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阳二话不说直接拿出最有效的证据-大厦的监控视频,画面里戴琪在和其余的警员在事发之后做善后处理。
“书记,这个视频无论是从光线还是角度上来看都不符合正常规律。”邰铮梗着脖子说:“我们到达现场是晚上六点一刻,大厦两侧氛围灯路灯还有室内灯亮起,就算是大厦老板财大气粗用的和居民楼玻璃不一致,这个室内光线也不会这么充足,还有,按着这个姿势弯腰,戴琪脸上因为光投射产生的侧影绝对不应该出现在右脸,这个视频明显是合成的你看不出来吗?”
没等胡玉阳开口,一旁从事宣传政治口的张主任嘴巴一向比脑子快,可是他好像也没意识到自己对着的是点火就着的炮仗不是媒体,“你现在就是在逃避问题!他不在现场他知道什么?我就问谁允许你擅自开枪打伤人质和疑犯的?!戴琪既然被他叫回市局怎么会开枪伤害人质!”
“不开枪打伤人质等着李恩带着人质跑吗?”程澈喉咙里的血气弥散开来,“李恩杀了三个人逃跑已经构成了刑事犯罪,现场情况复杂邰铮当了几年刑侦队长不知道怎么处理,你一个半截入土的在厅里干了这么多年听到的看到的也应该知道怎么处理!”
这话说的可以说是非常过分了,几位领导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紧接着齐刷刷瞪大眼睛。
——这人刚才态度不还挺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就上劲了?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想。
邰铮最怕的场面,还是发生了。
胡玉阳坐下之前就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这次讯问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没必要像现在一样大动干戈,表面上有十来年工作经历的这书记那领导的都来了,但说的上名叫的出口的也就这么几位,甚至还没上次来的人齐全,而且还是在医院里,那录音设备还是胡玉阳连夜从自己家抽屉里翻出来三十年前结婚时候买的。
再说这起案子性质很复杂,社会对于这起案子过于关注,舆论压力非常之大,就不会也不可能把一个精干因为保人质不得已就地开枪打伤绑匪,也就是在逃凶手给关进牢里。
出发前岳厅还特意给胡玉阳打了一个预防针,千叮咛万嘱咐如果邰铮开口说话就一定不要再刺激程澈了,胡玉阳和程澈当时在厅里还有任务上的对接和沟通,程澈什么样的性子他能不知道吗,但偏偏没想到这个时候能杀出来一个张主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碰到程澈的逆鳞了,胡玉阳依旧保持心平气和,将话题矛头再次对准了程澈,“好,我们给出合理的假设,戴琪被邰队临时调回市局,人质倒在一旁,你和李恩发生了打斗,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有理由怀疑,你不慎开出第二枪就地击毙李恩?”
程澈面无表情,“我不记得了,你说是就是吧。”
“人命关天的事你说不记得就不记得?!”
“我杀的OK好吗?”
“我明确告诉你!”张主任实在是憋不住了,上前一步指着程澈的鼻子喝道:“现场我们发现了不同于警员配枪的子弹弹壳,检验科化验结果后三年前童霖中弹的弹壳痕迹以及弹壳上的标记一致!你过当防卫我们暂且不提,我再跟你说的清楚一点!对方是毒/贩,你清楚你自己的身份是什么吗?你是个警察!”
姜逢瞳孔倏的睁大了。
“童童!你要是再抽烟我就给程澈打电话扣除你这个月的外勤津贴!”
“姜逢!”
“你昨晚怎么和我保证的?”
“没忍住,哎呀就一根就一根。”
姜逢至今都还记得那天童霖盘腿坐在沙发上,他在卧室整理衣服,电视里正在循环播放军事纪实纪录片。
不到一个星期,他站在童霖的墓碑前,墓碑上的证件照还是童霖刚加入刑侦支队拍的,他当时就站在他对面摄影师一旁。
“笑笑吧,你这照片要跟你一辈子呢,表情这么严肃给谁看?”
“你们这次行动有备案不假,但问题是现在因为你个人纠纷导致人质和凶犯双双死亡!你和邰铮各执一词交代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你要是恪守原则整个行动就不会出错!”
“老张!”胡玉阳见势不对。
“我恪守原则?我他妈有什么好恪守的?”程澈呼吸起伏急促,“你去找系统备案!你睁大眼睛看看我在系统里是什么?我他妈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姜逢一听这话连忙制止:“程澈!”
“我明确告诉你张弛!我一不在你们正规系统备案里,二没有警号没有正经直属,我能跟亡命徒抗衡我也可以随时成为亡命徒,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掺和。三年前,我三年前刀尖舔血的时候你还稳坐在办公室里写你的党笔记呢!”
