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紫拍拍青藤的小腿,她刚刚穿完衣服。青藤心领神会,从自己的包里翻找出昨天剩的白蘑菇。蘑菇即使被采摘下来,也还是有生命的。一天的时间,蘑菇看起来依然新鲜。
公主到森林和湖泊来的目的很好猜。既然她行走的路径和虞紫领取任务后的路径有大段的重合,那么她们的目的也极有可能是重合的。公主先摘了蘑菇,后跳进湖泊里抓鱼。她没有再回到岸上,而采摘到的蘑菇也不知去了哪里。
公主惊喜地接过蘑菇,但惊喜只是一瞬间,她很快平静下来。
虞紫:“您不用担心今天的晚宴没有巫师最爱的白蘑菇马哈鱼汤,我们昨天已经准备好了食材。如果您愿意帮助我们,就可以在我们表演完后跳出来,声称您消失数天是为了准备食材,给巫师大人一个惊喜。”
公主:“不,我不会掠夺你们的功劳。不过我会配合你们的计划。你们要我在表演完之后再出现,就是为了和母亲交易吧?”
虞紫抖抖毛,表示:“如果您愿意理解我们,就再好不过了。”
收拾完渔网,三个人形玩家把公主簇拥在中间。为了让公主的存在成为“惊喜”,至少要遮挡住来自鹦鹉仆从的视线。
公主的身高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她摘下皇冠后并不显眼。虽然有鹦鹉从上方飞过,但也没有从她凌乱中带点斑驳的头顶,辨认出指向公主的线索。
一路上有惊无险,玩家带着公主回到客房。
林裁冬和魏巍进入自己的房间练舞。公主则跟着荒漠猫进到她的房间。
一进门,公主就闻到了异味,因为卫生间的门开着。公主皱起眉,抱怨道:“客人就住在这种地方?”
虞紫:“您可以向巫师大人提议改进。”
公主:“节俭起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能劳民伤财。”顿了一下,她补充一句,“我还以为你会说,这里比起外面的草舍棚屋已经好很多了,毕竟是母亲的城堡和领地。”
虞紫:“……”外面的世界超出了副本边界,所以超出了她的认识范围。不过在这里,她学到一点,就是在公主抱怨城堡的时候只能在反驳中恭维,而不能附和。
公主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无奈地发现,只有卫生间才有镜子,就在臭烘烘的深沟旁边。她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进去打理仪容。等看清楚镜子的自己,她的表情就更难看了。
虞紫好心建议:“如果你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我还有一瓶墨水,你可以在脸上画个显眼的形状,到时候其它问题就都可以忽略了。”
公主:“……容我拒绝。”不过十分钟后,她要了一点墨水抹在头皮上。
仪表上微弱的提升空间被填满后,公主穿着她无法更换的破破烂烂还有点臭的衣服,走出卫生间,坐在椅子上看虞紫和青藤练舞。虽然她看起来不太漂亮,但都是为了母亲,为了表达对母亲的爱而变成这样的,希望母亲不介意。
希望。
公主回想了一下过往和继母相处的经历作为自己的论据,成功说服了自己,只要自己出现,对于继母来说就是一个惊喜,不需要成功捉到鱼,也不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那些加持都只是锦上添花。
青藤和荒漠猫一遍遍地重复动作,公主在旁边时不时发出几句点评。房间里没有大面积的镜子,公主给的评价作为观众的视角,有其价值,但是大多数都偏离了书上规定的舞蹈动作,所以时常被青藤和虞紫反驳。
在练舞和拌嘴中,晚宴的铃铛声响起。虞紫越来越紧张,此刻毛都炸开了,她安慰自己,救了公主之后,就算表演得不到位,也不会被赐死当场。何况她现在是猫,仅靠外表就足以让观众满意。她抖抖毛,背上斜挎包昂首挺胸地走到门口,等着青藤开门。
青藤对公主说:“待会儿你先藏在桌布下面。这么久没吃东西,你饿了吧,我会悄悄把盘子放在地上给你。”
公主:“……行吧。”
三个人形玩家再次簇拥着公主下楼,并掩护她爬进桌子底下,虞紫也钻进去看了一眼。
因为桌布很长,曳到地面,所以桌子下方一点光亮也没有,只能听见上方餐盘和刀叉碰撞的声音。
虞紫点亮[墓地的露营灯]。灯亮起来,虞紫才发现桌子下面不只她和公主两个生物,还有两只猴子在另一边,警惕地看着她们。虞紫把灯留给公主,并简要地介绍了一句这盏灯:“它本来是墓地用的,能驱鬼,偶尔也招鬼,能招来的都是大鬼。”说完,虞紫就退出桌布。
巫师还没有来,几个玩家都没什么心思吃东西。青藤拿了些食物放在盘子里,搁在地上,虞紫掀起桌布,把盘子推进去。公主蹲得腿麻,不顾地上的灰尘,伸直腿坐了下来,脸色被露营灯照得惨白。两只猴子在远处打打闹闹。
过了一会儿,巫师从一侧的楼梯滑下来。楼梯之所以被称为楼梯,自然是阶梯形的,但巫师滑下来的姿势,仿佛是踩在滑滑梯上。她身前有十几只鹦鹉开道,身后还跟着十几只鹦鹉。
