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瓯循影子抬头，身侧夏杌缩着步子小跑。
“偷个懒，怎么样？”夏杌胳膊肘轻推了郁瓯两下，“你看外圈。”
跑道最外圈，主席台阴凉处蒋匙偷偷摸摸蹲在石柱子旁，手在鞋上乱舞，系他根本没有的鞋带，看见郁瓯看他，还热情邀请。
距离体育老师远，蒋匙不用压低音量，因为空间有限还是小幅度快节奏挥手，一个劲儿想往里拐。
活像小时候班级里女同学爱听的童话故事——白雪公主。
女巫给公主毒苹果。
郁瓯打个颤，头转动到另一边，体育老师用力拍了拍自己健硕的肱二头肌，捏紧拳头，肌肉流畅线条，体格威猛强悍。
……
“跑步，对身体好。”他委婉拒绝，那大拳头砸在身上任何一处都是致命伤，他脆皮一个，不想凑热闹，也不想同桌去地狱走一遭，于是劝道：“你也坚持坚持吧。”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葛加俟一样，生生挨够拳头也能锲而不舍往上贴，也不能像蒋匙，被罚无数次不长记性。
郁瓯做不到。
蒋匙估摸着偷懒两三圈了，跑到前面的女生也放弃挣扎，速度慢慢降了下来，冲在最前的男生已经开始套圈，葛加俟是其中一个，吵吵看见罪魁祸首得意洋洋恨不得一脚给人踹到太平洋。
其他人保持半死不活状态跟在郁瓯，夏杌几人身后，祈祷他们脑子不要抽突然变卦闷头冲。
不负众望，一直到最后圈老师吹哨喊停，他们都保持正常速度，蒋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女生队伍里，装模作样学女生抹汗，撑着身子吐槽：“艾玛，真累啊，跑那么快干嘛，有病。”
这话可撞进众人心坎里了，积压五六圈的怨气猛地倾出队伍：“是吧，你也觉得对吧。”
“早操这样，课间操也这样，本来就是零距离还跑这么快！不要命一样！”
“我腿就是短，都快成小马达了…”
“可不是吗？”
“……”
蒋匙头不停点，也快进化成马达了。
跑完热身，大家依旧自动站好队伍，等待老师发落。
葛加俟是最后回来的，他生生比人多跑了三圈，进队伍时大气都不带喘。
老师让人点一下人数，报上请假人，确定没人逃课后，头扭动几下活动活动筋骨，语气有力道：“体委组织一下拉伸，活动完就自由活动，最近有领导视察，最后5分钟再去小卖部买东西，被捉住我不捞人。”
“还有”他有意停顿，“刚刚冲最前面的那几个男生，和我过来再练练。”
连同葛加俟一起的人：“？嗯？”
“嗯什么嗯？枪打出头鸟，我是让你们集体跑，又不是让你们拼个人赛，死命往前冲，女同学怎么办？”
“喜欢就再来。”
“我陪你们，先说好跑不过我，下节体育课还要多跑。”
“不要啊……”冲在前面的男生抱头大喊：“冤啊”五六个人中，葛加俟最平静，没有感，没有闹，低头抬眼时，双眸里似乎燃烧起熊熊烈火，仿佛不超老师誓不罢休般。
郁瓯在散成一片的队伍里，目光忍不住看向那些人，不禁感叹：“厉害厉害。”
无意说出的话，让右边拉伸的夏杌听见了，嘴巴下撇，直起身子双手摊开摆了摆，“厉害厉害，葛加俟是要走体育的，他成绩不行。”
话是这样说，可郁瓯却听出一股不一样的味道，他感觉夏杌有点阴阳怪气，转回头，夏杌动作飞快收起那副样子，单纯无害朝人笑，“怎么啦~”
没抓住的瓯：“……”
“看一下你。”
“哦~”夏杌给郁瓯比个心，俏皮眨眼，“我好看嘛~”
“……”
郁瓯：“非常完美。”
郁瓯有时候挺佩服夏杌，总能在稳重与不稳重之间来回切换，就像总有双重人格，让人错不及防。
从第一次见面的尴尬场面到后来及现在他开朗程度来说，夏杌在某种程度和蒋匙不相上下。
—
罚跑的人和老师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为了讲究公平性，老师自愿让出一圈，后面再追，其余人解散，女生大多坐在台阶树荫下观看这场早已有定局的比赛，男生分开两拨，一拨去打羽毛球，另一拨拼篮球赛。
蒋匙从解散开始就泡在篮球场，整个人容光焕发。
别的不知道，篮球一定是蒋匙最好的特效药。
郁瓯既不会打篮球，也不会打羽毛球，他是连骑自行车都需要辅助轮的选手，望着下面一派风光，只能干坐在人堆里看比赛。
不过他很好奇，自己运动细胞不存在，夏杌也单单坐在一旁，这不得不让人自作多情，郁瓯有那么一点点认为，夏杌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尴尬。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但不全面，夏杌一方面是想陪着郁瓯，另一方面，他不会打篮球。
