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老式蒸汽列车的轰鸣声在阴无渡的脑海中回荡,复古深邃、悠远绵长,像是另一个时空穿透而来。
阴无渡缓缓睁开眼,瞳孔涣散,脑海中的列车声早已消散。屋内没有开灯,好在出租房的窗帘遮光度不高,清晨时泛着鱼肚白的光灰扑扑地照进屋子,给杂乱的空间蒙上一层清冷的灰色。
他恍惚地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这里确实是他家,而不是在列车上。
指尖无意识敲击着铁架床沿,最近他每每入睡后总会听见这种列车声,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他的阴阳眼?可也不对啊,最近明明都没看见了…
阴无渡的瞳孔瞬间放大,手指也僵硬在空中,不对!没看见鬼这件事才不对劲!在他还小的时候见鬼的频率很高,伴随着年龄增长却逐渐减少,但绝不至于像最近这样,完全消失不见!就仿佛自己是个正常人了!
这种“正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每晚脑海中响起怪异列车声后,灵异事件就彻底绝迹了。
阴无渡烦闷地往床头柜去摸烟,却摸到了一包抽完的空壳。他泄气地将烟盒捏扁,丢在地上。
他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一般来说,事情向好发展是值得开心的,但作为倒霉了十八年的阴无渡却太了解自己了,不发生意外才叫好,一旦正常生活轨迹中需要改变什么,那一定!绝对!是不好的事情。因为阴无渡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倒霉蛋!一盒鸡蛋里有二十个,而里面只有一个臭鸡蛋的概率都能被他选中!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
不过就算觉察不对劲,他也有心无力,他自小就被这阴阳眼整得知道了什么叫胳膊拧不过大腿。既然如此,阴无渡看了眼窗外,天色尚早,打个哈欠,翻了个身,睡个回笼觉才是当务之急!
一觉直到天黑。没心没肺的起床、刷牙、洗脸,穿着人字拖,直奔热血少年的必备宝座—小电驴!阴无渡给它取了个响亮的名字:“天蓬大元帅”。
阴无渡从兜里掏出钥匙按了一下……怎么没反应啊?奇怪,昨晚明明停车的时候电量至少还有60%啊?
他凑近一看,好家伙!好家伙啊!不看不知道,一看脑溢血!
一声巨响响彻小电驴群!
“我草你二大爷!”
大元帅的电瓶被偷了!!!!
阴无渡就知道这该死的列车声肯定是倒霉的象征!却没想到!第一个牺牲的就是自己的坐骑!这一排少说也有几十辆电动车并排放的!只有他的被偷了!
造孽!!!!
阴无渡努力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眉毛也不受控制的抽动中,这一变故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他比了个文明手势,悻悻地步行去网吧。
烟雾弥漫的网吧里,一群染着黄毛的少年正在激动地围着一个机位叽叽喳喳。
“我靠!阴神牛逼啊!”
“狙他!爆头!”
“阴神怎么看见那有人的啊!太神了吧!”
机位上的短发男子一身黑,屏幕冷光映出他锋利的侧脸轮廓。烟雾缭绕中,他偶尔能吐出个完美烟圈,左手在WASD键上灵活跳跃,右手握着纯黑鼠标。那双手修长白皙,移动时皮下筋骨明显,在黑色背景衬托下格外扎眼。
电脑屏幕上显示“胜利”,账号上多了一个专属标记:MVP。
阴无渡十指相交,捏的骨头清脆作响,活动了下肩颈,十分装逼道:“走了。”
黄毛们意犹未尽:“这么早!再玩一把呗!”
阴无渡轻笑:“明儿个有活,得早些起。”
众人这才放行:“那行,阴神拜拜!”
被小迷弟们吹捧的阴无渡,就差摇着花手走出网吧。
新来的小黄毛好奇地向周围的人询问着这位耀眼的存在。
“哎,他游戏打得这么厉害怎么不转去做职业选手啊?”
黄毛a:“他就是个倒霉蛋子,实力毋庸置疑,但就是一打正规赛就出问题。”
小黄毛微微挑眉,这事挺怪,“那阴神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啊?”
