祝也不理会对方,走进花神庙深处,那里没有供奉端庄美丽的正神,反而有一尊青面獠牙的鬼母,若是仔细观察这鬼母的模样,可看到它手中的法器竟是婴儿腿骨,它嘴里还咀嚼着微不可见的猩红,这猩红正是婴儿心肝。
此时一名身穿披风的女子正跪在鬼母跟前,尽管看不清楚脸,披风贴身仍然尽显对方身材的曼妙。女子看到少女庙祝的出现,显得有些恐慌。
“青师在上,上次鬼母所传妙法已经应验,只是……只是情况不太对!回来的好像不是以前那人!”
她惴惴不安地看着被唤作青师的少女庙祝,对方也没有接话,只是拿起供奉在鬼母跟前的膏油,深深嗅闻起来,肉眼不可见的黑气从膏油里面析出,顺着鼻腔进入青师体内,她脸上露出欢愉的神情,眉眼间似乎变得更加年轻。
身穿披风的女子见状,有些恐惧的后退半步,青师见状笑了起来。
“以前那人是替你挡灾的,只要你杀了回来的这人,那接下来将会万事胜意,命途无碍。”
披风女子神色有些惊惧:“可是我怕……”
“怕什么?这制作膏油的婴孩可是你亲手杀的。”
“既然你杀的了一个,又何惧再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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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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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奇异玄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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