“你，不去和他们一起玩吗？”郁瓯试探询问，他和夏杌坐的很近，所以声音很小。
夏杌先是一顿，接着笑着揉揉耳朵，语气平淡：“打篮球吗？”
“嗯”
“我不会”夏杌手在校裤上搓了搓，继续说：“男生不一定要会打篮球嘛。”
“嘿嘿”露出一口大白牙。
看来真是自作多情，“哈哈”郁瓯尬笑，摸摸鼻头，“那你应该会打羽毛球，毕竟…”
话卡在半处。
夏杌动作也停下来。
毕竟那次靶子虽然不准，力度却也说得过去，脑海里浮现那天不属于他们俩任何人的粉红色裤衩。
郁瓯后来私下问过蒋匙，蒋匙大方承认，说：女朋友喜欢粉色，所以想穿着女朋友喜欢的粉色在自己热爱的篮球场上发光。
……
“毕竟…嗯……”郁瓯彻底不知道说什么。
“我打的不准。”夏杌及时开口阻止了这场对两人无声的讨伐，“我也不是很喜欢打羽毛球的。”
从前他倒也打，偶尔碰碰球拍，闲着没事和蒋匙他们来几下，只是那次事之后，他看见粉色和球拍就觉得自己瞬间被扒的一干二净。
郁瓯不知道说什么，视线缓缓挪开，一点点移至球场，蒋匙在场上肆意奔跑，起跳，闫一绎也加入赛场，周围围了一圈人，进一个球就欢呼，没进就唏嘘。
女生也乐在其中，暂时把刚才那股恶气吞进肚子里，个个拍手叫好。
离篮球场不选处就是小卖部，这会儿是关着的，估计老师提前说过会有领导来，郁瓯不怎么在学校买东西，除开生活，学习用品，他不常来。
从小卖部再往里走，就是老猫呆的地方。
小型猫咪基地。
他好久没去了。
郁瓯视线逐渐偏离，夏杌也随着一起看，发现对方目光停在前面一点不动。
他预料到什么，堪堪开口：“好久没去看黑球了，要不现在去？”
“啊？”郁瓯还有些懵。
夏杌说，“走，看猫。”拉着手就往台阶下跳。
这会儿大家都无心顾暇别人，可郁闷还是担心老师发现后生气，“老师看见了怎么办？”
“他比赛呢，哪有空管我们，我们又不是去偷买东西，看猫也属于自由活动。”
郁瓯无力反驳。
—
一进里面就有一坨黑漆漆的物体冲了过来，身上猫发随着步子起伏，冲到郁瓯前方不到一步的地方鼓足劲儿起跳，郁瓯自然而安伸手去接。
“喵~”
下巴蹭的一下一下。
“黑球？”郁瓯简直不可思议，猫咪开心回应，“喵~”
“你怎么这么胖了？”
“喵？”
猫咪疑惑。
不敢相信，这一段时间，黑球到底吃了什么，吃了多少。体型就像一个煤气罐，跑过来时就差地动山摇。
郁瓯表情错愕，瞪着大眼睛，嘴巴微张，这可把夏杌逗的不行，捂着肚子扶树笑，“哈哈哈哈”
“听到没，你爸嫌弃你了。”
他点点黑球脑袋，嘲笑道：“吃什么了，肥的体型快赶上人家小型犬了。”
黑球在怀里鼓捣两下，趴着身子挂在肩上，完全不理：要你管。
“爸？”郁瓯更诧异了，随后反应过来重点：
“不是我不是嫌弃它，只是觉得有点过了…”
“嗯，你就是他它爸啊，你看啊，当时是你先发现它的，它也最喜欢你，每次我和你一起来，它最先找的就是你。”
“我不让碰，老猫他也不让碰，还天天从狸花猫老大那里虎口夺食。”
夏杌思考一会儿，像是觉得有什么不妥，自己纠正自己道：“再严谨一点，我们都算是它的监护人，所以说黑球有两个爸爸。”
郁瓯：“……”
“所以啊，不能嫌弃自己儿子的！”夏杌语气郑重，嘱咐对方：“不然以后伤心不黏着你，改黏我了。”
说完，又没忍住笑。
……
非要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只是，这么久了，郁瓯还真不知道黑球是女孩男孩。
“你怎么确定他是儿子，不是女儿？”
夏杌觉得新奇，“你到现在还不知道？黑球就是儿子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一问，笑得更大声了，毫不避讳，黑球都嫌弃挣脱怀抱跑开，夏杌双手捂住肚子，眼泪快要笑出来，“难道你想要女儿吗？”
“……”
“黑球，你爸爸不要你了~”
郁瓯顿时觉得夏杌和蒋匙没啥两样了，这次是从各个方面。
这是第二人格没关住，跑出来了。
他静静站在那儿，平静看着面前人，笑得前仰后翻。
里面好几只猫也被笑声吸引过来，好奇张望。
……
“我看看谁啊，刚来就把我猫勾走了？饭都没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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