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在埋怨他,他委屈是因为程澈从来都是独行,他恨,恨明月高悬他正巧在明月下,偏偏明月不照他。
僵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姜逢几次想开口都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终于,饥饿肠鸣声打破了沉默。
姜逢举手,“不好意思,我饿了,请问我们可以吃饭吗?”
程澈反手撑在地上准备起身,“我去拿——”
“你坐着。”邰铮抢先他一步起身走向厨房。
姜逢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愣是把矿泉水瓶里的水倒进了玻璃杯,再举起玻璃杯,但实际上牙齿咬上杯口边缘就不松开,口齿不清的说了一句。
程澈身子往后仰看向邰铮背影,在对方转身的一瞬间手肘拄着茶几,扶额道:“目测不会大动干戈——”
“程澈!”
程澈起身,拽了拽自己的衣摆,一脸大不了三十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的就义模样,“来了。”
厨房原本是有四把实木椅子,姜逢抬眼观察邰铮脸色,左手在裤线上敲建议程澈和他坐在一边,偏偏忘了邰铮已经深谙此道,这人沉着脸、端着毛肚和地瓜片站在餐桌边缘等着程澈坐进里位。
“吃肉,这么喜欢吃绿色明天送你去寺庙吃斋饭,”邰铮伸手拿过一个空碗放在程澈能夹到的地方,一筷子捞起肉放进碗里晾着,“姜逢你自己夹。”
“好嘞好,”被点到的姜逢悻悻的说,“邰队你把程澈照顾好就行。”
半场休息之余程澈已经放下筷子,邰铮见状再次起身到炉灶前舀了一碗红豆酒酿圆子,双手端着碗放到桌上,把程澈碗里剩下的已经裹着蘸料的茼蒿统一倒进自己的碗里。
再次的沉默让姜逢有点怀疑自己该不该坐在这,他抽了张纸巾看了一眼邰铮还在夹菜,又看了看低头不语一味喝酒酿的程澈,开口说:“邰队我理解你,要是有人这么瞒着我我也很生气。”
说着立刻给程澈投来一个“听我给你圆”的眼神,奈何对方心思完全不在这。
“但是,”姜逢用筷子敲了敲碗沿,“你生气得有一个前提,我的意思是,程澈对于你——”
姜逢第二次看向程澈,程澈松开了手里的木勺,勺子把吧嗒磕在了碗的边缘。
邰铮思忖片刻,第三次起身拿回来了贴着“糖”的调料罐,视线跟随着程澈打开糖罐往粥里额外加了两勺糖,“有意义。”
程澈的手顿在半空,酒酿圆子已经足够甜了,他其实没必要再放糖的。
窗外又下起了雨,雨丝又细又长,既然天地那么远都能靠这细线相连的话,那人与人之间这么近,线埋在心脏里来回拉扯,也能感觉到吧。
邰铮不在乎那些未来不可预见的漫长岁月,他可能会在未来某一天和程澈告别,他们会促膝长谈,他们庆幸还活着,他们会崩溃流泪,会幸福明媚。
可是这一秒,他们天长地久,他们不止不休。
饭后收拾自然是交给程澈和邰铮二人,姜逢则是推开了客厅的滑道玻璃门,伸个懒腰走向阳台。
雨停,窗外是一轮圆月,他就站在那,来自远方的一飏孤舟。厨房里是他们两个人忙碌身影,一个给另一个系上围裙。
姜逢转过身,小臂搭在阳台栏杆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邰铮卸下围裙和程澈洗手一起从厨房走出来。
邰铮双手插兜,在月色中看了程澈几次,“来一根?”
程澈右手小臂搭着栏杆,头都不回的把左手递了过去,“来一根。”
邰铮用手拢住打火机的火,自己则是叼了一支靠近程澈已经点燃的香烟,吸了一口感觉人生何处都美好,“姜逢你呢?”
“戒烟了。”
姜逢摆了摆手,走进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
几乎是同时,邰铮听到一声叹息,是程澈的无可奈何。
“你还记得梨韩玉的案子吗?”
邰铮香烟夹在他的两指间,“记得。”
程澈:“当年的重案组重创,最轻的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严重的尸骨无存,梨韩玉没有这个本事但是兜售鸢虹的贩子有,我在卧底行动开始前缉拿了他,特意申请了枪刑。”
香烟烧了大半,邰铮一并抽走程澈手里的,拿过烟灰缸将其熄灭,“然后呢?”
“重案组里有一成员,是姜逢的爱人。”阳台的风吹的程澈声音发抖,他的右手不断的抠着左手大拇指,“我对不起我的队员,也对不起姜逢。”
离别,是他给予姜逢在世间,最浓厚且难遗忘的信。
邰铮无言,右手握住了程澈的左手,随后又拿自己的左手拢在掌心。
在程澈的注视中,他们看了有对方参与的第一场烟花。
凌晨四点,程澈手机屏幕亮了又灭,随后是邰铮的手机,一个一个电话呼进来。
邰铮拔下充电头,一手安抚翻身的程澈,一手接起电话,“您好?哪位?”
“邰队!御水湾别墅内分别发现死者!”