黄毛a瘫在沙发椅中,吸了口烟,颇有些醉生梦死的样子,“打黑赛,或者给那些正规军做陪练,总之肯定是饿不死的。”
小黄毛闻言也没有再问了,屏幕上自游戏开始的界面也已进入倒计时。
凌晨三点,空旷的街道上只有阴无渡趿拉板儿的声音在水泥路面上回荡。
他习惯性地想从袋子里掏烟出来。草!忘记买烟了!
现在折返要多走回头路。要是天蓬大元帅还在,哪还需要纠结?!该死的!
烟瘾跟懒劲相比,暂时后者占上风。阴无渡烦躁地搓着乱发,边走边郁闷。在网吧有人递烟点火的待遇,让他忘了口袋早已空空如也。
忽然,他瞥见小岔口暗巷里站着个人影。起初没在意,但下一个路口又出现一模一样的身影和场景!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完犊子!今天才说很久没遇鬼,结果立马就遇上!这张破嘴!
阴无渡强装镇定继续走,可无论如何绕路,暗巷里永远站着那个身影,他也永远走不出去。直到气喘吁吁地停在能看清对方但保持距离的位置。左眼开始怪异地发胀——不是遇见鬼时的毛骨悚然,而是某种…熟悉感?
对方率先开口打破寂静,“抽烟吗?”
从黑暗中走出一名穿着红色制服的男子,递来一整包红壳烟。
阴无渡难以判断这是人是鬼——如果是鬼,却是第一个能交流且近身的鬼。
“你认识我?还是有事?”阴无渡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个半夜三更穿得如此装逼的男人。
对方摇头。
阴无渡捉摸不透意图,但那包烟像停车场关卡半横在面前。他试探地捏着烟盒一角接过:“谢了。”
“不客气。”低沉的声音刚落,人影已消失不见。
这能是人?!阴无渡皱眉想扔烟,却捏到硬物——软壳烟塑封完好,但内有硬块。脑子还有犹豫,手已拆开塑封:里面是张精美卡片。
背面是猩红眼球图案,正面写着:死亡列车,9车厢,09号。
嗯,这很明显是一张非常复古的列车票,但09号是什么?是座位号吗?怎么跟普通的座位号不太一样呢?
或者,有没有可能这是一场恶作剧。
不管是什么,手里的烟总是真的,阴无渡从里面找了根还算完整的烟抽了起来。
这件事在凌晨三点且萧条的街道上发生是件非常诡异的事,但阴无渡却突然乐了,他觉得自己现在还挺牛逼了,就凭他刚才居然没有屁滚尿流地跑回家。
可他似乎忘了,他刚刚那满头大汗,恨不得脚打脑后跟,那没出息的样子!要是他真的不怕就不会作死地走,直到筋疲力尽,反复确认了走不出这个路口才停下来。
阴无渡将手中的小卡片翻来覆去道:“什么意思啊?”
突然浑身一愣!瞳孔地震,列车票!是列车票!!那么跟自己脑海中的声音!
上面的车站地址是早就荒废了的老火车站。
而那根烟也在此时吸到尽头。
他其实不太明白,他就是一个小混混,这些离奇的事件为什么要发生在他一个普通人身上,他除了在游戏方面非常牛逼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优点或者突出的地方了,像他这样的少年,丢在人群里立刻就能原地蒸发,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阴无渡眉毛一挑,难道他是天选之子?这该不会是他阴无渡逆天改命的机缘吧!
阴无渡美梦做够了,大脑也恢复正常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光是在这想,那肯定是想不明白也没什么用,以及这趟列车的终点又是哪里呢?而这一切都是未知,都需要他本人前去探索。
至于危险不危险,凡事都有风险,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可他现在一无所有,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前怕狼后怕虎能是男儿血性吗!不能!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天蓬大元帅还在的话那他至少现在肯定不会去,因为那可是整整!一千块钱!他也不是舍不得,而是浪费可耻…
烟头被掸在地上,还冒着一缕残留的白烟,踩着人字拖的脚步变得坚定,朝着废弃的火车站走去。
黑漆漆的车站里连一盏灯都没有,阴无渡四处看了看,不禁打了个冷颤,随后借着马路上昏黄的灯光朝里走去,翻过锈蚀的检票闸机,只见里面一如既往的荒废,但在那破旧的月台前停着一辆十分华丽复古且崭新的列车。这辆列车的车头被铸造成巨大的眼球造型,血红色的玻璃瞳孔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芒。
阴无渡再仔细一看,所有的车窗都被猩红的天鹅绒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见里面,而且其他车厢的门也都是关着的。
唯有九号车厢的门是敞开的。
阴无渡不自觉地捏紧手中的车票,这居然,是真的!
