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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怪胎

唐念的白蚁产下了第一枚卵。

卵是透明的乳白色,小小一粒,乍看像颗白芝麻,很像小怪物先前的颜色。

之所以说“先前”是因为她用它做高温实验时烧毁了它一部分皮肤,目前这部分焦黑的皮肤还在自我修复中,她专门腾出了一个笔记本用来记录实验结果,里面除了最开始写下的那条“断肢能够在离体状态下保持活性23小时11分钟”,以及耐高温实验中新增的“断肢能在150℃的极限温度下维持活性3分钟,成体能够在180℃的极限温度下存活11分钟09秒”,近来还多了一些关于它自我修复时长与特性的记录。

她对它的耐寒能力也颇感兴趣,而且已经进行过的那些实验也需要重复很多次才能抵消随机误差,得出更贴近事实的数据,这意味着她不能太快将它玩死了,对个体进行的研究讲求可持续发展。

为此唐念特意抽出时间查阅资料,制定了一份对她这个年纪来说很周到、对专业人士来说却仍显粗陋的实验计划。

保障怪物的生命安全是她实验的首要前提。她会在实验后为它提供基础的疗伤,会定时定点投喂它,悉心记录它的恢复情况。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了。

至于它是否感到疼痛和恐惧,这些不在唐念的考虑范围内。

比起科幻作品热衷于探讨的“外星生命是否具有人类情感”这一永恒母题,她更关心怪物展露出来的、能够明确被观察与测量的生理特性。

比如它的触手,唐念渐渐发现那些触手不是真的触手,而是一种拟态,当它身体强壮,能量充沛,史莱姆般的身体就会分裂出新触手;反之,当它遭受重创,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时,它会倾向于自我回收触手,把触手的能量通通用于养精蓄锐。

基于此,唐念猜测它不仅能无限再生触手,也能无限再生身上其余部位。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她取下了它背部的身体组织样本——一块一平方厘米的血肉。

取样时它挣扎反抗得比触手被割断还要剧烈,唐念费了很大的力气制服它。这块被剜出的小洞过了一段时间果然也再生了,但再生的速度远远比不上触手修复的速度,显然它底部的身体组织比背部身体组织更具活性。

还有耐寒能力,2085年的冰箱同样能够实现精准控温,然而最低温度只有零下三十度,她用自家冰箱展开实验,惊愕地发现它能在零下三十度的低温中照常维持生理活动,完全不受低温影响。

她想测出它的温度耐受下限,可惜受限于设备,该想法只得暂且压下不表。

小怪物的消化结构同样令唐念感到惊叹。它能够自主控制胃袋里消化液的分泌,这意味着在消化液没有分泌的情况下,它的胃袋能够作为一个临时储食袋贮存摄入的食物,这种能力让它得以在食物紧缺的情况下生存更长时间。

它的排泄口是在第一次消化过后才出现的,她猜测它刚孵化出来的时候仅仅是个半成体,就像白蚁的若虫,很多器官都要随着时间流逝才能发.育出来。

实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天晚上,唐念都能往笔记本上记录新发现。

当然,小怪物并不总是乖乖束手就擒,头几回实验,它经常出于自保攻击她。她没有足够坚硬的外壳用以保卫肌肤,也没有超常的反应速度。它的攻击虽然不至于置她于死地,在她身上制造些伤口却着实轻而易举。

但唐念不在乎。

她是一个对痛感反应冷淡的人,即使手上鲜血淋漓,也能照常进行手头的实验。

也许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后来小怪物才逐渐放弃了攻击。

它保存起精力,近乎自暴自弃地承受着她带来的一切。

伤害,流血,疼痛。

治疗,痊愈,喂食。

她以严谨的态度近乎冷酷地重复着这些过程,不是为了泄愤,单纯只是好奇,就像孩童好奇收音机的结构,将其拆卸重组,以便寻求收音机运行的真理一样,她拆卸它且孜孜不倦地研究它。

*

“唐念是个怪胎。”

她最开始听到有人这么形容她是在幼儿园。

那时距离战争结束仅过去六七年,青壮年劳动力紧缺,很长一段时间里,给他们上课的都是机器人。

某天开始,他们幼儿园终于迎来了战后第一批人类教师。充当他们班主任的老师很年轻,素面朝天一张脸,走进他们班,先介绍了自己,接着热情地让大家上台做自我介绍。

“告诉老师,你们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啦?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儿要和老师分享呢?”她说,“不管是什么事,都可以告诉老师,从今天开始,老师就是你们最好的朋友。”

小朋友们一个个上台做自我介绍了,说的话稀奇古怪,有人说自己喜欢啃嘴皮,有人说自己喜欢把臭屁抓在手里让别人闻,有人说自己长大想当环卫工,因为可以扫到秋天的第一片落叶。不管是怎样稀奇古怪的内容,新来的老师都能亲切随和地微笑倾听。

