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甚是生气,一口气说完后,一巴掌重重打在宋时锦肩背上。
宋时锦摸着自己被打疼的后肩:“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想了,我一定留在家里好好孝敬爹娘。”说完,特别讨好地给宋夫人捶肩。
宋九川站起来:“夜晚才是妖邪出没的最好时机,待天色晚一些我再去,晚上我尽快回来。”
直至戌时,宋九川才在宋夫人的千叮咛万嘱咐下离开将军府。
宋九川正赶去锦琳街陈员外府上,在快到目的地的转角处,差点撞上一来人。
街上已没什么行人,而且陈员外家中闹鬼,按理说方圆十百里应该没人出没才对,宋九川提起警惕:“谁?!”
“嘘——是我!”那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九川还来不及探究,便在微弱的月光下看清来人,,先入眼的便是一双尤为熟悉的蓝眸,宋九川方才差点就忍不住出手打人,她小声惊呼:“萧大哥?!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不远处一道模糊的影子从围墙上方窜进陈员外家的院子里。
捉妖事大,却也不能让萧忘离留在这危险的地方,宋九川谨慎说:“这里不安全,你快点离开这里。”
萧忘离揣着明白装糊涂:“怎么了,我刚路过这里,就碰到你。”
“这座宅子有妖孽,我来这里解决的。”
“万一你走了后我碰上妖怪怎么办,不如让我跟着你吧?”
宋九川不禁摸了摸鼻子,萧忘离所言确实很有道理,没办法只能这样。
二人进到陈员外家里,只见陈员外迎面而来:“小姐,你可终于来了——”
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不管他看没看见宋九川旁边的萧忘离,这时候也顾不上宋九川是否多带了一个人。
“带我去夫人的房间,快。”
“这边这边……”陈员外一边领路一边问,“小姐可看到那妖孽什么样了?”
“方才在外面看见一道影子,应该是那个东西没错。”宋九川一边走,视线一边往四周扫。
只有萧忘离脚步虽快,紧紧跟着宋九川,但脸上在别人看不清的情况下,却是悠闲悠闲的。
白天他路过这条街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里轻微的妖气,晚上本想来探查一番,好巧不巧碰到宋九川。
宋九川前脚刚踏进屋子,陈员外的仆从便拦住后头的萧忘离:“哎……这位公子,我家老爷和夫人的房间,陌生男子不可以进!”
宋九川听到后立刻回头:“不行!他不能离我太远!”
仆人不解,却又不敢冲撞宋九川,只得犹豫着:“这……”
宋九川肯定是不放心萧忘离一个人在外面的,她蹙眉:“他一个人在外面那妖岂不是能对他下手了?”
“可是……”
陈员外这时候哪里管这些规矩不规矩的:“贵人既是来帮忙的,你那么多事作甚?夫人和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你负得起责任吗?!”
那小厮顿时不敢说话了,宋九川赶紧把萧忘离拉进屋子,而后把门关上。
屋内空间很大,多几个人并没有显得拥挤,烛火摇曳,在烛光的照亮下,能清晰地看到床边帷帐落下,有个人影在床边坐着,旁边还有丫鬟,在帷帐后面若隐若现。
宋九川走过去,用手轻轻把帷帐揭开了一点,映入眼帘的便是陈夫人憔悴的面容。
宋九川给陈夫人把脉:“脉象很乱,甚至涉及到腹中胎儿,若再过一段时间,可能胎儿都保不住。”
陈夫人一把抓住宋九川的手,就像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哭得凄惨:“姑娘,我求求你,我求你,一定要救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
宋九川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陈夫人望着四周,可怜又恐惧:“她又在说话了,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陈夫人碎碎念着宋九川听不懂的话。
她点上陈夫人的昏睡穴,只见陈夫人在梦中依然不安,总是下一秒就要醒来的迹象,宋九川把陈夫人放平躺下来,一只手覆过陈夫人的眼睛,伴随着一道细微的灵力过去,陈夫人不再是那么不安,渐渐的深眠过去。
陈员外上前来,着急问道:“宋小姐,我家夫人怎么样了?”
