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ser被吓得够呛，悄悄缩了缩脑袋。杨天放倒还挺淡定，甚至觉得这怪物的形态，给了他新的画画灵感。
主持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脑袋一点一点往前凑，又很快停住。他伸出枯长的手指捂住脸颊，转身慢吞吞地走了。
紧接着，一个四五十岁、穿着单薄褂子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条马鞭。与怪物主持人擦肩而过时，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深切的厌恶。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手底下的学徒。”男人鼻头冻得通红，胡子拉碴，声音洪亮得有些震耳，身上透着明显的活人感。
“先点个名。”他掏出一张名单，念道：“小贺。”
贺晨阳抬手应道：“我在。”
男人没抬头看他，继续往下念：“小王，小曲，小庆，小冷，小容，小来。”不管有没有人应答，他念得相当敷衍，念完便收起名单，揉成一团随意塞进裤子口袋，“以后在村里就用这名字互相称呼，我姓李，就叫我李师傅。所有人，跟我走。”
说罢，他率先迈步往外走去。
红讹在脑海嘀咕:“这人好拽啊。”
众人默契跟上李师傅的脚步。刚踏出旧屋门槛，一股混杂着湿泥与草木灰的寒气便扑面而来——这山里的确是冷。杨天放体质得到加强，并没有不适，倒是少爷和coser冷得打了个哆嗦。
院门外是条窄窄的石板路，两旁稀稀拉拉立着几间土坯房，墙皮剥落处露出里面的麦秸。远处的田埂上覆着层薄霜，几只灰扑扑的土鸡被脚步声惊得扑棱棱飞起，落在歪歪扭扭的篱笆上。
“这村子……怎么瞧着没人气？”coser跟在杨天放身后，小声嘀咕。确实，一路走来没见着半个村民，只有风吹过光秃秃树枝的“呜呜”声，像有人在暗处哭。
李师傅带着一群人走到了一座看起来就非同一般的建筑前。“这里是主祠堂。”李师傅一边开门一边介绍，“前厅摆放了历代最优秀泥塑。中庭有阴干架，挂湿泥胚的。后殿锁着朱漆窑炉，你们还不够格去那里。”
大门打开，一股陈旧但又带着泥土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前厅里，昏暗的光线下，一尊尊泥塑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活过来。李师傅带着几人绕堂而过，走进中庭。
本以为又是一片阴暗死寂的场景，却不料看到了几个正在忙活揉泥削泥的少年男女。
六七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男女正用竹刀修整泥胚，悄声说着什么好笑的事情，听到脚步声齐刷刷抬头，见到李师傅时立刻挺直腰板，异口同声喊："师傅晨安！"
李师傅用马鞭指了指墙角堆放的粗陶盆：“自己领工具，今天学揉泥。”转身又对少年们呵斥：“继续干活！太阳下山前谁做不完三十个胚子，就滚去睡泥料场！”
李师傅从墙角拖过一袋黑泥，往地上倒了半盆，又拎来水桶舀了瓢水泼进去，动作粗鲁得像在和稀泥。“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他手腕一旋，泥团“啪”地摔在木板上，掌心压住，指根发力，三两下推成长条，又折回去，动作快得像在赶最后一班车。偏偏他故意侧着身，宽厚的肩膀把大半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马鞭柄一翘一翘。
“揉到没气泡就行。”
尾音没落，他脚下一踢，木板滑到众人跟前，泥团已不见踪影，只剩一圈指痕。“都学会了吗？”李师傅李师傅抬眼，目光在几张脸上草草掠过，最后停在杨天放身上，眉毛扬了扬。
一群人面面相觑，只有杨天放微微点了头。
coser凑过去想再问，被李师傅一马鞭抽在脚边，吓得缩回手。“蠢货！学不会就等死吧！”随即吹胡子瞪眼地转身就走，听声音，还把大门关上落了锁。
光头大叔小王试着跟旁边几个少年搭话：“小兄弟，这泥要揉到什么程度才算好？”
离得最近的少年翻了个白眼，没应声。小王又问了句，对方干脆背过身去，啧了一声，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别白费力气了。”庆春临低声对众人说，“我进副本前查过资料，椹村以前以‘咕噜泥人’闻名，据说泥人能自己走动。后来年轻人外出闯荡，老人被接走，村子慢慢荒废，再后来……就成了死神游戏的副本。”