挂断电话的第二秒邰铮率先把程澈抱起,往他背后塞了一软枕让他靠着,自己匆忙几步把衣服从落地衣架上取下给还在揉眼睛的程澈裹上,拦腰抱起扛在肩上送到卫生间,自己胡乱套上一身又折返回卫生间嘴里含着一次性漱口水吐完便拽着程澈出门了。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程澈再次闭上眼睛,手里抱着他的专属保温杯—里面是邰铮怕他水喝的少特意学的冷泡茶。
“我好困邰铮。”
邰铮帮他扣好安全带,“到现场就不困了。”
程澈拧开保温杯喝了口茶强制开机,“到现场我万一栽在人家尸体上可真是热闹了。”
“真是给你惯坏了,”邰铮一脚油门冲过末尾绿灯,“你一级警督的时候我看你出现场过往记录昼夜不分也挺勤快的。”
在了解邰铮的战斗力之后,程澈一般选择有仇当场就报绝不让自己吃亏,“净说伤害感情的话,你躺上两三年试试。”
两人在警戒线外听林野报告大致现场情况的期间戴上了一次性的口罩手套鞋套,邰铮在左右两侧一寸一寸看过去,“任真人呢?”
林野如实说:“请长假还没回呢。”
“谁给他批的?外勤请什么假!”邰铮不满宣之于口,“哪边更忙拎不清吗?”
程澈在一旁冷脸,“明显是那边。”
邰铮视线跟随到脸绿的像调色盘一样的王曦含和张嶂抬着尸体往外走,“现场什么情况?”
“身中数枪,死因是流血过多,死亡时间为9月27日晚11点至次日1点。”秦安摘下手套说,“具体的话我得回法医室解剖,三小时后给你报告。”
秦安想起了什么补充道:“算上这起应该是本月第二起枪杀案了。”
“关联线索过多的话可以申请进行并案处理。”邰铮看了一眼地上的轮廓线,“你等会,昨晚十一点?”
秦安:“昨晚十一点怎么了?”
“昨晚的烟花燃放时间是十一点。”
“你是不是反应过于敏感了?”秦安不解,“烟花爆竹常年贩售,人家心情好放烟花也不一定能扯到凶杀案上吧?”
邰铮试图安慰自己,点了点头。
程澈在别墅内的楼上楼下每个房间走了一圈,“现场有多处被翻找的痕迹,但又被打扫的很干净没有指纹,没有什么贵金属。”
“戴琪!”
戴琪正背对着他们两个把打火机装进物证袋里,回身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没坐在地上,好在王曦含就蹲在旁边一把将人扶住。
“干洗店店员报的警,说是给他送衣服的时候发现门开着,进门一看死者正穿着睡衣躺在沙发上,林野把店员带到局里做笔录了。”
戴琪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转过身来和王曦含蛐蛐:“邰队谈恋爱谈的眼神都变差了,我就在他前边蹲着他就好像看不见我。”
王曦含毕竟亲身经历过几次,也有点发言权,“你忘了我上次正在查监控,他说我在煎饼果子摊前站着,天知道我一个月没吃上煎饼果子了。”
邰铮双手掐腰扯嗓子喊:“老陈!老陈!陈奕闻是不是又吐了?”
“你丫才吐了呢!”陈奕闻反驳:“别墅门是指纹锁,没有被撬动的痕迹,现场找到死者手机和一电脑。”
在邰铮来回奔波在一楼整合信息的时候,程澈楼上楼下走了两三个来回,在每个房间内呆了至少二十分钟,最后在二楼平台上摊手,“没什么有用线索。”
“你怎么又上去了!”
程澈双手抓住栏杆,半个身子探出去楼上楼下目测,“你不觉得这个别墅的举架过高吗?”
邰铮下意识的在一楼双手接住,当下是紧张但后来一想摔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两人都会进医院。
邰铮属实不放心,噔噔噔爬上二楼把程澈人从头到脚浑身上下摸了个遍确定没什么事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提溜下楼,全程一言不发直到塞回副驾驶。
“收队!”
王曦含车原本在邰铮车后,发动车辆干脆绕过邰铮点车。
林野看邰铮一直没有发动车辆,“他俩不走是在等什么?”
王曦含和戴琪对视,前者不语后者更是觉得平常,“解决家庭矛盾呢。”
邰铮双臂抱在胸前,一脸审问相,“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从二楼掉下来?”
程澈淡定喝茶,“我看到你在下面接着我了。”
邰铮都快让程澈气的郁结了,“你要掉下来我第一时间处理你还是继续查凶手?”
程澈否认,“我身手不会。”
邰铮发动车辆,一脚油门踩上两人都有了突如其来的推背感,前者气的开始胡言乱语,“你怎么真不从顶上掉下来呢!”
程澈就地反击,“我掉下来你不就成鰥夫了?”
邰铮头上的hp值愣是被程澈一句话削弱到只剩下一格血,“你行程澈!你可真是太行了!你今晚收拾收拾睡沙发!”
程澈抱保温杯的手一下子收紧了,“我刚才想了想,我可能真的会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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