“我给她用了清心决,那妖怪进不到她的脑海,便也无法干扰她,让她睡吧。”宋九川说着,拉过被子给陈夫人盖上。
萧忘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宋九川处理完这一切,直到她从帷帐中退出来。
陈员外总算是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等一会儿吧,那妖怪干扰不了她的脑识,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宋九川说着,便皱着眉沉思。
从陈夫人刚刚的碎碎念来判断,她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宋九川来回踱步着,用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轻声说:“按理说,一个妖怪想害一个普通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外面那只妖为何不选择直接杀害,而只以此来折磨陈家夫人……让她不得安宁。”
当她想到这层的时候,恰好萧忘离的声音也不轻不重在屋内响起:“它要么只是想单纯地折磨你夫人,要么就是想把人折磨完了再选择将其杀害,不至于让人死得那样轻松。”
宋九川赞同萧忘离的说法:“对,就是这样。”
萧忘离环着双臂,眼中颇有深意地看向陈员外:“这位大人,不知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公子请讲。”陈员外依然是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萧忘离低头笑了笑,让人看不出他到底何意,居心是好是坏,他道:“不知夫人以前可得罪过什么人,或者做过什么,嗯……该怎么说呢。”
他眉毛微挑,接下去说:“或者做过什么,有违道德的事情?”
宋九川是来帮忙的,在事情未了解之前她也不会妄下定论,但是此时此刻,她望着萧忘离的眼睛,却好像从那一双从来都是温润而泽的眼眸里看到了不屑,还有嘲讽。
陈员外却笃定地说:“不会的,我夫人向来深居简出,而且我很了解她,并不会像公子所言,做什么出格的事。”
“可这只妖孽的报复性目的很明显,这又该如何说。”萧忘离又问。
“可是……可是,世间的妖孽本性都是一样的,杀人害人,若是不无辜伤人,那你们捉妖师又何必降妖除魔。”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大人,你要明白,有些事情,终归是不一样的,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萧忘离说着,眼睛似有若无的看向了宋九川,“而且,谁告诉你所有的妖都只会杀人,除妖除妖,除的自然是恶妖。”
宋九川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
“不管如何,还请两位贵人一定要救救我家夫人哪!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她肚子里的孩子还这么小。”陈员外语气低软,生怕他的老婆孩子有个什么万一。
“大人尽管放心,事情既已成定局,人呢,我相信我这位朋友她也一定会救的。”萧忘离说完,看向了宋九川,眼里好像在说“话我都撂出来了你若不救我会很尴尬”。
宋九川再次点头:“不管怎么说,先把那妖揪出来。”
果不其然,就像宋九川之前所说,那妖干扰不到陈夫人的意识定不会善罢甘休,外头逐渐吹起了一阵阴风,由小转大,把窗户都给吹开,若不是门是反锁着的,估计也得被吹开。
除了萧忘离和宋九川以外的人都在这阵狂乱的阴风中微微颤抖,一番景象让人不寒而栗。
察觉到那妖就在屋子外面的院子内,宋九川迅速施法,打出手决,最后掌心贴在地面上,地上浮起一枚印记,强大的灵力以宋九川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升起一层结界。
结界包裹了整个员外府上,里面的妖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为了以防万一,宋九川出去之前在这间屋子周围也施加了第二层结界保护,防止她出去之后妖怪趁机进来害人。
她打开门来到院中,脚尖一点,跃上屋顶,犀利的眼神巡视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很快,宋九川看到下面一道妖影试图破开她设在屋内的结界闯进去,她正想下去,就感到背后一阵力量袭来,她迅速闪开,而在宋九川看清面前的女妖后,竟有好一会儿的错愕。
对方是一只修炼成形的兔妖,两只眼睛通红,修成的人形也是一个看上去很稚嫩的少女,确切说,更像一只精灵,皮肤雪白,下面看到想要破门而入的影子也不过是分身术。
兔妖神色凶恶地瞪着宋九川,再次向她袭来。
十几招之下,宋九川把她打在了屋檐上,尽管兔妖倒下,她依旧愤愤不平地瞪着宋九川:“你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明明是他们的错!你不将那些恶人杀了,只因我是妖就要来杀我,你们所有人都一样恶心!!”
