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林见月和谢霁都沉默了，但她没有回避视线，反而平静地与谢霁对视。
谢霁的血脉奇异之处是可以修补神魂，可天道轮回，有因必有果，他自身也会因为使用血脉优势被反噬。
尤其是心头血，取用心头血相当于是在消耗生命。
其实林见月有些生气，分明是他自己再清楚不过的事情竟然还敢以身犯险。这种血脉实在稀少，她也了解不多，除了消耗生命力之外或许还有更多弊端，也只有谢霁自己清楚。
“仙尊，为什么不说话？”林见月发丝凌乱，面上还沾着一点水珠，分明很狼狈，可脸上的表情既坚定又冷静。
谢霁的嘴唇微动，随后淡淡地回视，说道：“你问得未免太多了。”
这话毫不留情面，林见月微微一愣，随后垂下眸子，妥协道：“对不起，是我逾越了。”
避开谢霁的目光，林见月左右环顾，最后看见了唯一的出口。也顾不得没穿鞋，她站起身来便先行离开。
独留下谢霁一人，站在原处凝望着她孤零零的纤细背影，抿住了嘴唇。
或许是一番折腾当真累到了，林见月回去后重新洗漱了一番就已经再没了胡思乱想的力气，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照常去了谢霁的书房，只不过一言不发。谢霁的书房不需要整理，今天早上也不需要研墨，她抱着杂记就坐下了。
这一坐，就是一天，两人一整天都没有交流。
林见月几乎把“我不想和你说话”这几个大字印在了脸上，情绪表露明显，谢霁也没有跟她说话。
杂记很有意思，都是这三百年间的事情，林见月没看过。再加上没去在意谢霁，她很快就看入迷了，每隔一盏茶的时间就翻动一次书页。
相比起很快冷静下来的林见月，素来不露悲喜的谢霁倒显得有些狼狈了。
他今日要处理许多文书，可终究还是无法静下心。他是不是地会看一眼小姑娘的背影，私心里希望看到她和自己有一样的心情。
可事实恰恰相反，林见月看得很认真，偶尔看到有意思的内容还会忍不住笑，完全把他这个人抛之脑后，置之不理。
了解林见月的小脾气，谢霁很清楚她生气了。
他一面因为自己让林见月生气了而感到苦恼和后悔，一面又因为现在的林见月愿意对他生气说明两人关系更近了一步而感到庆幸。
两种完全相反的心情纠缠了他一整天，最后他干脆搁下毛笔，支着额角看着小姑娘的背影。
小姑娘是真的开心，就连头顶上的发丝也轻轻晃动，昭示着主人的心情很好。
林见月又翻动了一次书页，好像是看到了一个故事的末尾，她眉目间流露出一点失落，似乎是意犹未尽。
随后，她抬眼看了一眼窗外，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每日这个时辰，她就该离开了。
林见月把厚厚的杂记合上，回头看了一眼谢霁，发现对方正垂首看着面前的文书。她撇了撇嘴，无声轻哼了一声。
随后，她也不掩饰动作，把杂记放回了书架。
“仙尊，我先走了。”平平淡淡的一句，林见月当即就快步离开。
谢霁重现抬首看向小姑娘欢快的背影，轻声叹息。也许小姑娘没这个意思，可他却生生地从这一抹快速消失的影子中看出了一点幸灾乐祸。
分明平常离开之前都会说好多句，心情好的话还会坐在他桌案旁无意识地撒娇。
今日这般，统统没有。
林见月刚走出甘霖殿，便在不远处看见了一抹水蓝色的身影。她有些惊喜，随即快步跑上前，大声喊道：“大师兄——”
“小师妹。”纪云尘抬手微微拦住她，面上笑容温和，“跑这么快做什么？”
“见到大师兄，很高兴呀！”
两人确实很久不见了，久别重逢，林见月只觉得分外亲切。这段时间天天对着谢霁那张脸，就算对方生得再好，她也有些腻了。
“就你嘴贫。”纪云尘笑着说道。
“来找仙尊吗？”林见月说到后面两个字时，声音还有些别扭，毕竟两人现在严格说来正是关系僵持之时。
“嗯。”
林见月头顶的发丝随着轻风摇摇晃晃，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纪云尘想忽视也没办法。
察觉到纪云尘的目光落在了奇怪的地方，林见月稍稍偏了偏脑袋去瞧他，疑惑道：“大师兄，你在看什么？”
“抱歉。”纪云尘终于忍俊不禁，抬手帮她整理了那一缕不太听话的头发，“师兄帮师妹整理一下好了。”