杨天放没接话，他已经蹲下身，按照刚才捕捉到的细微动作和一点自己的理解揉起泥来。黑泥在他掌心逐渐变得细腻温润，很快就捏出个规整的长方体胚子。
“你居然学会了？”coser凑过来惊叹。
杨天放指尖敲了敲胚子：“他转身时手腕有个旋拧的动作，是在排泥里的气泡。”
“其实不难。”杨天放头也没抬，手指在泥胚上轻轻摩挲，把边缘捏得更光滑些，“你们试试？”
coser迟疑着伸手，刚碰到黑泥就打了个激灵：“这泥好凉啊，跟加了冰块一样。”他学着杨天放的样子把泥团往木板上按，可刚用力，泥就从指缝里挤出来，活像块不听话的烂面团。
“慢慢来，掌心用力要匀。”小王也蹲下身，他刚才看得仔细，试着模仿李师傅推长条的动作，虽然速度慢，但总算没把泥弄散。
另一边，庆春临和曲靖也在笨拙地摆弄泥团，两人手忙脚乱，黑泥沾得满手都是。少爷和贺晨阳则显得谨慎许多，只是盯着杨天放的动作，默默记着动作。
中庭里一时只剩揉泥的“沙沙”声，还有少年们削泥胚的轻响。那些十五六岁的少年男女们偷眼打量着新来的几人，嘴角带着点说不清的轻蔑，手里的活计却没停，竹刀在泥胚上划出利落的弧线，转眼就削出个大致的人形轮廓。
揉泥的活儿看着简单，实则累人。没过多久，几人的额角就沁出细汗，掌心被冻得发麻，盆里的黑泥却见了底。贺晨阳最先发现不对劲，他捏完手里最后一块泥，看着空了的陶盆皱眉：“泥没了。”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停了手。小王举着满是泥污的手往墙角看，刚才李师傅倒泥的袋子已经瘪了，水桶也见了底，连点泥水渣都没剩下。
“这……怎么办？”coser急得直搓手，指尖的黑泥蹭得脸颊都是，“李师傅也没说泥用完了找谁要啊。”
众人面面相觑，只能把目光投向那群少年。可少年们像是没瞧见他们的窘境，依旧埋头削着泥胚，竹刀起落间，泥屑簌簌落在地上，积起薄薄一层灰。
“要不……再问问？”曲靖试探着看向离得最近的一个马尾辫少女，对方却像被针扎似的往旁边挪了挪，下巴抬得老高。
杨天放没跟着急，他的目光扫过中庭每个角落，最后落在少年们脚边的泥料桶上。那些桶里的浅灰色泥料看着比他们用的黑泥湿润些，桶沿还挂着新鲜的泥痕——显然是刚取来不久。
“你们看墙角。”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很清晰，“祠堂后墙根有排不起眼的石槽，槽底积着半槽清水，旁边堆着的麻袋和李师傅倒泥的袋子纹路一样。”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阴影里瞧见几排青灰色石槽，槽沿爬满青苔，不仔细看真会以为是普通的排水沟。石槽旁堆着三四个鼓鼓囊囊的麻袋，被半掩在柴草后面，露出的边角确实和空袋一致。
“可……他们怎么没去取？”coser还是没明白。
杨天放指尖敲了敲自己刚揉好的泥胚：“他们用的泥里没银星，咱们的黑泥里掺了东西。”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石槽里的水看着浑，其实是沉淀过的细泥浆，正好能调黑泥。”
说着他走到石槽边，果然见槽底沉着层细腻的黑泥，水面漂着层极薄的灰膜。他用空陶盆舀了半盆泥浆，又拖过一个没开封的麻袋，倒出的黑泥果然带着熟悉的银星。
“原来如此！”贺晨阳恍然。
几人哼哧哼哧调好了黑泥，又开始揉泥胚。因为新奇，几人竟然还从中品出了一点乐趣。
日头慢慢爬到头顶，祠堂里的光线亮了些，也终于驱散了几分寒意。少年们忽然停了手，从各自的布包里掏出油纸包着的东西。
“饿死了，吃饭。”一个瘦高少年打开纸包，里面是两个硬邦邦的白面馒头。另一个人拿出自己的馒头，又拿出一罐咸菜分享给大家。其他人也纷纷开始吃饭，咀嚼声在安静的中庭里格外清晰。
“看他们那样子，怕是连干粮都没带吧？”马尾辫少女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同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这边的人听见，“也是，新来的哪懂规矩，以为进了祠堂就能有饭吃？”
瘦高少年嗤笑一声：“说不定得饿到晚上，李师傅才会赏点剩的。”
coser听得脸都白了，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少爷搓了搓手去泥，又用水冲洗了一下，然后从系统背包里掏出了矿泉水和自热米饭。他看向一脸惊喜的众人，平静说道:“一份300系统时，小冷的可以先欠着。”
coser连忙感激点头，其他人也没有反对。
