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点三十分，东京的高楼林立间阳光透过玻璃幕墙倾泻而下，落在警视厅大楼前那片光洁的大理石台阶上。
早高峰尚未散去，街道边车水马龙，行人神色匆匆，仿佛每个人都在追赶一段被压缩得透不过气的时间。
佐藤美和子站在警视厅正门口的柱子旁边，手表已经看了第三次。
她穿着制服，短发利落，站姿一如既往挺直，嘴里低声嘀咕了一句：“都快八点半了，她不会还在家里煮早饭吧？”
说话声刚落不久，水留透羽的身影便从街角快步走来。
她穿着一套修身合体的藏蓝色套装，外套未穿而是搭在左臂，右手提着公文包，手中还拿着一杯已经半凉的咖啡。
被白色蝴蝶结绑起来的侧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妆容淡雅，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唯独脚步比平常慢了半拍，面色也略显疲态。
佐藤美和子见状，立刻迎上前几步，边笑边拍了拍水留透羽的肩膀：“哟——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竟然迟到啊。”
水留透羽微微垂眸，神色平静地回答：“早安。早上稍微……有些事耽误了。”
“路上塞车？”佐藤一边侧身让她进大门，一边语气调笑地问。
水留透羽走进大门，语调始终不疾不徐：“捡到一只猫。”
“猫？”佐藤美和子挑起眉毛，像是突然来了兴趣，“你养宠物了？你不是最讨厌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吗？”
水留透羽略顿了一秒，似是在思索措辞，接着才补了一句：“一只黑猫，早上稍微……有点混乱。”
“黑猫哦？”佐藤美和子瞪大眼睛，语气像是在看热闹，“不会是那种半夜暴冲，连家具都不放过的捣蛋鬼吧？”
水留透羽没回答，只是微不可察地轻轻偏过头，像是下意识回忆了些什么。
那记忆里，是一个喧闹到难以形容的清晨。
客厅电视音量开到最大，播着深夜格斗节目，画面中壮汉们挥拳互殴，轰隆作响。
伏黑甚尔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用遥控器切台，瞥了沙发边的熊娃娃一眼，毫不犹豫地抬脚踢翻了它。
水留透羽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将冰箱门猛地拉开，随手抓出她昨晚留给自己的苹果汁，直接仰头喝了个底朝天。
“杯子在你左边。”她语气平稳。
“嗯？啊。”他头也不回地应了声，继续喝。
她还没出门前，桌上已经摆满了开封的能量棒、撕了一半的火腿肠、还有那瓶只喝了几口的运动饮料。
他仰头灌着不知何时拆开的能量饮，嘴里还咬着昨晚剩的蛋糕叉子，含糊地说：“不是我踢的，是那玩意儿自己滚下来的。”
洗漱间传来他放的音乐声，声音开得极大，还夹杂着断续的哼唱。
她收拾完东西准备出门，伏黑甚尔只随意朝她的背影抛出一句：“顺便帮我带罐咖啡回来，别买低糖的，喝了没感觉。”
她站在玄关，没有回头，只是很轻地答了一声：“嗯。”
回忆如水静静退去。
现实中，水留透羽将公文包放在自己办公桌上，轻声说了一句：“是一只……很任性的黑猫。”
水留透羽轻描淡写地补充一句：“他把我的熊娃娃踢到地上。”
语调一如既往地平稳，像是在陈述天气，眼神却不自觉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那一刻她眼下略有阴影，站姿却依旧笔直，像是再忙也不曾耽误分毫。
佐藤美和子笑出声来：“欸欸欸，熊娃娃都被踢飞了？你是不是收了个不肯讲规矩的小恶霸？”
她忍不住一边笑一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水留透羽的肩膀，“我都替你那只熊娃娃默哀三秒钟。”
水留透羽没有躲开，也没有否认。她只是略一停顿，像在衡量某个过于私人的词汇，最终只是平淡地说了句：“……他确实很有主见。”
“有主见？”佐藤美和子笑得眼角都弯起来，“这不是猫，是反社会人格吧？你是不是回头要开个‘家庭调解会议’？”
水留透羽低头翻开资料，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了句：“……下次我会考虑问清楚他有没有暴力倾向。”
“不过听你这么一说，黑猫听起来倒还挺帅。”佐藤美和子收了收笑意，又靠在一旁的办公桌边看她。
