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时与公寓位于新城塔鲁萨西城的高层。当初这里是她母亲选定的,为的是方便她社交和实习,通勤至诺大乘坐地铁或出租车即可。相较她,韦宁家就住得远些,往往驾车往来。
回家刚洗完澡,就发现被韦宁拉入群。
贺时与看着群名“Elsewhere co.”一边为韦宁的煞有介事发笑,一边琢磨落实方案。她考虑跟手头现有的成熟顶奢旅行团“橙冒险”合作,由旅行团提供现成的硬件与相关的成熟软件配套,再由Elsewhere来微调。她手中的王牌是Elsewhere独一份的线路以及客源,看似简单,实则风险、隐患以及陷阱很多,她需要在谈判前,充分梳理并据此制定出谈判策略。
眼下的关键,是确保许长龄能拿到特批。
正想起许长龄,许长龄就在群里发言道:“看样子我可以把它写入简历了,算我创业还是实习?”
话落半晌无人响应,想是众人这会儿都还没抽出时间看手机。固然是与自己无关,贺时与却没来由一阵焦灼,想发点什么又觉得着实没必要给许长龄当捧哏。
下午没吃饭,派对上的小吃也没怎么碰,这会儿是有些饿了,家里没什么储备,只能凑合一顿蓝莓芝士吐司。慢慢悠悠取出吐司,便愣在冰箱前,片刻,还是回身拾起手机,回复道:“没人在。”
发出去便后悔了,这不是在说自己不是人?但已经发出去了,许长龄也没有反应,似乎已不在手机前。
贺时与握着手机,自嘲笑了笑,再次丢下手机,专心炮制大餐。待抱着调制好的吐司蜷缩进沙发,拾起手机一看,刘说在后面回了句,“应该是Elsewhere co.把你的名字写入简历。”
贺时与觉得这话说得,情商绝了,到底是刘说,一激动,在后面跟了一个竖拇指的表情。
许长龄仍旧没回复,贺时与大口吃了一会儿面包,扭过头来时,赫然发现许长龄的名字后面多了两个表情符号,一枚炸弹和一只大猩猩。
贺时与放慢了咀嚼,僵笑一阵,皱眉一阵,终于丢下晚餐,把名字后面加上了一架梯子一只猪鼻和一个球。
改完名字,一个懒腰躺倒,却被身下的什么硌了一下,支起身,从衣服下翻出一本袖珍书。
贺时与怔怔望着那书,并非她有意昧下这书,她自己不好亲自归还,又不想给韦宁惹她笑话,到许长龄来找时,已经晚了。当时归还已经是落实了做贼,现在再还更加说不清。
随手翻了几页,看出是一本幻想小说,行文风格与刘说有那么几分近似,翻到封面一瞧,上面的署名果然是Louis Lau。
出版时间早了,贺时与甚至没听说过,原来许长龄也是他的粉丝,甚至比她还资深。
另一头的许长龄正在跟朋友大声聊电话,“梯子猪鼻和球,这就是‘又矮又胖’的意思啊!韩敏筠,你不许笑!!你是我朋友还是她朋友?!我干嘛要跟她解释呀!我才不要——”揭开被单一咕噜翻起身,“拿头发丝想也知道了,谁平白无故把一个敌人弄进圈子啊,说句不好听的,今天那个场子,一个石头砸下去流出来的都是钱……反正我跟陆烨说的时候是好意,她怎么想随她便!……你不知道,她刚还阴阳我呢!刘说回了我一句‘应该是Elsewhere co.把你的名字写入简历’她给回复一个大拇指!……好意?!……她那哪是好意啊?就是阴阳呗!……谁知道?谁知道干嘛要回那句‘没有人’……可能就是想阴阳我冷场了呗……”
正说着,插出一条视频请求,是她母亲陈向真,许长龄便对这头道:“我妈给我打视频,先不说了……”
陈向真这次打电话来除了例行关心女儿的生活,还查问女儿是否私下交了男朋友,她据闻不少女孩子在外留学**/嗑/药,珠胎暗结,生了孩子家人都不知道。因此每每电话视频突然查岗 ,只为确认女儿的生活轨迹始终保持在自己设定的轨道上。
许长龄惯例说没有男朋友,陈向真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许长龄说,陆正茂的儿子在追她。陈向真知道陆正茂,她丈夫许昌黎旧年在粤海省任职时,跟她丈夫是同事,后期蹿得很快。
陈向真便把关于陆烨的事能问的都问了,眼见问不出什么,索性直接问女儿对他感觉如何,许长龄翻了一个白眼,“没什么感觉……”
这事急也急不来,问过例行问题,陈向真便关心起女儿国际金融政策的期末论文进展如何,为了给女儿准备素材,她通过与新城储备局的学术合作关系,帮女儿争取到了国际金融部门内部研讨会的旁听席。
这事已过去一周,许长龄的笔记还原封不动在电脑里。
“在写了……”许长龄敷衍,“你别老催我,我又不是你的学生……”
“在写了,就是一个字还没写……我的学生可没有你这么懒,都像你这样,以后连发审委的门都进不去!”