“纪云尘。”是谢霁的声音。
两人一道往甘霖殿殿门处看去，不知何时谢霁出来了，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林见月收敛方才的笑意，扯了扯纪云尘的袖子，小声说道：“大师兄你先过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好了。”
“不，我跟你一起过去。”刚说完，她又临时改变了注意，因为发现谢霁的目光冷得可怕，她不太放心。
谢霁看着林见月扯纪云尘袖子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咬紧了后槽牙。
“仙尊。”纪云尘规规矩矩地行礼，挑不出一点毛病，他这次是奉掌教之命前来禀告黑炎蛇伤人一事。
“就如同最开始一名内门弟子所说，那黑炎蛇是他执行宗门任务时捕获，原本想用于平时修炼使用，却看管不力，让它跑出来了。”
“那名弟子已经自行领罚，还请仙尊海涵。”
听到这里，林见月轻轻撇嘴。
可能是因为谢霁让她不高兴了，现在对纪云尘的好感和认同大于对谢霁的，在她看来大师兄分明没错还要来道歉，而谢霁就显得有些小心眼。
她的小动作毫无保留地被谢霁收入眼底。
“此事罪不在你，无需道歉。”
之后，纪云尘又跟谢霁说了不少，可谢霁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林见月身上。尽管对方一直没抬头看他，反而对脚下的玉石板格外有兴趣。
话到尽头时，林见月才抬头看向纪云尘，她目光透亮，一手还偷偷地拽手边的浅蓝色长袍。两人一师同门，穿的俱是水蓝色衣装。
以往在谢霁看来，觉得这蓝色格外衬林见月，看起来活泼灵动。可这时两人站在一起再看，却显得有些刺眼了。
“纪云尘，你作为芷青尊教首徒，以后这样的小事便不用亲自来望和峰了。”谢霁先是看了一眼林见月不安分的手，随后又看向纪云尘的眼睛。
这一过程，纪云尘看得分明，旋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谢霁说得也没错，他本来不必要亲自跑这一趟。究其根本，最后的原因还是因为林见月，他有些放不下师妹。
两个男人的心思，各自看得分明。
也只有林见月当局者迷，被蒙在鼓里，她只以为谢霁为难纪云尘，忿忿道：“仙尊，我师兄前来，也是说明重视望和峰的安全。当时让陆判师兄亲自调查此事，怎么不见你这般说？”
放眼整个白玉京，恐怕也只有林见月有着胆量跟谢霁这么说话了。
就连纪云尘都微微惊讶，无奈唤道：“小师妹……”
可再观谢霁，他只是看了一眼林见月，面上不见怒色，似乎还隐约带着一丝无奈。他对林见月向来包容无度，就算对方是脾性上来了也一样。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纪云尘当了和事佬，恭敬道：“此间事了，我就先行离开了。仙尊，告辞。”
说完便带着林见月离开了。
林见月方才没得到回应，就感觉自己一拳砸在了棉花上，没得到一点反馈。她一边暗中腹诽谢霁是个老古板，一边说道：“大师兄，我送你出去吧。”
说完，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谢霁。
对方还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她这一回头，两人的目光便对了个正着，原本平淡无波的眸中泛起了一两点涟漪。
在那一刻，原本在这场斗争中占了上风的林见月突然有些难受。
她不该的，她不该忘了两人现在的身份，她早已不是以前的林见月，谢霁也不再是以往那普通的掌教亲传谢霁。
更不该的，是让谢霁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矛盾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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