水留透羽点了点头：“全黑。眼睛是绿色的。性格……不太好相处。”
语气听来是平静的描述，可佐藤美和子却捕捉到了她语句中那一点藏不住的妥协感。
“你家这猫听起来不是来陪你的，是来对抗你生活节奏的吧？”佐美和子眨了眨眼，一副看戏的表情。
水留透羽没有反驳，只是垂眸继续整理桌上的资料。
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她指尖，一张张文件边沿泛起柔光，也将她眼底那些未说出口的疲惫照出一层安静的光晕。
十分钟后，东京警视厅二层，茶水间的窗帘半拉着，早晨的阳光顺着缝隙洒进来，落在不锈钢台面上，映出温柔而平稳的光晕。
咖啡机的蒸汽声断续响着，微波炉嗡嗡地震动着，加热中的面包香味在空气中缓缓扩散。
水留透羽端着一杯刚泡好的红茶，站在小圆桌旁，动作缓慢却不显迟疑。
她现在的状态没有刚才那么疲倦，整个人仍旧如她一贯的模样，安静，条理分明，不动声色，但是眼下淡淡的阴影仍未散去。
佐藤美和子此刻正从微波炉中取出一包热好的芝士牛角包，边拆开包装边凑到水留透羽身边，两人自然地靠窗站定。
她咬了一口面包，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却藏着掩不住的疲惫：“说真的，米花町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昨天有人在米花公园抢劫，前天米花商场有人纵火，再往前还有一起深夜打劫案……我看我们这区再这样下去，一年能拍三季刑侦剧了。”
她的语气像是笑话，语尾却隐含一丝无法掩饰的疲劳。
水留透羽轻抿一口红茶，垂眸看向杯中渐沉的茶色。她声音不疾不徐，仿佛只是陈述一项早就烂熟于心的事实：“米花町的犯罪率，是全日本第一。不是浪得虚名。”
那语气过于冷静，没有夸张也没有苦笑，却更显得事实本身让人无从反驳。
“哎呀，说得也是。”佐藤美和子啧了一声，抬手将牛角包换到左手，“要我说，跟并盛町比，我们这里简直像是在打战。你知道并盛町吗？就在我们西边，过一条街就到了。”
水留透羽轻轻点头：“听说过。”
“那边一年下来刑案连个位数都撑不上，要知道米花町和并盛町只隔了一条街。”佐藤美和子咬了口面包，声音略含含糊地说，“我听说那地方治安好得不行，小偷都不好意思下手。警察每天的工作内容是帮小学生找猫，或者扶老太太过马路。”
“听起来很……宁静。”水留透羽平淡地应了一句。
佐藤美和子咧嘴一笑，凑过来些些，带着些玩笑的兴致：“我们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申请调动？来点‘疗养性质外派’？去那边歇一个月，至少不用天天跟尸检表打交道。”
她越说越觉得有趣，又补上一句：“说不定并盛那边有啥秘籍，能让罪犯连一脚都不敢踏进去。”
“以‘身心健康考察’为由？”水留透羽扬了扬眉，看着她轻轻应声。
佐藤美和子正要接话，外头忽然响起脚步声。
一道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沉稳的步伐出现在门口：“佐藤、水留，现场出事了。是抢劫案，犯人劫持人质逃逸，快出动。”
是目暮十三。
原本还算松弛的氛围瞬间被拉紧，佐藤美和子手一抖，面包掉回纸袋，她几步绕过桌子，动作迅速利落地抓起椅背上的外套与车钥匙。
“收到！”她声音利落，半转身的同时还不忘看向水留透羽，“这回书记官也得跟我们一起出警啦。”
水留透羽只是看了眼杯中的茶色，然后轻轻放下杯子，转身跟上。没有回应，也没有迟疑，踏入警视厅一楼大厅。
下楼途中，佐藤美和子一边踩着高跟鞋快步走，一边小声嘀咕：“我们刚才才吐槽米花案子多，这不，立刻打脸。”
水留透羽语气依旧冷静如常：“毕竟是日本第一。”
两人一同走出警视厅大门，阳光正好斜照在警车停放区那台鲜红的马自达车上。佐藤美和子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系好安全带后深呼吸了一口。
“我们才刚说到并盛町治安好，这案子就像听到了似的直接从天上掉下来。”她苦笑着看了一眼后视镜，点火发动引擎。
副驾驶的水留透羽低头查看平板上的通报资料，语调平静：“显然，这里并不需要‘外派疗养’。”
红色马自达猛然启动，卷起碎石疾驰而出。镜头如幽灵般贴近车身，从后视镜中望去，警视厅字样飞速远去，而米花町街景正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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