“你没有杀人,并没有酿下大错,我也没有杀你,你又为何不分青红皂白污蔑我?”宋九川扬起眉目,反客为主。
“我……我以为……”兔妖理亏,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什么反驳她的话,眼神也就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可怜。
随即,她又抬头:“是那个女人害死了我的恩人,我只是想替我恩人报仇!”
宋九川在她面前蹲下来,语气软下许多:“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别人的错?”
“我又没有必要骗你!”兔妖丢下这句话,便转过了头,不愿意看宋九川。
“兔妖,既然你说你是冤枉的,我便施法与你意识相通,看一下你的过去,便能知道你说的究竟是真还是假,你敢吗?”宋九川看这兔妖倔强傲娇的脾性,硬是把“你可愿意”变成了“你敢吗”。
果然,就听到兔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有什么不敢的,那如果,我没有骗你呢?”她说着,偷偷撇了一眼宋九川的脸色,随即目光又看向别处。
“我会留你性命,前提是你不再害人,你本性未失,做一只好妖总好过被别人当做邪祟收了的好。”
宋九川指尖点上兔妖的额间,随着灵力渐起,宋九川嘴唇轻启,念念有词:“万物有灵,灵之根本,在于其心,去吧。”
接下来,宋九川看到的一幕幕皆是兔妖曾经经历的画面。
故事的开始,在过去的好些年,一位好心的女子在一间破屋里避雨时给了角落里的一只兔子一些吃食,后来,女子发现这只兔子一直在跟着她,于是笑道:“你一直跟着我作甚?我可没有吃的了。”
再后来,她收留了这只兔子。
原来,这名女子无父无母没有依靠,她过得十分艰苦,但她依然收养那只与她一样可怜的兔子,也让她向来孤单的日子里多了一分气息。
然后她遇到一个说要娶她,终生对她好的男人,她信了,男人会时不时来找她,会给她银子让她丰衣足食,会对她说很多的承诺,她都信了。
她以为她遇上了这辈子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日子一天天过去,二人如胶似漆,女子也怀上了男人的孩子。
可是遭人蒙骗的她最终被男人的正室找上门,那正室带着几个人不管不顾地冲进来将女子往死里打,根本没人顾及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她的孩子也因此没了,她等了好几天都没再等到那个男人的出现,因为落胎导致失血过多,长时间都保持一个姿势躺在冰凉的地上,最终活活被痛苦折磨致死。
在女子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最后能看到的是一只雪白绒毛的兔子,这几天以来,都是这只兔子在她身旁,可是它也无能为力,它救不了她,只能看着她死在自己的面前。
而女子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死后,就没人给你吃的了,你得靠自己去找了……”
一切到这里就结束了。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那天下有情人,终会成眷属,可是终究逃不过命运的阻拦,以及对方的谎言。
宋九川缓缓睁开眼,好久都没有缓过来。
“这下你总看到了吧,才不是我冤枉他们!”兔妖再次愤愤不平的气道。
“嗯。”宋九川应。
宋九川解开她在兔妖身上设下的封印:“你走吧,她已经得了报应,你以后,不要再害人了。”
兔妖站起来:“走就走,我才没有害人,她也没有得到她应有的报应,她只不过是受了些惊吓算什么报应!”她说完,在宋九川撤掉结界之后,彻底离开。
宋九川从屋檐跳下地面,进到屋子里,把这间屋子的保护界也撤了后,对萧忘离道,“萧大哥,我们走吧。”
这时,陈员外上前来问:“小姐,那妖怪可是被你收了?”