轮到唐念上台时,她想老师也许会喜欢她珍藏的宝物。

于是她把那个东西从衣兜里拿了出来,郑重地放上老师的掌心。

老师接过来,定睛一看,骇然尖叫一声,猛抖手甩开了,朝后连退好几步,一屁股摔在地上。

过后,园长把她叫去谈话,问她为什么要用恶作剧作弄新来的老师。她说她没有在恶作剧,她只是想让老师瞧瞧她的珍宝。

园长摇摇头,对旁边仍在啜泣的老师说你别介意,这孩子是个怪胎。

回到家里,她问林桐怪胎是什么。

林桐正在灶台前煮饭,闻言撩了撩耳鬓的头发,把焯好的排骨从锅里捞出来,问:“有人这样说你了吗?”

“嗯。”唐念把东西从口袋里重新掏出来,有些生气和沮丧的样子,“我们老师还把它摔坏了。”

那是一个昆虫标本,但又不同于普通的昆虫标本,它是许多昆虫的嵌合体。

螳螂的头胸与镰刀,蜻蜓的翅膀,马蜂的腹部。是她饲养的昆虫寿终正寝后,林桐提议说:“做成标本保存起来吧。”她欣然应允,发挥创意,把它们肢解后重新做了拼接。

新来的老师把它甩开时用的力道太大,导致胸与腹之间粘合的部位脱节了。

林桐瞥了一眼:“放你房间里,等晚饭吃完了,我帮你粘好。”

闻言她很快又开心了起来。

第二次听到有人说她怪,是小学一年级。

同桌男生的奶奶去世了,从早读开始他就在抹眼泪,下课以后,班里很多人都围过来安慰他。有人发现她身为对方的同桌,却一直自顾自在看书,完全没有要关心的意思,于是脱口而出,说唐念,你同桌都这么伤心了,你怎么还在做自己的事。

她从书页间抬起头,惊讶地问:“那我该做什么?”

“你安慰他呀!”

“为什么要安慰他?”

“他奶奶去世了。”

唐念不懂这有什么好安慰的,把头转了回去,继续看书,不再理会他们。

她对死亡的认知来源于有关鳙鱼头的那次对话,林桐的话从此在她脑海中为死亡下了定义——死亡并非终点,只是人类尚且无法理解的另一种生命形式。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到了2083年,科学家研制出了数字永生技术,能用计算机存储记录人脑的信息,只是受限于伦理问题、技术成熟度与经费,数字永生仍是金字塔顶部少数富人的游戏。不过这项技术面世以后,很多高三学生都颇具黑色幽默地把那句“生命只有一次,高考可以重来”的标语改成了“高考只有一次,生命可以重来”。

时间回到2074年,唐念读一年级的这一天,数字永生技术还没发明出来的时候。

好心为她同桌发声的人吃了个瘪,最后憋出句:“你这人好奇怪。”

第三次有人这么评价她,是唐念读四年级的事了。

她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告白,如果那能被称为告白的话。

向她告白的男生周昊是学校有名的刺头,因为脸长得痞帅,在学校有相当高的人气。放学后他塞给唐念一张纸条,嬉皮笑脸地说:“你看看呗。”

周围围着一圈看好戏的人,唐念急着回家,说:“我回家再看。”

“现在就看。”他拦住了她的路。

她往左,他就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唐念没办法,只好当着大家的面把纸条拆开。

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我想shui你。

她起初将“shui”看成了“zhui”,还以为是“我想追你”,直到对方那帮兄弟在她拆开纸条那刻憋着气吃吃笑起来,她定睛一看,才发觉那是“睡”的拼音。

四年级,女孩们都陆陆续续开始发.育了,胸.前的肌肤是大地,破土长出青春的芽,身下如泉,汩汩涌动创生的血。在一知半解的年纪,性.是最隐秘也最刺激的话题。

周昊渴望看到她激动的反应,无论害羞还是生气跳脚,对他来说都是这场言语上的性.侵.犯的嘉奖。可唐念始终面无表情,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沉默数秒,才悭吝地从唇间挤出声调平平的两个字:“无聊。”

然后抬手将纸条撕成了碎片,当着大家的面,右手拉开他的裤腰,左手将碎纸一把塞进了他的裤.裆。

她背着书包离开了,背后接二连三响起被她粗狂举动惊到的“卧槽”声,以及周昊因丢了面子而恼羞成怒地痛骂她是怪物的叫嚷。

晚上回到家里,周昊的妈妈通过班主任要到了她家的联系方式,打来电话倒打一耙,说你女儿在学校当众欺负我儿子,害他回家哭了好久,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接电话的是唐生民,他对内不怎么样,对外却极其护短,闻言乐了几声,才说:“我女儿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人,肯定是你儿子犯贱。你儿子犯贱就算了,居然还斗不过我女儿,斗不过就算了,还好意思哭?哎哟!笑死我了。”

周昊家长气得摔了电话。

旁边的林桐倾身问她:“念念,你真欺负同学了吗?”

