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铮转过椅子，双臂环在胸前眯着眼看着投放在幕布上的照片，食指不断敲着左臂，随后右手手肘拄在桌面上，手掌掌心朝上摊开。
程澈在前一秒找到了通讯录中对方的号码，拨通。
递到邰铮手里时对方已经是接听的状态了。
“哦哟，邰队？怎么有空想起来给我们人口普查口打电话了？”
邰铮转回凳子，偷瞄了一眼已经凑到戴琪旁边翻阅当年电子留底卷宗记录的程澈，故作镇定的语气中竟生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愉悦，“这不是有事问李专家吗，你们最近一次人口普查是什么时间？”
李添几乎是张嘴就来，“今年3月份，具体时间是3月7日至17日。”
“有电子存档吗？”
“那肯定有，我办事你绝对放心，祖上的记录都有。”李添打包票说，“你就直接吩咐要哥们干什么？”
邰铮心想李添在人口普查口干了半辈子了，做事也踏实，这话一出基本就**不离十，“我想查一下2011年九尘市光明小区4号楼3单元701住户，他家前后两年家庭人员这一方面，有把握吗？”
“邰队都说了那肯定是有把握。”电话里能清楚的听到李添敲键盘的声音，片刻后李添一手接电话一手滑动鼠标光标，“我们是在2011年10月末进行的全市规模的人口普查，你说的地点我们的记录市10年普查时家庭成员为4人，11年的时候就成了3人，我当时还真多问了一嘴，才知道他家有个小女孩意外溺亡。”
邰铮一个抬眼对上了程澈的目光，前者比了个ok的手势，“你还能记这么清楚呢。”
“职责所在。”正巧有人敲门，李添点头示意，说：“我这还有点事我先挂了，有事给哥们打电话啊。”
“行，你先忙吧。”邰铮挂断电话，立即加入讨论组，“现在能确定的是，2011年意外溺亡案的死者是嫌疑人白术的妹妹。”
“我们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程澈一手拽在邰铮椅子扶手上，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拖，由于惯性原因程澈到最后半个肩膀是靠在邰铮身上的，“卷宗时间是11年10月7日，地点是北海湖滨公园，死因是意外溺亡。死者许佳与同学贺浩在湖心中央玩，冰不坚固两个孩子同时掉入湖中，这里出现了一个关键性人物，死者贺联。”
“父子？”
“没错。”程澈继续道：“他拉起自己儿子后用力过猛再加上衣服吸水增加重量，冰面承受不住，如果这个时候在拉起许佳那么三个人可能都会面临死亡，当下把贺浩带到岸上，等再想去救许佳的时候许佳已经溺亡了。在许佳死亡后许佳的母亲也就是白术的养母无法承受导致精神失常，许佳的父亲屡次前往贺家讨说法，贺联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提出了工作调离申请，公司那边综合考虑也就同意了。”
秦安跟着听了个大概，“那案子性质就可以定性为仇杀。”
邰铮点头，“大概率是可以的，如果根据这一条线其实就可以判定凶手是白术，但是缺乏关键性证据。”
“但是缺乏关键性证据。”程澈说完兀自笑了，“他的杀人动机是确立的，可证据链不完善，离定罪还是差的很远。”
“第一次审讯也只是都交代了口供，没有十足的证据都给人放走了。”邰铮嘶了一声，“老陈，你现在根据手机定位能确定白术具体位置吗？”
“你求我啊。”
话音未落，刑侦支队全体成员同时抬头瞪了过去。
陈奕闻在一众人员的眼神审视中默不作声开始工作。
秦安和张璋被夹在战火纷飞中正坐吃瓜第一线，“何必呢，你说你看不出来个眉眼高低来。”
“快闭嘴。”陈奕闻的电脑键盘都要被他敲出火星子了，“我感觉我要再说话邰铮上来能给我一枪。”
“杀人犯法，他不能。”程澈看热闹不嫌事大，“但是他能给你一拳打进墙里，刑侦支队的墙面上就会出现一幅色彩鲜明的人物真迹。”
“............”