宋九川不想理他,胡乱应下:“差不多吧。”
陈员外闻言,心中大喜:“真的是太感谢宋小姐了,改日我定会再以重礼登门拜访,好感谢……”
还没说完,就被宋九川打断了:“你应该感谢的不是我,是那只兔妖。”
陈员外一愣,不解道:“兔妖?我为何要感谢兔妖?它差点害死了我夫人啊!”
宋九川怒视着他:“若不是那只兔子是一只尚有良知的好妖,你的夫人,和你的孩子,早就……”
“宋小姐,我这,不懂你说的是什么啊……”
宋九川冷笑一声:“你不明白?行,那我来提醒提醒你,你在很久以前是不是结识了一位孤苦无依,生活过得穷困潦倒的女子,你是不是许了她一生,你是不是在她怀了你的孩子后,在你的夫人带人对她拳打脚踢的时候,在她落胎之后,在她的生命里直至最后一刻,都对她不闻不问?!”
陈员外被宋九川步步逼退,最后跌坐在地上,神游四海,仿佛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因他而死,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最后宋九川气愤地甩袖离去,萧忘离临走前直直咂舌:“啧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府中上下出了这档子事,是因为报应。”
他叹气摇头:“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萧忘离就这样一边嘲讽着,一边随着宋九川一起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只留下一个摔在地上瞠目结舌的陈员外。
路上。
“你把那妖物放走了吧。”
“嗯。”宋九川看着脚下的路,心里还很不是滋味。
“都过去了,你也别太在意。”
“我就是觉得,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我们帮他。”她侧过头看向他,“萧大哥,你家离这儿好像还挺远的,我送你回去吧!”
萧忘离眉毛上挑,诧异道:“你送我回家?不是,你一个小姑娘,送我一个大男人回家?”
宋九川思考了一会儿,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嗯?不可以吗?”
萧忘离:“……”
“行,知道宋女侠厉害,什么妖魔鬼怪都打不过你,那就劳烦女侠送在下回家了!”
宋九川也笑了:“那是自然!”
月光将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身影逐渐拉长,直至不见。
目送着萧忘离回到宅子,宋九川一个人走出一段路后,停在原地:“你跟着我作何?”
面前浮现出一道光,兔妖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宋九川殊不知,她的一句“你跟着我作何”,像极了兔妖当初的恩人起初说的那句“你一直跟着我作甚?”
“谁跟着你了?我就是路过,路过而已!”兔妖底气十分不足地说。
宋九川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就从兔妖身边绕过去继续赶她的路。
一路上,她总能清楚感觉到兔妖一直不远不近跟在她后面。
当她进府里后,兔妖成功被隔绝在外面。
兔妖靠在院墙边,环抱双手,嘴里还念念有词着。
“我才不想跟你,谁想跟着你了!”
“对我这么冷漠,却对那个男的这么温柔,不就因为我是妖!”
“你们凡人果然都是无情无义的……还特别无耻!”
过一会儿,当她还想继续数落宋九川时,头顶上传来声音,只见宋九川坐在墙头上,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哎!你怎么不进来?”宋九川问她。
兔妖心虚地看向别处:“我……我为什么要进去啊?这是你家,又不是我家。”
“喏,这个给你!”宋九川扔了个东西下去。
兔妖下意识接住,定睛一看,竟是根胡萝卜。
兔妖不自觉咽一下口水,目光紧紧看着手里的美食。
她是……特意去拿给自己的吗?
“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吗?”宋九川问。
她低着头,气馁:“我没有家。”
自从她修炼成人形后,就一直在陈家附近潜伏着,伺机报复,还没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宋九川眼珠子转了一圈,道:“你再不进来,我可就不管你了!”说完,她从墙上跳下了院子里。
兔妖闻言,赶紧幻作一道灵飞进去,落在地上变回人形便紧紧跟在宋九川后面,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将军府四周。
最后,兔妖顺理成章地把宋九川当成了她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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