她说没有。

“那你被他欺负了吗?”林桐又问。

唐念想了想,说:“也没有。”

她不觉得那算欺负,因为她已经回敬过去了,没让自己吃亏。

晚上睡觉前,她在浴室刷牙,林桐拿着螺丝刀进来修漏水的热水器。她含着满嘴泡沫含糊不清地问,妈妈,我真的很怪吗。

林桐看着她,问:“什么是奇怪,什么又是正常?”

“和大家一样是正常,和大家不一样是奇怪。”

林桐就笑了:“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落叶,也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所以根本不存在‘和大家一样’的人。每个人都是奇怪的,每个人也都是正常的。”

她依然听得似懂非懂,索性甩甩头,话题一跳,问早餐吃什么,能不能买奶黄包。

唐念小孩子舌头,爱吃甜,这习惯一直维持到她长大也没变。

林桐有求必应,点头说好。

那时唐念觉得,她有一个幸福的家。

尽管“幸福”两字用来形容她的家庭似乎有些古怪。唐生民和林桐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恩爱夫妻,唐念遍寻词典也找不出一个标签能够确切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据说唐生民年轻时漂亮到曾经被同个星探连续拜访七次,这话唐念是相信的,因为她爸虽然现在老了,但那张面皮放到中老年里也能迷倒一拉人。他骨相与皮相都生得好,西方骨,东方皮,肉挂脸,长相既抗打又耐老。

但长得好并没有用,他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懒的人。唐念常常觉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个表达就是为唐生民量身定制的。

他有一种把吃过的碗筷放到发霉长毛也能视若无睹的能力,睡觉的三件套也能做到常年不洗,家里的地板上如果掉了团纸巾,更不能指望他随手捡起来,他不仅不会捡,还会直接伸长腿迈过去。

从结婚那天起,他们全家就仅靠林桐在卫生所工作的那点儿微薄薪资以及两家父母给的存款过活。唐生民不工作,他唯一的“工作”就是打麻将。麻将这种事有输有赢,没人能夸口自己百战不殆,他赢来的那点钱只够他自己买几包烟,买点小酒,时不时还得死皮赖脸找林桐要些接济。

唐生民不仅行为上当小白脸,还拥有小白脸强悍的心理素质,被别人嘲笑吃软饭也不生气,照旧嘻嘻哈哈。

家里的财政大权牢牢握在林桐手里,因为唐生民毫无规划能力,要是把钱交给他管理,不出三天,全家就要到公园长街上喝西北风了。

林桐是非常注重卫生的人,活得井井有条,唐念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跟唐生民这样不着调的人结婚,而且还对他展现出了母亲对待儿子般的非凡包容力。难道图他的脸么?可牺牲未免也太大了,既要当保姆打理卫生,又要打苦工赚钱养家。

她问过林桐这个问题,林桐笑着反问:“你爸爸有这么糟吗?”

“有啊。”

那时唐生民就坐在沙发另一端剪脚趾甲,闻言啧了一声,说欸你这小孩怎么回事儿,你爹我还坐在这呢。

林桐想了很久,才说:“可能是因为我想体验另一种人生吧。”

“什么意思?”她不明白。

林桐摇头说你长大就会懂了。

长大以后是否会懂,唐念不知道,她只知道每天早上,林桐都会依言给她买来她爱吃的奶黄流沙包。

奶黄包如期买来了,林桐却离开了。

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是唐念,她早起洗漱完毕,坐到餐桌旁吃饭。包子就放在餐桌上,还是热乎的,捧起来咬一口,滚热流沙爆出,烫伤了她的舌尖。她晾着舌尖,嘶嘶蛇叫着去找水,发现水杯下压着一张字条儿,字迹娟秀工整。

“念念:”

这是起笔第一行字。

称呼下面清清楚楚写了家里保险柜的密码以及所有银行卡的密码。

拿起纸条,晨光透过来,将上面墨色的字迹照得像在发光。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希望看到具体的交代,比如告诉她,妈妈有事必须出差几天,很快就回来了。

可是那上面除了密码,什么都没有。

没有解释,没有再见,甚至连一句“妈妈爱你”都没有。

林桐就这样离开了。

天地广阔,再无音讯。

妈妈离开不是因为受不了家庭,有别的原因,具体的就不剧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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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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