“你别再给他怼死了。”邰铮见两人实力实在是悬殊，亲自下场说：“剩余三个嫌疑人，一人一个都说了吧。”
戴琪暗讽：“曦曦你命有点好了。”
林野附和：“曦曦我有点嫉妒你了。”
王曦含直接搬出王牌，“程老师——”
“听话，说完好放饭，你邰队说今天吃水煮牛肉和油焖鸡。”程澈说完头往后仰在邰铮耳边吹气，“你说是吧邰队？”
邰铮无奈点头，“是是是。”
这招的杀伤力对于上班族来说确实无法抵抗，一时间一个会议室的人都沸腾了。
王曦含争当第一个，“张河，男，35岁，婚姻状况已婚，育有一女，我们在走访的过程中了解到张河在工作中与死者贺联经常有矛盾发生。他的口供里说他们11月15日来扎营，下午各自活动，晚饭结束后和白术拍照，在晚上22：09时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的电子邮件，打算和死者详细谈谈，但是回营地的时候发现老板从死者的帐篷里出来，还说死者已经睡着了不要去打扰他。”
“十分钟后老板把他叫进帐篷里跟他说工作上的事，随后他回到自己的帐篷，没一会又折返到了死者的帐篷发现死者不在，就又返回了自己的帐篷，这不在这纯折腾吗，还想着第二天再去，没等第二天再去呢贺联就已经死亡了。”
张璋满脑子问号，“什么邮件能把他折腾成这样？”
“好问题。”王曦含打开了那封匿名的电子邮件，“收件日期为11月17日早上6点09分，内容是一张远距离的快照，从照片内容上看应该是死者贺联和他妻子拥抱，出轨啊？！”
林野吃瓜雷达启动，“他妻子叫什么知道吗？”
“陈晴。”王曦含说完第二秒察觉到不太对劲，嘀咕道：“我怎么感觉这个名字这么耳熟？”
“耳熟吗？耳熟就对了。”程澈打了个响指，“死者手机最后一通电话记录拨打出去的联络人就是晴晴。”
戴琪‘啊’了一声，“真出轨啊！”
王曦含咂舌，“结合11月16日晚上22点28分的聊天记录来说，确实是陈晴主动提出的离婚，张河表明说要去找贺联问个清楚。”
邰铮拿过装有离婚协议的物证袋，“动机出现了，情杀。”
一阵嘈杂中，陈奕闻的声音破天荒的炸了出来，“我查到了！我查到白术目前还在西溪景区！”
“注意他行动轨迹，看着他点。”程澈率先开口，“我们在审讯前有给他们几个做验血验尿吗？”
陈奕闻电脑屏幕上的光点在移动，“我干活你放一百个心。”
邰铮解释说：“如果本案不涉及到毒/品相关，我们是不会主动给嫌疑人去做这些的，一来是分析科室那边人手不足，二来就是太费时费力。”
“他回现场是要找什么东西吗？”秦安自问自答，“因为一般返回现场的有两种情况，要么是满足心理需求，要么就是现场还有没搜到的。”
王曦含发出疑问，“不能啊，现场我们恨不得翻个底掉，我跟着付哥走了全场，除了土壤不让我们带走，我们能采样的都采样了。”
程澈盯着会议桌空隙中的充电插头出神，片刻后他食指和中指卡着笔转了一圈，“这个匿名邮件能查出来是谁给他发的吗？”
陈奕闻即将拿出他的专业本领，“给我点时间。”
邰铮眉毛都要拧成中国结了，“你站那别下来了，把剩余两人也说了吧。”
人家都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王曦含，能拿捏王曦含的不用五斗米，队里能保证一日三餐饿不死就行。
