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家具里,阮秋最爱的是床。
然而,他的床背刺了他。先是将睡梦中的他弹到天上,又变成黑洞,将他往里吸。
他在半空中拼命挣扎,随即猛地睁开双眼——
靠,他真的在坠落!
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后腰被什么又硬又热的东西撑住了。
可还没等他弄明白那是什么,又再次被大力抛到了天上。
是“抛”,不是“弹”。
这一次他看清了,撑住他的是一双修长有力的胳膊。
再次下坠的时候,他没等对方故技重施的接住,双手直接插进对方发间揪住,趁对方愣神的空档,双腿交叉盘在对方紧窄的腰上。
好不容易固定住身体,阮秋怒道:“白睿明!我说过,禁止暴力叫醒!”
有一阵子,白睿明得了他爹的圣旨,每天天不亮就站他床头,可那会儿最多用喇叭放广播体操音乐折磨他耳朵,现在居然上手了!
倒反天罡!
被他夹住的人动作僵硬了一瞬,但他不管,双腿锁的更紧,小臂也用力,夹住男人的脸防止他挣扎,揪着头发的手往后一扯——男人被迫仰起头来。
一切都好像被按下了静止键。
他从未以这样的角度看过柏川。
被迫仰起的,毫无防备的脖颈上,喉结的形状清晰锐利。平日里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审视意味的眼睛,此刻因为仰视的姿势,竟显得眼型格外优美,眸色也更深了,像是一汪沉静、幽深的湖泊,诱人踏入。
他……原来有这么好看吗?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的撞进阮秋脑袋里。
“白睿明是谁?”柏川问。
近在咫尺的气息清冽,带着晨起洗漱过的味道,是薄荷味的牙膏。
“关你什么事?”阮秋挑眉呛道,“放我下来。”
说着,用脚后跟踢了踢柏川的屁股。
柏川抬眸,冷冷淡淡看他一眼,手向后伸去,顺着阮秋的小腿一路往下,倏地握住他的脚腕,往外一拉——
阮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啊”,就朝后倒去,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床上。
而始作俑者竟然已经走了。
气血上涌,也不想赖床了,阮秋三步并作两步追到客厅,拦在柏川身前,双手叉腰:“你刚是什么态度,是要摔死我吗?而且,谁允许你进我房间叫我起床了!”
柏川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疏冷的模样,不,比之前更冷了。
他勾起唇角,皮笑肉不笑道:“主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昨晚的承诺今天就忘了吗?”
补充条款……
他睡前看了来着,好像确实有一条要求他遵守固定的作息时间的。
“如果想起来了,就请快点洗漱,早上的辅导课还有10分钟开始。”
柏川说完,连一个多余眼神都没给他,扭身就进了厨房。
阮秋看了看桌上的早餐,嘟囔道:“不都已经做好了么……假忙什么……”
神经。
一大早就发病。
柏川发病症状一直延续到补习开始。
阮秋将签好的合同递给他,他看也没看就放在了一边,阮秋皱了皱眉,忍了。
“今天是第一天,先从你最强项阅读开始。”
柏川戴上了无框的眼镜,配上他冷沉的声音,威严度直逼阮秋所有班主任之和。
“把这套真题里的阅读做了。”
“开始计时。”
手机屏幕上倒计时时钟啪嗒啪嗒的走着,柏川长腿交叠靠坐着,既不说话也不走动,但存在感极强。
阮秋很久没碰题了,磕磕巴巴做完一篇,一看时间已经过了一半,他顿时急了。
“你别坐这儿,妨碍到我了。”他嚷嚷道。
柏川定定看他一眼,眼神里仿佛有冰雕的小刀,薄唇轻启:“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那我不做了。”阮秋扔了笔。
柏川什么也没说,捡起笔,用笔头点了点一旁的补充合同。
“写。”他把笔交回给阮秋。
阮秋扁着嘴,眉头快拧成麻花了,熬完了痛苦无比的60分钟。
最后他也只做完了三十题。
“你之前报的是哪个班?”柏川对着答案批改,漫不经心的问。
“新赛道,怎么了?”
柏川在卷子上画下最后一个×:“告诉我朋友,让他们避雷。”
“你!”阮秋怒瞪,恨眼神不能杀人。
“既然你之前在机构补习过,应该懂一些基本的代入法?”
“嗯。”
“说来听听。”
“在题干里找到关键词,然后带回原文找到相应段落。”
“嗯,不错。”
阮秋翘了翘唇角,然而下一秒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又生生压了下去。
不能这么没出息!
“但这道题你关键词找的不对。这道题干的关键词是‘used by’,这个词组后面要接人。”
“那答案是astronauts?”
柏川点头:“悟性还不错。”
阮秋哼了一声,得意道:“我就是没用功,多练两次60分钟肯定能做完,还能来得及检查。”
柏川又点头,长长“嗯”了一声:“做题不熟练,但骑/男人却很熟练。”
啪的一声,他合上书册,墨黑的双眸看向阮秋:“看来练习过很多次。”
“什么骑/男人,我骑谁了……”阮秋的声音戛然而止,匪夷所思的看向柏川,“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我不就是早上踢了你屁股一下,你至于到现在还阴阳怪气的吗?!”
阮秋越说越觉得委屈,倒豆子似的往外道:“再说,是你先招惹我的吧?我都没怪你用脏手碰我呢!”