上车后,门自动关闭。
车厢内不是普通座位,而是一边是过道,一边是排列有序的小房间,难怪写着09号,应该是房间号。
只不过这车厢内也挺吓人的,车壁上全是细小的纹路,凑近一看,那压根就不是什么装饰花纹,而是无数个微缩的人脸浮雕,每一张都仿佛是在无声地尖叫,就这样,数着门牌号一路走去,直到09号门前。
此时火车的轰鸣声响起,阴无渡静静地仔细听着,跟自己脑海中的那声音一模一样,看来就是这了!能解一切谜题的地方。
列车正在缓慢行驶中。
阴无渡也不太确定自己目前是什么样的心情,可能有些期待紧张?又或者刺激?但总之不会是后悔害怕,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那扇车门。
哗啦——
窄窄的门被拉开,对面靠着车窗的地方坐着一人,那人回首看了眼阴无渡,态度挺冷淡的,没什么表情又转了回去。
此时虽是黑夜,但房间里亮起暖黄色的灯光将整个空间镀上一层如蜂蜜般的温馨色泽,那暖暖的光打在那人精致的皮囊上,她的右耳上还吊着一串很富有民族特色且细长的流苏耳坠,阴无渡心头一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个想法,她真漂亮,是阴无渡此生见过最漂亮的人。
阴无渡紧张地搓了搓手,又满脸无措地看了眼房间号,确认是09号没错,紧张道:“你好,我叫阴无渡…额…那个,美女,你也是这间房的吗?”
阴无渡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傻乎乎的啊!
那人面色一僵,门口那个头顶鸡窝目光呆滞傻气冲天的人居然还如此眼拙!冷道:“你进来就是。”
阴无渡有些震惊,对方的声音低沉冷冽,外加一头利落干净的短发……虽然他确实长得很美,但眉宇之间隐约透露出一股威严庄重的感觉,难不是女生?将门带上后,震惊且疑问道:“男的?”
巫长祝冷淡道:“嗯。”
阴无渡算是知道没见过世面是什么样了,就他现在这样,他就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男人,跟天山上的雪莲一样,清纯高洁,美得不可方物。
不过既然他是男人,那阴无渡就放松多了,毕竟男人之间有什么好顾虑的呢,一屁股坐在床上,“那咱俩晚上是一起睡吗?”
巫长祝冷冷地看了一眼阴无渡,仿佛有种你这样的癞蛤蟆是怎么好意思开口跟白天鹅一起睡的?漠道:“我睡沙发。”
这小房间里确实配了沙发,但非常小,只够一个人平躺在上面,稍微动一下都要掉下来。
而阴无渡则被他刚刚那什么眼神给刺到了,感觉自己要是在挽留他一下,还真成癞蛤蟆了,不客气道:“行。”
转头又在心里犯起嘀咕,他凭什么嫌弃自己!自己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人高马大…算了,反正又不是自己睡沙发,懒得管他!不过这列车看起来豪得很啊,怎么安排两个大男人睡一间房还只有一张床啊…
此时身上并没有车票的巫长祝。
阴无渡累了一天了,疲惫且艰难地撑着昏昏欲睡的眼皮问道:“你叫什么啊?这火车要去哪?车票上也没写。”
“巫长祝,其余的,我也不知。”
只见那人轻轻摇头,耳坠子在摇晃中一闪一闪的,跟流光似的,很是好看,在搭配那样一张脸。
阴无渡悄悄咽了下口水。
“那行,我先睡了。”
他的脑子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再去思考问题了,因为再不关机就要死机了。
熟睡的呼吸声渐渐传来。
巫长祝暗叹:这人的心可真够大的,莫名其妙上了辆不知目的地的火车,外加一个完全陌生的室友,居然能毫无戒备地呼呼大睡。
他起身走到床边,深深凝视阴无渡已经闭上的右眼。
在心里肯定着:看来没错了,我的眼睛,为什么在你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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