“杜多，男，43岁，已婚，母亲早年去世，和父亲居住。根据口供，他是晚饭结束后留守在营地，晚上老板和死者贺联回到营地后才拿航拍器去拍照，明确说明是在营地东南方向，而且他交代从航拍器里看到死者跑了出来，晚上23点赶回营地想去看看死者，结果就看见嫌疑人张河从死者的帐篷里出来，特别说明张河当时很生气，他也没问就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他父亲今年多大？”
程澈问出一个看似和本案无关的问题。
王曦含回答：“67岁，患有慢性肾小球肾炎，肾功能不全，尿毒症期，肾性高血压症状。”
程澈迅速记下笔记，“继续。”
王曦含：“他的航拍机我研究过，小型遥控航拍无人机，起飞重量为2至6公斤，我联系到卖家又做了时间追踪，确定是一个型号没错，现场还发现一个有剩余电量的机载航拍摄影机。”王曦含接连切换投影照片，“机载航拍摄影机的内容时间是晚上案发当晚21：35到22：07，内容和他口供相符，死者贺联22：06从帐篷里跑了出来，但是视频拍摄随后就中断了。”
邰铮极力点头夸赞，“进步不少，还知道自己倒查。”
林野和戴琪在桌下纷纷给他竖起大拇指。
王曦含算队里年纪最小的，也是资历最浅的，跟着邰铮一年有余，边走边看边学，邰铮出现场也让他在旁边看，秦安偶尔也会再教点法医相关的，还有一个跳出固有思维模式的专业脑力人员的程澈。
两人在休息期间也会给邰铮吹耳边风，让人孩子早点转正，再给人孩子加点工资。
邰铮还真挺进去了，预计再有不到一个月，年底的时间王曦含的转正和加薪的声明就该落定了。
邰铮拍手，响声回荡在会议室，“最后一个，大家努努力，分析完了咱就放饭。”
王曦含给自己灌了半瓶水，“周肼，男，40岁，父亲是医药卫生局的官员，周肼升为老板期间提拔了几个没有什么作为的员工，引起了挺多老员工不满的。他的口供其实挺复杂的，大家都是在营地吃完晚饭后他就带着他们一起去拍摄点安置好设备，说是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拍摄出来星轨，就先和死者回营地打发时间了，期间还想拉着杜多一起喝酒，但是杜多说要用航拍机拍极光，就拒绝了他俩。两人喝酒和到了晚上22点各自就散了，随后看到张河很生气的来找死者，他就主动把张河拦下来了，张河也就这么回到了帐篷里，再醒来就是白术说死者失踪了。”
程澈掐了掐鼻梁，睁开略微犯困的眼睛，“易拉罐上指纹检测出来了吗？”
王曦含手持痕迹分析报告，“出来了，易拉罐上的指纹确定是死者和周肼的，罐内也无其他药物成分，现场的U盘内容是空的，U盘上的指纹也是死者和周肼的，至于死者鞋底的白色碎块确认是安眠药。”
程澈喝了口茶水，把茶水递给邰铮示意让他也喝一口，“U盘里内容恢复了吗？”
“我查了，我真查了，那U盘太干净了，什么都没有。”陈奕闻感受到所有人目光再次投降自己，“那个，匿名信查出来了，杜多发的。”
“我他妈不问你你就不说是不是？”
邰铮一嗓子喊出来给程澈吓得一颤，程澈回头瞥他一眼，邰铮又赶紧给他胡撸毛。
陈奕闻毫无反抗能力，“不是，我也刚查出来，你这。”
邰铮手在半空中点了点，“戴琪，取饭去，一会你陈哥要是抢菜你不用惯着他！”
“姓邰的你做个人啊！”陈奕闻还嘴，“给你干好几天活了吃你几口饭怎么了！”
张璋有点蠢蠢欲动，想起身但有不太敢，“秦哥，那咱俩？”
秦安背靠着椅子拉伸筋骨，“跟着吃，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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