话音落下,柏川取围裙的动作定住了。
他将围裙挂回原位,和阮秋擦肩而过,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出了门。
从头到尾,没有和阮秋说一个字。
“甩脸子给谁看啊!”阮秋踹了一脚柏川空荡荡的椅子,木质的椅腿在地板上刮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利声响。
柏川在门外站了片刻,直到门里没了声音,才抬步离开。
他将车一路开到了京北郊区的盘山公路顶端,这里人迹罕至,俯瞰却能看到他们的公寓。
点了根烟,缭缭的烟缠绕着修剪整齐的指尖,贴着经络微微凸起的手背,徐徐飘散在空气里。
曾经有人夸过他的手“很欲”,他不懂“欲”的具象化会是什么样子,但刚刚从阮秋那张水润饱满的嘴里吐出“脏手”两个字的时候,他确实有一股强烈的**,想用手指搅弄他的舌尖,让他除了含泪承受之外发不出别的声音。
算了,胆子比实验室的仓鼠还小的人,如果看到他脑子里的那些画面,恐怕会立刻逃到地球的另一端吧。
微眯起眼,公寓在视野里缩成小小一个点。
不知道现在某人是正炸毛的走来走去,还是干脆扑倒在床上,将自己裹成蚕蛹。
事实上,阮秋并不在公寓里。
柏川走了,他看了看厨房里的新鲜蔬菜,果断决定出门吃大餐。
此刻他正坐在黑珍珠餐厅的靠窗位置等待上餐。
朱红色的木窗外是碧波万顷的湖泊,今天阳光不错,粼粼湖面仿佛碎金点缀。
这家东坡肉做的不错,浓油赤酱入口软烂,抿上一口齿颊生香。
“美是很美,但你不觉得那些鸭子船很破坏意境吗?”
隔壁桌两个人也在讨论着景色,并没有压低声音,说话的是个染着金发的男生。
男生五官清秀,是很舒服的长相,可偏偏戴了个浮夸的骷髅头耳钻,耳钻是A货,在阳光折射下几乎闪瞎人的眼。
阮秋喜欢人间烟火,看着鸭子船上开心的小孩儿,他并不觉得破坏了什么景致。
正要收回目光,余光忽然瞥见了坐在金发男对面的人,阮秋僵住了。
是h!不,准确的说,是那个疑似h的柏川的校友。
阮秋本来想通过柏川打听一下h,但想到柏川的人品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上。
许是他打量的眼神太过直接,金发男很快就发现了,皱着眉朝他看了过来,坐在金发男对面的人也顺着转过头——
“是你!”林予安双眼一亮,扬起个大大的笑容。
林予安,阮秋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就连名字的音节都透着温柔,果真人如其名,和柏川那种硬邦邦的家伙完全不同。
“上次顺利回去了吗?”林予安笑着问。
像是被春风抚了抚头顶,温柔磁性的声音让阮秋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张开了,他不自觉的扬起唇角,淡色的双眸也变得更亮了,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很顺利。”他重重点了点头,随即垂眸,小口小口的吸着汽水,含糊道:“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林予安双眼弯成好看的弧度,笑容暖的像太阳:“真心支持我们的粉丝,我怎么能够忘记。”
他指了指眼睛:“每个我都刻在眼睛里了。”
有亿点肉麻,阮秋腹诽。
而且只是被误当成粉丝才被记住的……
“我可没见你对其他粉丝那么上心。”一旁的黄毛忽然出声,语气酸不溜秋,看着林予安的表情也透着不虞。
阮秋对恶意很敏感,见黄毛那样,故意扭捏道:“我那天太凶了。”
他这副样子引得一旁的黄毛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但林予安见状却是又笑了:“你对自己有很大的误解。”
阮秋:“?”
“你的脸做任何表情都不会很凶的,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如果你不介意被说可爱的话。”
阮秋愣了一下,对上林予安的笑眼也不好发作:“不介意。”
其实超介意!因为后面一般都会接“小小一只”。
不过,林予安说的很真诚,他只能选择原谅。
林予安:“说起来,那天你才是被吓到的那个吧?”
是指柏川凶他?
阮秋顺势打听:“他一直脾气这么差的吗?”
林予安搅动着杯中饮料,观察着阮秋的神态,见他是真的很嫌弃柏川的样子,才笑着道:“差么?倒也不是,他更多的是不爱说话,但很少凶人。那天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你运气不太好,撞到枪口上了。”
“什么小插曲?”
“我们去网吧的路上,有私生追车,出了点事故,一个兄弟的胳膊骨折了。那个私生是他的粉丝,他挺自责的。”
对兄弟还不错,男女关系上却是个渣渣。阮秋在心里给柏川重新下了定义。
“不过——还是要怪那个走廊光线太暗了,如果能看清你的脸,就算是柏川也不会这么凶你的。”
阮秋抽了抽唇角,不,柏川会,刚还在给他甩脸子呢。
“先生您的餐,要和这位先生并桌吗?”这时上菜的服务生体贴的问。
还没等阮秋回答,林予安就道:“好啊。”
于是,阮秋就这么和林予安坐到了一起。
“这是我存在这里的红酒,尝一点?”
阮秋看了看窗外,大白天的就喝酒?
林予安眼神湿漉漉的看着他。
“我开车来的。”
“帮你叫代驾。”
“好吧。”
阮秋不会品酒,身为暴发户的儿子,他挑酒的标准就是足够贵。
林予安的酒入口醇厚,比他喝过的那些贵酒都更容易入口,一定价格不菲。
说好只喝一口的,阮秋一口接一口,喝了小半杯。
“结束我们准备去打台球,要一起去吗?”
如果大脑还清醒,阮秋一定会拒绝,因为他签了合同的,下午还要学习。
但他晕乎乎的,点头答应了。
林予安笑了:“加个微信吧,以后也可以约。”
“哦,好的。”阮秋乖乖回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一阵震动,他没抓住,直接掉在了地上。
林予安弯腰捡起,看到来电显示,讶异的挑眉看向阮秋。
阮秋也愣住了。
是柏川打来的电话。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