“胡说!”许长龄头一歪,满脸狡黠的小智慧,“明齐的学生和我一样懒!临时抱佛脚的不知道多少!”
陈向真待要生气,又被女儿的可爱的样子弄得抹不下脸,“你就拖吧!到时候别跟我哭!”
“不求你!”许长龄嘴硬,陈向真道:“7月份回来,我监督你,我还有些会议安排,你也去听听,你爸爸也想你了。还有,我一再跟你强调,你别不当回事,不必要的派对——”
“能不参加就不参加!低调做人!不要被媒体拍到!”许长龄熟稔接话,嗯嗯啊啊表示知道了挂断,猫一样把下颌架在交叠的双臂,说好了明天大家去陆烨那里开会,虽然初衷只是见不得贺时与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一时好玩,炫耀一把个人能力,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做不到一定被那只长臂猩猩奚落死!
……
平日睡不醒,偏偏是放假的时候,不等闹钟响,人就醒了。
贺时与起了个大早,却是第二个到达陆烨家的人。
给她开门的人是刘说。
陆烨这套房子位于新城塔鲁萨西城的和鸣湾顶层,比贺时与那套距离学校更近,也更大。一进门,客厅堆放了不少半拆未拆的包装盒,整个房间十分凌乱。
“你们先坐——我等会儿叫Concierge派人来收拾!”陆烨在内间叫道。
刘说已经自顾自帮陆烨收拾杂物了,贺时与便也蹲下来帮忙,二人对视一眼,刘说笑道:“这家伙上次请的管家手脚不干净……靠他自己,弄得跟狗窝一样……”
“看样子你们是死党……”贺时与用方言笑道。
“大学就认识了。”明侨与荆华是同语种,换回母语,刘说的表达顺畅了许多。
“哪间?”
“华大……”华大是荆华学术跳动的脉搏。
“难得。两个地方距离这么远……怎么认识的?”
“缘分吧,不过他人很好也确实,有次我在学校手机被人扒了,他好热心帮我找,那时我还不认识他,他就主动借钱给我吃饭。后来我才知道,他这个人经常借钱给人,导致很多人把他当水鱼,诺,那个Isabel就是嘛,自从他认识Yeelen后,整天问他借钱,昨天又来……刚开始借口说家里有事,后来才知道满嘴谎话……”
刘说的抱不平让贺时与沉默,Isabel应该就是许长龄“霸凌”的那个姚思琳。
刘说又问:“……你信不信缘分?”
“不知道呢……你信啊?”贺时与说。
两人饶有默契地把拆出的联名画板、签名巨型玩偶和几只高尔夫球杆归纳在一边,开始轮流玩起剑玉。
玩了一会,刘说举起一只羚羊骨标本比在脸前,“看这个——厉不厉害?”
贺时与拾起一把像素积木拼装剑,“哈——”一声作势斩上去,刘说顺势倒地。
两人笑得咯咯咯,贺时与笑道:“我喜欢看你写的艺评,还说有一天要问你要签名……”
刘说一本正经端起偶像的派头,“我洗完手就签给你!你最喜欢哪一篇?”
贺时与微笑,“攀登的悖论。”
“哦?”刘说有些意外。“为什么喜欢这篇?”