看到巫师,三个人形玩家也立刻滑下椅子,钻进了桌布里。巫师瞟了这边一眼,似乎注意到了三个吟游诗人充满艺术性的行为,但是她没有在意。
巫师没有落座于任何一张大宴会桌,而是走到了两张桌子之间,黑袍翻滚。她在正中间挥一挥左边的衣袖,用魔法变出一座红色金边的王座,再挥一挥右边的衣袖,变出一张小桌子。这里的“小”是相对宴会桌而言,作为仅供一人使用的餐桌,这张桌子可以用宽阔来形容。
从厨房飞出一小群鹦鹉,它们用网兜运送餐盘装的食物,送到巫师面前。虞紫探头往巫师的方向张望,其它动物和她的动作差不多,因此虞紫不显得突兀。
她看见巫师面前最大的餐盘里是白色的汤,偶尔有白色的蘑菇和鱼肉起起伏伏,想来这正是管家说的,巫师最喜爱的白蘑菇马哈鱼汤。
巫师落座后,管家鹦鹉飞到了宴会厅前方的空地上,承担起晚会主持人的工作。
管家:“今天是快乐的一天,是幸福满足的时光中的重要一刻,是收获丰盈的秋季尾声,是……是伟大的巫师所宴请的最后一天。我和我的下属们准备了一个节目,送给大家——”
这个节目正是昨天作为虞紫任务奖励的那个,主题是公主跑了。在巫师面前呈上这个节目,还能继续当管家,这只鹦鹉能力出众和巫师脾气很好之间至少有一个是事实。
虞紫舔着水偷偷关注巫师的表情,她果然脸色不好看。不过只要不当场发怒,愤然离席,这个节目就能为待会儿公主登场制造出在情绪上欲扬先抑的效果。
三个玩家爬出桌布,蹲在地上活动关节,青藤给虞紫添了些水。
歌舞剧结束后,观众很捧场地鼓掌。管家像是看不懂巫师的脸色一样快乐地鞠躬。节目过后有一个赏赐环节,从巫师的袖子里飞出几张纸币到管家爪子下面。管家把它们夹进翅膀,然后接着报幕。下一个就是玩家的节目。
魏巍和林裁冬先上场。虞紫本来替她们紧张,但随着表演的进行逐渐放松下来。比起舞蹈,吟游诗人的演出更接近杂技,还没有背景音乐。但是林裁冬和魏巍完成度很高,肢体有力,尤其是林裁冬,她动作流畅且富有美感。表演结束后,巫师的脸色都缓和不少。虞紫发现自己可以更相信其它玩家的能力,她们并不是总需要自己担心的幼儿园小朋友。
巫师也鼓起掌,然后林裁冬变成了猴子,魏巍变成了斑鸠。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低头观察自己,僵硬地站在原地。
没有人说话,但掌声逐渐平息,不能冷场太久。
虞紫昂起胸,抖抖毛,和青藤一起上场,走到林裁冬和魏巍身边轻声说:“你们先下去。”
还不适应新身体的猴子和斑鸠笨拙地爬到宴会桌后面。她们没有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而是爬到巫师看不见的角落,直接趴在铺满灯芯草的地板上休息。
青藤向巫师鞠了一躬,带着虞紫开始表演,虞紫放松地把自己交给她。表演得如何并不重要,最后公主出来时,没人会记得自己的表演。
最后虞紫从青藤的背上跳到她的身体前方,结束了演出。青藤再度鞠了一躬。巫师鼓起掌,她的脸上带上一丝笑容,倒不是表演得多出色,只是觉得荒漠猫怎么样都很可爱。
按照计划,这个时候青藤该提出她们有礼物要送给巫师,但虞紫迟迟没有听到她说话。虞紫用后腿点了点她——触感不对。
回头一看,青藤变成了一只粉色的猪,表情看起来颇为困惑。她还不习惯自己的腿,所以没站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暂时失去了行动和语言能力。
于是说话和领公主出来的任务都落到了虞紫头上。虞紫开口道:“尊敬的巫师大人,除了表演的节目之外,我们还有一件礼物想要呈递给您,这是一件绝对会令您满意的礼物,但是需要你先把我们四个变回人类。”
巫师挑眉:“你在跟我谈条件?”
虞紫:“我会将您心心念念的东西带给您,但是需要您先把我们四个变回人类,并且承诺,允许我们以人类的姿态离开城堡。”
巫师轻轻点了点桌子,沉默不语。她的眼神很有压迫感,而虞紫不卑不亢地和她对视,既不恐惧,也不急切。
过了一会儿,巫师说:“如果你们能拿出令我满意的礼物,我就允许你们以人类的姿态离开城堡,这是我给你的承诺。不过在我满意之前,我只能让你一个人变回人类。”
她话音未落,虞紫已经变回了人类的身体,是四脚着地的姿势,许久未见的衣服回到了身上,一股汗酸味。
虞紫变趴为蹲,却没有立刻去领小公主出来。
在虞紫这一方完成承诺的条件之前,巫师给出一部分奖励作为订金,这也很合理。但是她只将虞紫变回人类,虞紫就冒着巫师毁约的风险领出小公主,仿佛是置其它三个玩家的安危于不顾,难免人心离散。
于是虞紫指着青藤,开口道:“如果只能让一个人变回人类的话,那么请先把她变回人类吧,我再做一段时间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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