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街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水留透羽驱车停靠在距离商业街不远的停车场，将车钥匙收好后，提着公文包缓步穿梭在热闹的人群中。
她脸色温和，步伐闲适，褪去了白天警视厅工作的冷静紧绷，整个人多了几分属于傍晚的松弛与烟火气。
沿街的便利店透出柔黄的灯光，面包房里还有最后一批蛋糕在橱窗里安静地摆放。
水留透羽不紧不慢地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手机里随手记录的购物清单，然后目光落在一块草莓奶油蛋糕上。
她想起父亲要归国的电话，心头浮出一句无声的思量：“爸爸喜欢吃甜食，也许带点回去挺好。”
在超市中，她熟练地选购日用品，偶尔停留在调料区、零食架前，气质始终淡然从容。结账时，水留透羽礼貌地对店员点头微笑，语调轻柔得让人感觉她不过是个寻常的上班族女子。
夜风微凉，超市出来的水留透羽提着装着蛋糕和小菜的袋子，顺着步行街缓缓前行。
沿途有小摊贩收拾摊位，出租车穿梭，偶尔有几名喝醉的年轻人倚靠路灯下低声说笑。她没有被这些人打扰，反而因为街头热闹与夜色平静下来的心绪。
转过一个路口，远处的霓虹闪烁处是东京赛马场的投注站。
今晚这里比白天更加热闹，混杂着酒精、香烟和胜负的味道。下班族、赌马客人穿梭其中，有的神色激动，有的满面失落，更多人低头翻看手里的彩票，抱怨着今晚手气不顺。
水留透羽脚步轻缓地走过赛马场外围，忽然在一处自助售票机前停下。
那里有一道人影，身形格外高大，肩膀宽阔，黑发凌乱垂在额前。
男人穿着黑色紧身上衣和泛白运动裤，脚下随意蹬着拖鞋，拖鞋边缘磨损卷起，露出脚踝上剐伤未结痂的痕迹，一只手搭在栏杆上，另一只手正无力地将最后一张彩票随手撕成两半，像扯开废纸那样，丢进垃圾桶。
他背对着人群，气质疏离又危险，似乎整个世界的喧哗与他都无关。
他站着不动，却有一种不动如山的紧绷感。那不是普通男人的沉默，而像某种被困住的野兽，随时会因为一句话咬人。
廉价塑料袋和空矿泉水瓶随意摆在脚边，神情写满了懒散。
他的轮廓、背影极具辨识度，五官深邃，嘴角带着一条醒目的伤疤。这是伏黑甚尔，咒术界传说中的“天与咒缚”。
水留透羽心头微动，站在远处观察了几秒。她脑海飞快梳理记忆，辨认出这个男人正是“天与暴君”，那个体质异于常人的术师杀手，也是传闻里“凡人之躯抗衡术师”的异端。
水留透羽视线落在对方结实的肌肉、清晰的青筋，以及脸颊被灯光勾勒出的疲惫和锐气上，敏锐地意识到，这具身体对于医学与生物工程的价值，远胜常人。
她心里闪过念头：“如果能拿到他的血样，父亲的制药公司或许可以……解决某些难题。”
考虑片刻后，她迈步向前，动作不急不躁，直接走到伏黑甚尔身旁。路边灯火下，水留透羽的气质温和、礼貌，言谈却直指核心。
“你好，请问是伏黑甚尔先生吗？传说中的‘天与咒缚’？”她微笑着开口，声音低柔又带着清晰的分寸感，没有丝毫戏剧化的惊讶或夸张。
她话音落下，周围喧哗仿佛被抽空一瞬。伏黑甚尔神色不耐地眉头一皱，像是听见哪儿来的骗子推销，咂了咂嘴，慢悠悠地抬头扫了她一眼，语气像踢开一块脏水：“哈？你有病吧，管好你自己行不行？这年头骗子怎么都不换台词。”
水留透羽毫不退缩，语气冷静中带着坦率的直白：“我是水留透羽。我对你的身体很感兴趣，但不是来搭讪的，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水留透羽神情全无羞赧，甚至透出一股不容拒绝的理性与自信。
伏黑甚尔靠在赛马场门口的栏杆旁。路人下意识绕着他走，像嗅到什么不该靠近的气味。
彩票纸屑在他脚下随风翻滚，就像那些赌徒的命运，被他一手撕得粉碎。
赛场外的人群逐渐稀疏下来。水留透羽站在他对面，沉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位懒散而危险的男人。
空气短暂静止。伏黑甚尔最初并未在意，但在对上水留透羽的目光时，终于将她的脸和记忆中某些片段连结起来。
他略带嘲弄地哼了一声，嘴角拉出惯常的轻蔑笑意。
“……咒灵操使的女人？”伏黑甚尔的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的调侃，就像随口吐出的烟雾，显得毫不在意。
水留透羽没有正面否认，只是微微一笑，神情温和从容。“你记错了。我们很早就分手了，他也已经死很久了。”她的语气极为平静，眼中没有波澜，只有真实与淡然。