贺时与沉吟,“唔——我同意你说的‘举凡艺术,都是通过打破自我而实现自我,而人生就像艺术。’为了靠近那个目标,必须放弃那个目标。”
“哇,很有感触的样子,有故事?”刘说笑道。
“我没有,”贺时与笑道,“但我觉得你有。”
刘说暗败地笑着缓缓整理着手下的东西,低声说道:“对,为了靠近那个目标,必须放弃那个目标……”
“是陆烨……?”贺时与轻声问。
刘说还没说话,门铃声响起。
“我去开门!”刘说起身跑开了。
许长龄的声音从客厅那头传过来,“你当心,当心……”
贺时与直起身望向来人,许长龄根本没想到贺时与已经到了,骤然和她碰面,不知为何,脸霎时红了。
“要帮忙吗?”贺时与的目光从许长龄的脸跳向刘说。
“好了,也不重。”刘说把肩上扛着的旧椅子放在客厅一角。
“给电话让我帮你抬嘛,这是什么?”说话的是闻声而来的陆烨。
“椅子。”许长龄说。
“又捡人家的烂家具?”陆烨笑呵呵把那椅子上下一打量,“你房间已经要成垃圾收容所了……捡这些垃圾,你喜欢什么,我让周屾给你做……”
“什么垃圾……什么叫垃圾,我不觉得它是垃圾。周屾的东西是出名,但我不喜欢。”许长龄用手扇了一阵风,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径直去池边倒水喝。
刘说接话,“这椅子是挺有味道的……老料硬木,皮壳包浆,倒棱处理,手感不错,挺多人喜欢中古收藏。”
“哪儿啊,跟料子造型什么的没关系,你当她是你啊,她是觉得被丢了的东西很可怜,她觉得椅子会哭……小女人!”陆烨哈哈笑道。
椅子会哭……贺时与瞥向许长龄,她正抱着水杯咕嘟咕嘟往嘴里灌。贺时与有些好笑,也不知怎么,这“矮胖胖”总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像人欠了她几吊钱不肯还。眼看一杯水就要见底,似是突然发现了敌人的目光,许长龄一个不防,呛得吭哧吭哧咳嗽起来。
贺时与彻底无声笑开了。
针对本次目标,众人大致做了一个分工,贺时与负责统筹优化全局与战略谈判,刘说负责艺术定基,联系相关摄影、向导等专业人员;策划行程后的小型慈善影展以及保护基金;许长龄负责政府关系与战略顾问,韦宁构建与完善法律与安全框架,陆烨负责销售与客户维护。
韦宁来得最迟,到地时,众人正在聊把闲置飞机出租给包机公司的事,韦宁大呼抱歉,又问自己的安排。
贺时与道:“许大小姐预备从奈方部长的高级顾问入手,部长和顾问现在正在国内长乐市开会,得劳烦你和Yeelen许回国跑一趟!有些法律和合规文件的草案需要你在审评会回答。”
韦宁迟疑,片刻面露难色道:“我这段时间得在律所,走不开……能线上吗?”她是对奈米拉政府的贪腐问题有所听闻,寻一个比部长本人更容易接触,而又有足够有权力的人推动事务,确实是四两拨千斤的路子,没想到许长龄竟能从这一处入手。
“如果顺利,这个联合审评将会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得面对面。”许长龄道。
“要不我去?我去行吗?就可能没有阿宁那么专业……”陆烨笑嘻嘻举起手。
贺时与没说话,刘说凝然端详着桌面一片绿植的叶子。
“长龄你看呢?”赶在冷场前,韦宁问,“我可以把资料整理详细,陆烨拿着读就行了,到时候保持在线联系?”
许长龄垂低视线,一只手抠着桌面,“不只是法律问题,还有一些很具体的方案和细节,可能涉及问到基金运作、就业保障、文化尊重之类的一些细节……”
意思很明确,陆烨终于识趣地放下了手。
“那……只能Shero去了……”韦宁望向贺时与。
“她不行。”几乎是韦宁话落同时,许长龄便否定了。
贺时与的“我”字疑问还没落地,闻言不大乐意,不咸不淡道:“是啊……我去了谁策划谈判,等她回来?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许长龄面无表情接话,“我能理解为,你是在为你即将到来的失败在做铺垫吗?”
贺时与假笑着扭头转向许长龄,许长龄也不甘示弱地瞪着她。
陆烨对眼下的火药味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知道昨晚在会场,长龄就有些不愉快,一再问也不说,他又是个彻头彻尾的直男,压根没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刘说虽在昨晚就察觉两人气氛不对,顾虑到众人初识,并不好干预;这里面只有韦宁最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忙赔笑道:“我去谈不就行了,你把你准备的方案给我,咱们俩仔细碰一碰,我和louis一起,这条线路也是他走过的,到时候肯定也是他跟团测试,正好帮咱们避个坑完善一下安全附录什么的,也更利于谈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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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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