等待米饭煮熟的过程中，coser忍不住朝少年们的方向瞥了一眼——刚才还满脸轻蔑的几人，此刻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手里的咸菜干像是突然变成了石头，怎么也咽不下去。
瘦高少年猛地别过脸，狠狠咬了口馒头，却没留神噎得直咳嗽。马尾辫少女更是涨红了脸，把油纸包往怀里一塞，假装专心看自己的泥胚，耳朵却忍不住往这边竖。
自热米饭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把祠堂里的土腥味都压下去了几分。杨天放一边慢条斯理地吃饭，一边观察着那些少年的反应，忽然觉得这副本似乎比想象中更有趣些。
自热米饭的热度混着祠堂里的土腥味，成了此刻最踏实的味道。几人吃得干干净净，连盆底的汤汁都没剩下。少爷掏出空盒和包装袋，随手塞进系统空间，动作熟练得像在收拾自家餐桌。
“这系统空间还能当垃圾桶用？”coser看得咋舌，赶紧把自己的垃圾递过去，“帮我也收一下，谢啦。”
饭后稍歇，几人重新蹲回木板前。杨天放揉泥的动作越发流畅，黑泥旋出的纹路越来越规整。其他人也逐渐找到了窍门，胚子虽不及杨天放精致，却也结实匀称。
日头渐渐往西沉，中庭里的光线一点点暗下去。少年们手里的竹刀动作慢了些，时不时抬头看天，脸上浮出焦虑。忽然，一个矮胖少年丢下工具，快步穿过连接前厅的拱门，片刻后，祠堂里亮起昏黄的灯光——是悬在梁上的老式灯泡，光线忽明忽暗，把人影拉得歪歪扭扭。
“还得点灯干活啊？”coser打了个哈欠，指尖冻得发僵，刚揉好的泥胚上竟沾了点白霜，“这天也太冷了……”
确实，太阳一落，寒气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顺着裤脚往上钻。几人的手很快冻得通红，揉泥时能听见指关节“咔咔”作响，掌心里的汗遇上冷气，竟真的结了层细薄的冰碴子。
少年们显然更习惯这种冷，只是动作里的慌乱越来越明显，竹刀削泥时频频出错，有个女孩甚至不小心削到了手指，血珠滴在泥胚上，瞬间被黑泥吸得干干净净。
“还有三个……”她小声念叨着，声音发颤。
时间在单调的揉泥声里流逝，灯泡的光晕越来越暗，像是随时会熄灭。约摸晚上八点，祠堂大门突然传来“哗啦”的开锁声，李师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的马鞭在掌心轻轻敲着。
“停下。”他嗓门依旧洪亮，震得灯泡晃了晃，“今天的活计，交上来看看。”
众人连忙把揉好的泥胚搬到中庭中央。杨天放做了十二个，个个匀称好看；贺晨阳和小王各做了八个；coser、庆春临和曲靖各做出七个；少爷有六个成品。
李师傅的目光扫过他们的泥胚，没说好坏，转而看向那群少年。少年们的陶盆里堆着高低不齐的泥胚，其中一个瘦高少年面前，明显只够二十来个，还差小半。
“你。”李师傅的马鞭指向他，声音冷得像冰，“三十个，差了七个。”
瘦高少年“噗通”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师傅！我、我明天补上！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李师傅没说话，只是朝门外喊了声：“来人。”
两个穿着黑袄的壮汉应声进来，面无表情地架起瘦高少年。少年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挣扎：“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拖我去泥料场！那里有……”
话没说完，其中一个壮汉掏出块破布堵住他的嘴。另一个人从腰间摸出根铁棍，在少年凄厉的呜咽声里，“咔嚓”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响彻祠堂。
少年的惨叫被闷在布团里，变成绝望的呜咽，两条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壮汉像拖麻袋似的把他往外拽，地上拖出两道歪歪扭扭的血痕。
coser吓得捂住嘴，脸色比纸还白；少爷等人别过脸，不敢再看；贺晨阳握紧拳头，指节泛白。只有杨天放，目光落在少年被拖走的方向，又迅速转回来，盯着自己的泥胚。
李师傅仿佛没看见众人的反应，马鞭一指门外：“剩下的，滚回去睡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杨天放几人：“你们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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