邰铮见状大步上前,用力一推围在程澈面前的领导,抱住了大口喘息不受控发抖的程澈,把他搂在怀里,急切地说:“各位领导,程澈现在还没出院人受不了太大的刺激,今天的问话就到这。”
紧接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着程澈后背,小声念道:“没事了没事了程澈,别怕别怕,没事了。”
程澈大口喘气完全发不出声音来,那间阴暗潮湿最靠近走廊的囚室一砖一瓦他都记得,铁锈味的海水灌进了整个胸腔,剧烈的疼痛带给他一种器官都绞在一起被冲进下水道的错觉。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分辨出周遭的指责、训斥:
“他有什么值得冤枉的?就算他不是警察他作为一个合法公民也有义务汇报实情!”
“你也少说两句,岁数挺大脾气也挺大。”
“他不说就代表他心里有鬼!”
“哎你有点公报私仇了,程澈在厅里的时候无非就是手段凌厉风行了点,你何必揪着这个点不放呢?”
“我公报私仇?老胡你说话可要有理有据,现在是他程澈开枪致使人质死亡,就算不是他邰铮的包庇嫌疑也少不了,我看这件事情必须处理!”
“我人就在这你来处理啊!”程澈耳膜回音不断,紧抠着邰铮胳膊的手肌肉痉挛,他的嗓音已经变了调,“是我开的枪吗?你再说一遍是我开的枪吗?从你进门我就在说是对方的枪打中了李恩和人质,就算是我和对方里应外合把这两个人当成靶子,你处理邰铮?我看你有几个胆子敢处理邰铮!”
张主任七窍生烟,“老胡你看他,他哪有一丁点认错的态度?”
邰铮顾不上什么上不上级的,脱口吼出一句:“你闭嘴!”
程澈视线涣散无法对焦,他另一只手仅仅攥着邰铮后腰的衣服布料,“我认错?你好意思让我认错?我就得站在那不动等着你给我收尸是吧?张弛,我现在手头要是有枪我第一个就毙了你!”
胡玉阳低声:“程澈,话重了,跟主任道歉。”
姜逢趁乱打开病房门,打了一通电话:“出事了。”
挂断电话后他在门外深呼吸了几次,转过身来一拳砸在医院的墙上。
“他不是要处理我吗?!”程澈犹如困兽挣脱牢笼一般,“他这么有能耐你们当初就应该把他送进去,就因为我卧底几年就怀疑我杀人?自己入党花了四年时间你怎么不怀疑怀疑你自己啊!”
姜逢觉得这是他认识程澈以来最难捱的几分钟,岳厅火速赶来时现场一个邰铮外加抱着他的腰、抓着他双手的几个便衣,以及邰铮不断强调的别弄疼他,混乱中绷带从里往外渗出血色液体,程澈发抖加剧。
门咣当被打开,刑侦口的陈副主任和岳厅四目相对,“这种情况先把两人分开,老张那边你多说说,他不把程澈逼到一定份上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你多费心。”
说着他便推开了门。
“行,”陈副主任转头看见一言不发的姜逢,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好孩子。”
“张弛!”岳厅进入角色很快,“邰铮你就这么看管程澈的吗?”
程澈止不住粗喘,胸腹大幅度起伏,但只有吸气没有呼出来的气,邰铮近距离感受的下一秒连着拍响呼叫铃。值班医生带着几个护士匆匆冲进来,脚步声人声混乱一片嘈杂,岳厅和胡玉阳迅速做出决策,将病房内除了邰铮以外的人全部请出去。
在关上病房门的一刹,程澈栽倒在邰铮怀里,紧攥着衣服的双手同时垂落。
程澈隐约听见消防车的声音由远及近,他回过头,身后是大火燃烧的芦苇地,浓郁的烟尘和滚烫的焰火,那种皮肤被活生生烫离肌肉组织的痛苦再一次出现。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站在芦苇地前无动于衷,看着消防车停在不远处,他从容的转过身,朝着火焰中走去。
程澈身躯痉挛,勉强仰起头,咚!
后脑重重装上墙壁,下一刻他猛地睁开眼。
这是一件封闭的面积很小的办公室,四处阴暗没有窗户,堆放在角落的绿色军用被蒙上了一层灰。程澈坐起身茫然的看着周围,他试着活动一下胳膊但实在是太疼了。
果不其然,他最终的归宿是禁闭室。
“还要我说多少遍,”邰铮面对三堂会审临危不惧,“你们既然能跟踪到打中李恩和人质的子弹和三年前打中童警官身上的子弹一致,为什么不继续查,反倒把我关在这来?”
审讯员说:“邰队你冷静一点,我们只是询问当时发生了什么?关于戴警官当时到底在不在现场你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吗?”
“不在,”邰铮一口咬定,“我们内部人员出了点问题,戴琪接到我的调令回市局配合行动了。”
讯问进度到三分之一时有人敲门进来耳语什么,审讯员随后就跟着走出审讯室。
“口供吻合,技术人员确定大厦监控视频被改过,对方行踪隐蔽我们查不出来。”警员朝单面镜扬了扬下巴。说:“岳厅的意思是问差不多就行,禁闭室里那个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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