伏黑甚尔嘴角一抽，似乎对这些八卦并不关心。他目光移开，耸了耸肩，显得满不在乎。“管他的，咒术界那帮疯子都差不多。”他的声音沙哑而有些敷衍，一副“爱谁谁”的不屑态度。
两人之间的气氛没有任何剑拔弩张的紧绷，反倒透着一股深夜社会人的微妙默契，带点落寞，带点现实，也带点无法归类的距离感。
这一刻，水留透羽神色冷静，目光却带着一种近乎科学家的专注，她目不转睛地打量伏黑甚尔。
她的视线从他的肌肉线条、健康肤色，到眼底的绿光和特殊的体质特征。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只是健壮，但对水留透羽而言，却是活生生的珍稀样本。
她心里盘算着父亲制药公司那边的研究计划。水留透羽的父亲乌丸莲耶旗下有一间制药公司常年推进研究“特殊基因与异常人类体质”课题。
水留透羽本身就长期为父亲的研究项目配合抽血，对协议、采样流程早已熟悉。
虽然她每年自愿为父亲抽血送检，但遇上伏黑甚尔这样的“天与咒缚体”简直是意外之喜，医学和生物学都极其罕见的素材。如果能够长期获得他的血样，或许能为公司甚至医学界带来突破。
水留透羽在内心迅速权衡，冷静理智地得出结论：既然自己都能每年配合抽血，只要对方愿意，完全可以按“有偿包养”方案合作。这不是感情，也不是戏剧，只是现实里最实际的交易。
她知道这个词会带偏联想，但在所有方案中，它最直接、最有效，也最适合现在这个人。
她没有多余铺垫，直接站定在伏黑甚尔面前，平静问道：“你现在手头很紧吧？要不要考虑让我包养你？”
她知道这个词本身带着极强的误导性，但权衡目的与措辞效率后，她选择直接投放。绕圈浪费时间的人，根本谈不成这种生意。
伏黑甚尔当场皱眉，像是刚听见某种冒犯人的脏话。他目光瞬间冷了几度，手指“咔”的一声捏断了手里的彩票纸团，声音低哑：“你再说一遍？”
语气不是挑衅，是真想确认这女人到底脑袋是不是烧坏了。
他显然没想到眼前的女人如此直白。那点玩世不恭的神色里带出了些许错愕，但随即又露出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他半开玩笑半真心地反问：“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多少钱？”
水留透羽神色未变，语气一如既往冷静：“是包养，也是长期有偿合作。我付钱，你配合抽血，其它与你无关。”
她轻轻侧头，目光坦然无比：“我是认真的。你的体质特殊，只要肯定期配合抽血和常规检查，我可以按月给你生活费，另外所有血样高价收购，合约内容可以细谈。如果嫌麻烦，现在拒绝也可以。”
说着，她毫不犹豫地从包里取出支票本与记事本，落落大方地递到他面前，眼神里全是“我有资本，也有诚意”的冷静底气。
这一刻的气氛，既无暧昧，更无一丝尴尬，只剩下都市夜色中两个社会人极其现实的利益谈判。
水留透羽身上的贵族气质与职业理性在灯下勾勒得格外清楚，与伏黑甚尔那种落魄、颓废的男性气息形成鲜明反差。
他咧嘴笑了一下，似乎带着点讥讽意味：“行啊，你这癖好够重的啊，干脆摸上来，试试抽哪儿最值钱？”
他指尖不动声色地把支票摁进兜里，余光瞄着四周，像怕被人抢了似的。
水留透羽抬眸，眼神淡然如水：“附加服务另计，报价单会列得很清楚。”
伏黑甚尔眯眼扫了一圈她的身上，手表是订制款，西装料子走线工整、没有二手痕迹，包侧边磨痕干净利落。她的指甲修得标准，食指指节有轻微圆茧，长期写字、翻页留下的痕迹，不像说假话的手。
伏黑甚尔低声哼笑：“……看不出来你是真有钱。”
“只要钱到位，抽血什么的随便你。你要是想拿去做标本都成，反正命都快活不下去了，给你也不亏。”
说罢，伏黑甚尔点了点头，回答得爽快而直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水留透羽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记事本页上，撕下递给他。两人全程语气冷淡，动作利落，仿佛两个老道的生意人在深夜街头定下了一纸契约。
伏黑甚尔接过纸条，指尖轻轻摩挲了两下，“……也有人吃这套？”他低声笑了一下，像在笑她疯，也像在笑自己不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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